当路途变得遥远 文/烟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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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路途变得遥远

                                        文\烟小离

广州到孝感，直线距离 1159   公里，15个小时的历程。此时，K10次列车，正缓缓启动。
刚放下背包，我的旁边，就过来一对情侣。女人拿着票对照着号码找到了座位，一边放下挎包，一边对男人抱怨道，真倒霉，居然隔了一条走道。男人放好了背包，接过女人的小包，温和的说，先坐下，别担心，等会看能不能跟坐这里的人换换。

很明显，一对情侣，买了连号的票，本想坐一起，漫长的路途上，能够互相依偎，却不知，被一条过道，生生隔开。

世事看似美好，现实却充斥着无法预料的无奈。

正说着，列车员走了过来，要求那对情侣出示车票。女人极不情愿的掏出来，递过去，列车员看了看，极不耐烦的说，你的是78号，这是79号，你坐过去，把这里让给别人。女人本想争辩，可看见男人使了个眼色，便也让出了这个靠窗的位子。我正诧异着，才见列车员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大概50岁的样子，或者更老，面容的苍老，已经不能够让人一眼准确的判断他实际的年龄。苍白的嘴唇旁边，胡须丛生，眼睛里露着怯懦的光芒。

79号，原本是他车票上的位子，也许，他已经找来过，却看见这里坐了人，便又折回去找了列车员，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火车上，这些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我收回了目光。

你坐下，就不要再到处跑了。他是个病人，要是不舒服了，你们就赶紧去找列车员，两头都有。列车员在走的时候，向他、也向着旁边的人，叮嘱了一句。

列车员的这句话，不仅让我，也让所有人的视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果真是一位病人？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仅仅手中拿着一摞类似检查单和病历的纸张，外加一瓶矿泉水。

看着周围人的眼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更加的局促起来。在周围热心人的询问下，他用方言口味浓重的半普通话告诉大家，他因为严重的哮喘和肺积水，要回家治病，要坐到孝感下车。当这个熟悉的地名，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不禁有些担心，到孝感，15个小时的行程。他，撑得住吗？

果然，列车行驶不到2小时候，他的呼吸就开始出现了问题，变得急促起来，慢慢又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状况。坐他对面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着他出现这样的状况，也跟着担心起来，便急忙的找来了列车员。

谁知列车员过来后，简单的问了问他此时的状况，便递给他一个口罩，并告诉他要在下一站下车，赶紧去治病……

男人一听列车员要他在下站下车，就明显的慌乱起来，他说他没有钱，一边说，还一边打开了医院给他出具的证明。他说他不能够下车，下去了就再也不知道怎么回家？也没有钱治病，他乘这次车的车票，都是城市收容所给的，在广州治病，已经是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和亲戚朋友的钱……到后来，已经是带了哭腔……
很明显，这是一个已经走图无路的人，没有亲人，没有了钱，只有一个带有重病的躯体……
这  1159   公里的路途，回到家，是他唯一的目的和奢望。

我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心里开始泛酸。这时，旁人也跟着气愤起来，你一言他一语的跟列车员争辩起来。
“人家生这重的病，你们理当为病人安排一个卧铺。”
“可是列车上的卧铺已经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了？叫你们列车长过来！”
“对头，有人掏钱不卧铺的时候，怎么就有了”
“可是，我只是一个列车员，我实在是没有这权利给他安排卧铺！”

“叫你们列车长过来，人家生这重得病，怎么可以要人家下车？你叫别人下车了，就可以不管你什么事情了是吧？但你想过别人再怎么回家？没有钱，下车了又怎么治得了病……？
……
“没有卧铺就就把你自己休息的地方让出来”……
到这里的时候，场面几乎失控，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针对着近乎冷酷的列车员。男人的眼睛里已经泛出了无助的泪花，只是在争论空隙的时候，强调着自己的困境……

人，越聚越多……看到这种状况，列车员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工作的不足，表示自己即时便会去联系列车长。才挤开人群，回到了值班室。

看到列车员离开，有些人开始散去，也有些人就开始批评男人的老实和胆怯……
“要是我，我早躺他值班室去了……”
“是的，太没有人性了……找列车长去！”
人群中，又有些看不过去的人开始起哄。这时，刚才离去的列车员去而复返，并告诉男人，列车长叫他去到7号车厢，给他安排休息的地方……
男人似乎并不愿意，也不敢起身，他反复的强调，千万不要让他下车，他不能够下车，他没有钱……
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里，渗透着对7号车厢不敢预知的恐惧、害怕和期望……
你放心吧，不会让你下去的，赶紧过去！列车员似乎也开始生气了，提高了话语的音律。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便缓慢起身，拿起了病历，跟在列车员的身后，走向7号车厢……

热闹的车厢，开始慢慢恢复安静。列车依旧在疾驰行驶，音乐流淌，一首【回家】的旋律，渐渐明朗至清晰起来……

回家，我们回家……

家，是我们所有人的一个方向，不管是外出而行，还是奔家而回。这个字眼，是我们每个人藏在心底的唯一方向。

也许，他的家里，依旧没有钱，也没有亲人，只有一间四面透风的瓦房……等待他的，会是一个人走向生命的终点。但是，他还是用尽最大的力量，在向着这个方向，慢慢靠近。

但是我更希望的是，迎接他的家，家里还有着亲人，有着儿女，他的病，检查之后也不是太重……
我只能够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在交通工具越发先进的今天，  1159  公里的距离，也许并不算远，两个小时的机程，便可到家。可是，有时候，我们回家的旅程，却会因为种种生活的困境和不可预知的事情，变得遥远……

15个小时，只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白昼；也许，也会是有些人一生都无法到达和延长的时间。

但是，当“家”这个字眼，在我们鲜活的心间随着跳动的时候，所有的距离，都挡不住我们走向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