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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书法的浪漫
陈崇勇
真怀念那段“闭门造车”的日子。
回想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刚刚高中毕业的我自作主张地躲在乡下当诗人,学习的内容变得很简单:读书、写字。读书,主要阅读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中国古典诗歌方面的书籍,遇到自认为好的篇目,就背诵下来。当然,其间也少不了吟咏创作。写字,因为我练字的目的是想用毛笔自由地书写我的诗歌,希冀达到像古人那样心手双畅的境界。我甚至幻想,学成之后,能够像李白那样云游天下,诗歌一路,书写怀路。所以,我练字一开始选择的方法就是用毛笔抄《草字汇》等,以期掌握行草书的结字、用笔等。为此我吃尽了苦头,直到现在仍没能写出一手像样的毛笔字来。但我相信,如今从事书法艺术创作的人很多,而怀抱与我相似练字初衷的人恐怕没有,“我”是独特的。
那时,我拥有一间简陋的书轩——一个长约4米、宽约1.5米,三面是墙,一面与柴火房相连的空间。轩内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一凳、一躺椅,还有一墙书而已。为此我曾吟《书轩》诗一首:我有一轩独处,书巢横卧今古;清风夏夜往来,秋雨玉兰花树。
有必要特别怀念一下柴火房的后墙边紧挨着一颗白玉兰树:四五年间,她陪我一同长大了许多,可以说是一个伴。月夜时分,勤递暗香,摇曳疏影,让孤寂的我生出红袖添香的想像。(听说近年,我原先居住的那幢平房已经被拆除盖新房了,不知道那一棵白玉兰树还在不在?)
除了购买一些简单的笔墨纸砚外,我还自己动手制作了几件用具。像笔架,就是用硬烟盒拆开,重新粘合而成;而笔挂的制作则相对复杂一些,用一根细铁线,弯成类似衣架的模样,一边用铁钉固定到墙上,朝外悬起的一侧则配几枚用细铜丝弯成的小钩,并依次悬挂上五六支长短不一的毛笔,很像一回事。这件简陋的笔挂形象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使后来见到的各种精巧甚至是豪华的笔挂都不可能再烙进我的心里。
练习时通常用现成的墨汁,但有时也研墨,主要是想体验一下古人研墨时那种节奏舒缓的闲情逸致。记得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先往砚池中央注入一勺清水,然后按上墨条,轻轻研磨。开始还能感觉得到墨与石之间沙沙的摩擦声;接着墨石之间的滑动顺畅起来;再后来,墨稠了,略显粘滞之感……此时,一抹明丽的朝阳辅到桌面上,也顺带扫过刚研磨好的墨汁上,使之表面上浮了一层蓝紫色的眩光。淡淡的墨香和着微风送来的白玉兰花香,若有若无地充满了整间陋室。我下意识地睁大已经略带迷离的眼睛,仿佛梦境一般。
记忆中有关诗歌与书法紧密关联的浪漫时光片段还有几回。像有一次,为了体验一下醉书的滋味,傍晚时分,不善饮酒的我小酌了几杯,带着几分醉意挥毫泼墨。奈何手上工夫不济,只好弃笔出走。于是有了《独酌》一诗:
独酌数杯酒 还拟醉后书
书书不如意 弃笔出门看
信步高复低 青山忽远近
野风冲怀抱 杂草碍轻行
岩牙吐月小 攀缘去处高
额汗寻小憩 随意置我身
半醉依巉岩 解襟卧高岗
心胸敞天宇 风云入我怀
还有一次,一个正月初二的早晨,一场闽北少见的大雪,让正在独自书写的我伫立聆听,全身心地感受那一场雪,并且用诗歌记录了当时的感受:
《值雪寻梅》
初二人游远 书事余正酣
不知风来叶 不觉雨临窗
闻声忽惊起 剥啄逗身寒
飘雨吹渐没 珠玉点瓦微
无声积白羽 延伫忽心飞
三转出深巷 过桥绕银堆
寻芳茫茫里 览物得情归
愿值一佳人 欣欣言所遇
还室展宣纸 摇笔欲言真
白龙呵冻墨 我写一枝春
当然了,茫茫雪野中的独行,并没有梅,更没有佳人,有的只是我的想像。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枝春”仍然冻在我的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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