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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教育之民间立场
文/子虚
2005-12-02
离开6月2日已经很久了。有关我们对话的缄默也已经很久了。当然,你应该知道,无论作为同道还是朋友,我都会对郑杰君及其孜孜玉成的“民间教育家论坛”说点什么的。
由于种种最基本的“局限”,我没有能够参加这次论坛。但,对于论坛的基本想象还是有的。看了你发在网上的帖子――告朋友书及宣言等,意欲就民间教育概念及其延伸,做点自己的思考和阐解,算是对论坛的一种参与。
A.教育之与民间
亚里士多德与孔子,生前的境遇都不能算很理想,但人类教育自他们而始,确属毋庸置疑之历史。可以下这样一个判断,真正具有解放之光的教育,本来起于民间。
艾恩•兰德说:“文明就是把人从人类行为中解放出来的行为。”在这里,“人”更多的代表着一种来自个体源自个人心愿的力量。“类”,作为群体生存必要的组织形式,当“人类以外”的威胁基本消弭以后,渐次成为进步所需要克服的对象。于是,人类文明史或可解读为层出不穷的“个人”及其心愿不断萌发、弥散直至达成共鸣的过程。
保守和滞后乃所有社会组织无法凭自身力量克服之痼疾,在这里,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便构成了如下一组悖论:一方面,个人蒙社会庇护以达成生存和发展;另一方面,个人又构成社会现状的唯一颠覆力量。不必惧怕这种力量,因为,它是社会得以永葆“人味”从而得以自我更新的革命性力量。
民间之于教育的最初及最终价值,或在于此。
B.民间教育之于官方教育
民间与官方的关系,就其本质来讲,理应是民间为本。按照现代民主政体之普世原则,只有“最广泛地”代表了民间利益的“官方”,其本身才会具备法理价值上的“真正合法性”。“官方”对“民间”的任何压制和反动,都属于“官方”的异化。也就是说,官方教育,实乃“民间教育”之延伸。
专制时代,教育作为整体专制之有机组成部分而存在。民主以降,教育成为民主达成之利器。这是官方教育之大背景。在今天,人民为主,政府为仆,以成为普世之共识。任何鄙夷“民间”的教育,首先体现出某种无知的可笑。
当然,上述所谓“民间教育”,实属理想中的民间及其教育,可理解为为“形而上”意义上的界定。至于当下中国,特定时空里的“民间教育”,我想,其自我定位的重要,远甚于旗子和旗子上的字眼。
C.民间组织之于民间立场
和官方教育相较,就其组织属性而言,民间教育属于“社会亚组织”范畴。一般而言,社会亚组织是无法杜绝的,正如同个人与社会的目标永远无法同步划一。真正的民主,绝非某种体制可以保证每一个社会成员“想什么就有什么”,而是有一种体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异端”的存在,并容忍他们“自由言说”和“自行其事”的权利。
作为社会“主流组织”之外的组织而存在,首先应该规避的一个定位,或许在于――不以“支流”自居,不抱有“千流归海”的愿景。中国是一个有着漫长专制历史的国度,一般国民心目中,总有一种顽固的惯性,那就是“分久必合”。这类思想与孔子所倡导的“合而不同”尚有巨大差别,更遑论什么批判与多元等等相对“现代”一点的概念。
由此,我在想,成立一个民间组织或许并不难,难的,在于一以贯之地持有一种“民间立场”。
D.何谓“民间立场”
关于教育地“民间立场”,我觉得要点有二:尊重并坚守作为“个人”对教育的敏锐感受;尊重并坚守“底层”的教育权利。
从根本上来说,思想只能是个人的事情。民间是个团体概念,跻身于“民间教育”的每一个参与者都得扪心自问,我能代表某个团体的头脑吗?在这个意义上,所谓“民间的”似乎首先应该解释为“个人的”。现代政体中有一组对立统一的概念――民主与自由,究竟是自由应从属于民主呢,还是民主从属于自由?其正解为:民主作为自由的保障而存在。自由不是抽象的,它必须基于对“个人”的最大限度的尊重。我想,这里面的依据存在于三个方面。其一,所谓社会幸福最后必须落脚在社会中每一个“个人”的具体感受之上;其二,所谓社会共同目标必须建立在尊重每一个“个人”的普通心愿合利益之上;其三,民主作为一种理想与现实冲突中必要的妥协机制而存在。
故此,尊重“个人”感受理应成为教育的一个基本出发点。就教育本身的要素而言,涉及教育者、受教育者以及相关社会成员的心愿、感受和利益。为教育利益圈中每一个“个人”争取言说权,应作为今日民间教育立场的基本诉求。
社会进步与否有诸多指标,但这些指标并非全部等值。比如,一个国家的残疾人所拥有人权的多寡和质量,自可成为衡量该国人权状况的基本指标。GDP是一个指标,但分配是否人道是更重要的指标。弱势群体在教育中的处境,呈现着一个国家教育进步程度的底线。对我国教育的“弱势群体”,大家首先或会想到“贫困生”及其家庭,这是对的。同时,我们必须看到,在中国“类科举”教育机制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的今天,“学困生”及其执教者业已沦为“次弱势群体”。况且,这部分表现得更为隐晦和潜在,并且,就他们自身而言,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力从根本上意识到自己是这种教育的受害者,从而,在某种“自认倒霉”的霉态中消极地生活着。
故此,对中国教育弱势群体的界定,起码可从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予以考量。以人权为标准,参照世界其它国家教育和社会的发展轨迹,怀有同情心地审视我们的教育,孜孜不倦地寻找中国教育尊崇人道尊重人性的道路,应作为今日民间教育的基本立场。
E.“民间立场”之意识要素
其一,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出于这样的考量,我不太赞成民间教育作为官方教育“必要补充”这一定位。前几年,遇到一位谈民办教育的政府官员,他的话引起了民办教育者们广泛的感动。他演说中的关键词是――“视同己出”。意思是,把民办学校看成公办学校一样,都是“自己的儿子”。我听到这句话一点也没感动,只觉得一丝悲哀――这位官员的位置从根本上就没有摆正。可以想象,很多民间教育者也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我想,最核心的是不要自卑不要自设障碍。思考教育是每一位教育工作者的职业权利,在这里,国家教育部部长和一位小学教师应该等值。
其二,“多元”之价值认定。
多元乃世界之常态,生命之本源。就教育而言,关涉各方利益,存在多重主体,承受八面来风。即使微观到了教学,也存在一个多元的问题。我这里所要强调的,是两组关系。其一,民间与官方――只有一个声音的社会是危险的,只有一个声音的教育自然不能例外,也是危险的。也就是说,最可怕的声音就是只有一种声音。所以,和官方教育遥对,民间教育应该有自成一元的自我期待,不可将自己和官方教育的关系沦为“进言和纳谏”的渊薮。其二,民间教育自身――民间教育自身,更应该是一个多元的思想体和实践体。“众虎归水泊”是水浒中的壮观,但绝对不会成为学术和教育的天堂。保持民间教育自身的多元探索和多元立场,做起来也非常艰难。
其三,人道主义之下的教育。
就教育谈教育是中国教育研究与教育实践的大麻烦。无论学校报告或政府评价,堆砌一些旨在“务虚”的花边修饰之后,足以自豪的关键词亦然会落在“升学率”之上。中国教育保障了一批成功者(或云“受益者”),使之自我感觉超良好。同时,让更多的学子怀抱浓重的失败感走向社会走向自己的人生。这是最大的不人道。
教育和艺术一样,都应该成为“工具社会”的反动力量,而目前的中国教育,其工具性被强调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学生,教师,学校,乃至整个教育全部被工具化,“以人为本”成了一个大家都在喊可谁也不去思考无法行动的乌托邦。学校的最高使命成了“提高教学质量”,质量的现实定义成了“分数”,教育所承载的社会历史使命逐层剥离,向现实全面投降,投降得越彻底教育就越成功。
真正的民间立场,大约得祭起一面“古老”的旗帜:人道主义。
我们的对话历经故事与激情,到了应该转型的时候了。我觉得。
我们可以拉家常,作为朋友理应拥有这份闲适与亲切。但,各自生活圈子之内,寻觅此中惬意应该不难。况且,思想与困惑的碰撞,本来就紧随在感性之后,融会于日常之中。
随着思考的深入,我的孤独和失望也与日俱增。遇到过一些人,默默地寄予希望或者指望,最后的答案是,渺茫!我想,你也是经历过这样的心路历程的,于是,你走出了小小的一步。
世上本来就没有路,走的人多了……问题是,得有人第一个迈步。
以此未竟之语,以赠郑杰君,以赠民间教育家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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