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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经验的书写——读曹文轩的《小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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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17 23:35: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双重经验的书写——读曹文轩的《小说门》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e41c760100ljsl.html



“曹文轩现象”热了有十年之久,而曹先生本人也已身披五彩光环,享誉中西了。而我只想谈他的两个身份:一个是学者曹文轩,一个是作家曹文轩。

一  曹文轩,何许人也?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协副主席。代表性长篇小说有《草房子》、《红瓦》、《根鸟》、《天瓢》、《青铜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等;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蔷薇谷》、《追随永恒》、《三角地》等;主要学术性著作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小说门》等。

《小说门》的总序中,曹先生这样形容自己的职业:“我曾将学术研究与创作喻为天上、地上——在地上走累了,就到天上飞一会儿,在天上飞累了,就再到地上走一会儿。学术使我获得了无论是做人还是作文都需要的一份静穆而神圣的理性。而创作使我在进行学术研究时依然保持了一份必要的可点石成金的感悟和做人所必须的情趣。”

双重身份,双重乐趣,双重经验——曹文轩就以这样一个风趣又不失严谨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

二  读起《小说门》
《小说门》中,曹先生以九章的规模,洋洋27万字的篇幅,把小说理论分为缘起、经验、虚构、时间、空间、悬置、摇摆、风景,结构九个部分。曹先生以其个人阅读经验和个人写作经验为基石,结合鲁迅、沈从文、萧红、紫式部、川端康成、托尔斯泰、普鲁斯特、肖洛霍夫、海明威、纳博科夫、博尔赫斯、米兰·昆德拉等众多古今中外作家的众多作品,以其优美流畅的文字为粘合,建构了这座气势恢弘的小说理论大厦。

(一)缘起
曹先生一开始便以曹雪芹的《红楼梦》和紫式部的《源氏物语》为例,驳斥了“小说的近现代形式,来自于或得力于西方的小说创作”这一极端之见,代之以“小说是人类精神的普泛形式”以及“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小说史”。

继而他又指出,由于解释意识和解释能力的双重缺失,导致我们无法继承祖辈的文化遗产并难以认清我们的历史和我们的现实。

紧接着,他分别将小说与诗歌、传奇、戏剧、传记以及历史相比较,得出“小说是最能满足人们将生活与艺术紧密结合之愿望的文学形式”(语出艾恩·瓦特《小说的兴起》)这一结论。

的确,小说无所不能——它创造了一个由语言的砖石砌成的城堡,一个未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乌有之乡——第三世界。小说与游戏精神相契合,揭示了人类富有悲剧性的尴尬状态,于幽默中呈现一种智慧精神,这一智慧精神随即又生成了智慧之美,我们的心灵忽有被电光石火照亮般的快意。

(二)经验
这一章,曹先生一直运用其“作家身份”在讲述,更直观,更具体,也更有针对性。我相信,相对于其他学者,也更有说服力。

读者喜欢什么样的小说家?

他们喜欢具有“诚实品质”的小说家,读其作品如同听其倾述,似乎说的是其真实的个人经验。所以,做一个成功的小说家,必须要有较丰富的经验,而丰富的经验来自于丰富的经历。

这些“经历”又何来?曹先生说,只要我们深入生活,投入生活,恰当地重复使用个人经验,那么,一个鲜活的自我便不断地奔向你的脑际,成为创作之本。

涉及道德问题和“女性生活”的私人经验以及现代派小说残忍的极端经验都是不被曹先生看好的。但我对此二者的态度比曹先生要平和得多,如书写私人经验的《私人生活》(陈染著)是女孩们的成人礼,不可不看。

最后,曹先生论述了小说家特有的经验——理性——它是心智的力量,是抽象的“意味”和“真理”,关乎人生、生命乃至人类的生存状态。它不存在于民间,专属于小说家。

(三)虚构
经验支撑了虚构,而虚构最终使经验得以升华,使它摆脱了平庸与无趣。

虽说小说史的第一步踏在了虚构的苍茫大道上(巫术和神话就已种下了小说的种子),但小说家一直躲闪着“虚构”之名,躲闪着“说谎者”的形象(因为人们害怕虚假,对真实孜孜以求)。

直到有一天,小说铺天盖地而来,小说家终于鼓起勇气,摆脱了哲学和伦理学的纠缠,大喊“狼来了!”(纳博科夫在其《优秀读者与优秀作家》中给文学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一个孩子从尼安德特峡谷里跑出来大叫‘狼来了’,而背后果然跟一只大灰狼——这不成其为文学;孩子大叫‘狼来了’,而背后并没有狼——这才是文学。”)。

此时,小说家挺起了腰杆,胸前贴上了“准造物者”四个字。

当然,凡是过犹不及。当某些极端的现代派小说家架起了“存在即为虚构”的大旗扬帆远航时,读者一头雾水,望着他们的背影,莫名其妙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啥子呦!”

真实性是无法遗弃的,也是不该遗弃的。

(四)时间
无论是西方的线性时间还是东方的圆形时间,面对造物主挥动的镰刀,恐怕都不是那么自在的。

正是在小说这里,时间的压制被粉碎了,它成了我们的游戏对象。

时间本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放在小说理论中依然。曹先生不断地引经据典,甚至创造新词,似乎不是在给读者讲授时间,而是在教授读者写作技巧。

界定“渗延”(呈现的是一种时间状态):各种因素弥漫一团,它们之间并非时序地排列,并无界限的先后,而是互相掺杂,互为渗透的。我们仿佛感到它们各是自己又各不是自己,纠缠不清,无法分解。(Z总结为:渗延=渗透+绵延)

小说是情感的,情感是时间的,时间是渗延的,渗延是情感的——渗延成为情感的一种状态。那么,如何来表现小说的情感?

情感是渗延的,但语言不是渗延的。如此,我们可以便可以用语言来解释情感。老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又出现了:一经语言解释,时间性的情感被空间化了,失去了它的生气与色调。那么,又如何防止时间性的情感空间化呢?

曹先生提出了“模糊处理;暗示;尽量显示微妙的变化;适当沉默;关注空间性的动作”五种对策,这里就不细加论述了。

最后,作者针对时间问题又交代了两点:进行小说创作时,要选择恰当的切入点,并建立一个立体化的时间格局;小说要有节奏感,可以是加速的,也可以是减速的,但绝不可以是匀速的。

(五)空间
作为时间艺术的小说,虽不同于绘画和雕塑对空间的依赖,但小说也必须处理空间问题,因为一切皆发生于空间。

说起空间,便不能忽略场面——它是空间的基本元素,更是小说的基本单元。

场面的选择是十分讲究的:它们必须能实现小说家的美学目的,必须能保证人物获得最切合他表演才能的舞台,并且具有一定得隐喻性。场面分为大场面与小场面、单一场面与众多场面、无人之境与有人之境,场面更是一种角色。

较之于普通空间,还存在着特别空间(异境)与新空间(符号空间、虚拟空间等)。特别空间是为了试验人性,如加缪的《鼠疫》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新空间是为了保持读者的兴趣,如卡夫卡的《城堡》(《城堡》虽然并非为读者所写,但它确实达到了吸引读者的效果)。

古典小说以“空间”为概念,现代小说以“时间”为概念。但是,以“空间”为概念的古典小说并没有放弃对“时间”的重视和思考,而以“时间”为概念的现代小说企图走向“内空间”(内心世界),忽略“外空间”。

现代小说以“空房间”和“无坐标空间”的设置达到了大信息场面的追求,这一恰当的空间处理是值得赞扬的,但其试图放逐空间的行为显然是不明智的,空间是回避得了的吗?

(六)悬置
自小说和哲学分开后便专门事事(哲学专门究理),将价值判断悬置——信赖读者,小说中缺乏的部分,读者会自己加上去。追求一种“自然而然”“含而不露” 的“雾化”效果,一切都模糊了。

古典小说可以在价值判断上中立,“非人格化”;但在情感方面,它是“投入”的,写的是“感动”的文章,抒发一种悲悯的情怀。现代小说主张“零度写作”(语出罗兰·巴特《写作的零度》),同时也写零度——他们以存在主题代替情感主题,以人性代替人情,以“观念”上的“人道主义”代替“情感”上的“人道主义”,失去悲悯情怀的现代小说,不管其最初目的如何,最后都走向了以弘扬“暴力美学”和“鲜血诗性”的“零下写作”。

存在是不确定的、模糊的,小说也应该毁掉确定性,让人们发现事物的模糊性,把一切变成疑问,描绘世界的本来面目:谜和悖论。(米兰·昆德拉语)当然,必要的确定性也是不可缺少的——由于读者认知能力的薄弱和主观渗透的不可避免——作者介入也是一种必要的姿态,但不能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个没完。

(七)摇摆
存在的本性即是摇摆,小说是对存在的一种描述,自然小说的语言(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为其佐证)、情节(犹如笼中之鸟)、人物(无论“圆形人物”还是“扁平人物”都是摇摆人物)和主题(两个主题或多个主题之间的对峙)也都是摇摆的。

摇摆意味着一个可供我们来回晃动的空间;摇摆使人物和读者都处于一种选择的状态;摇摆使小说进入深刻性。

(八)风景
风景是曹先生崇尚古典的一大主因,现代主义恰恰又是缺乏风景的,作者对其作了大篇幅的分析。

  

风景分为三种类型:现实主义的物质性风景;浪漫主义的精灵性风景;增加精神底蕴的象征风景。风景更有引入与过渡文本;调节节奏;营造氛围;烘托与反衬;静呈奥义;孕育美感和生成风格与气派的七大功能。

描写风景的艺术经验:首先,要从素描开始,培养自己的“素描心态”:耐心、细致、投入、平心静气。然后,保持动静相宜。最后,要融和声色光影,勾勒出一个充满迷幻色彩的世界。

如此美轮美奂的风景却在现代主义小说的帷幕中渐渐消失。出生在钢筋铁骨的世界之中,现代小说家和现代读者根本不知风景为何物,又哪来的高雅情趣去创造和欣赏自然景色呢?

风景正从我们这个写作时代消失!

(九)结构
曹先生认为,结构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并且不能被取代,其方式只能是增加。进而,作者从传统意义上来为我们做结构分析。

共有七种结构形态:双拱,以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为典型;串联,以萧红的《呼兰河传》为典型;镶嵌,以略萨的《胡莉亚姨妈和作家》为典型;层递,以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为典型;框架,以《一千零一夜》为典型;环形,以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为典型;交错,以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为典型。

小说的内容可以靠情节来推动,小说的结构有何动力之因呢?——存在的危机;行为的阻迟;世界的偶然本质(如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人物关系的重组。

小说经过长期地经常,形成的一些固定模式,受到了现代主义的质疑——他们认为“存在模式即为结构模式”。

三  一本给精神打底的书
曹先生认为,《小说门》因饱含了他的主观经验和个人感受,可能算不上一部十分纯粹的学术著作,但却是最见其心性的。

我和男朋友一致认为,曹先生的《小说门》是一种双重经验的书写——个人阅读经验和个人写作经验——呼应其名字:“门类”之门、“门道”之门和“入门”之门。

曹文轩在接受《中华读书报》采访时说:“读书是需要选择的,书分两种,一种是用来打精神底子的,一种是打好底子以后读的。”而《小说门》正是一本为我的精神打底的书。把它当做我“小说理论之行”的始发站,是幸运地,更是幸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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