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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江苏语文新教材鼓掌(转)
中国的中小学语文教材,一直都是“试用本”。不幸被强迫作了试验品的学生,最后基本上都是冤死在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僵化的思想观念严密掌控下的“教材编写大纲”,让时至今日的中小学教材编写,仍然在“阶级斗争”和“反帝反修反封建”这样狭隘的空间里盲目地打转。新地中学语文教材的编写工作,据我所知,很多省市都改由重点大学的资深教授主持编写,编写组由各方人员构成,各学科教授、博士和中学资深语文教师。这样的编写阵容,并非另拉一套人马重起炉灶,意图是衔接和稳定,改良而不是革命。在暂时不可能越过“语文编写大纲”的前提下,中学语文教材的编写也只能稳步进行,不可能进行根本性的彻底更新。不管怎么说,中学的教育,最终的趋向还是要回归到“人的教育”。这个人,就是大写的人,是有独特的独立的个人价值的“人”,对“人”的核心价值的确认,就是对“生命”、“财产”、“自由”、“安全”的全面肯定和保护,对以”人对价值“为核心的综合价值的彻底考量,这也是现代文明的最新和最高的成果。
江苏语文教材编写组的负责人余立新说得好,语文教材“所选篇目不再以意识形态划分,而是让语文教材回归到语文、回归到人文。” 而在江苏语文教材中,剔除的篇目:《孔雀东南飞》、《药》、《阿Q正传》、《纪念刘和珍君》、《雷雨》、《南州六月荔枝丹》、《陈奂生进城》、《廉颇蔺相如列传》、《触龙说赵太后》、《六国论》、《过秦论》、《病梅馆记》、《石钟山记》、《五人墓碑记》、《伶官传序》、《项脊轩志》、《背影》、《狼牙山五壮士》、《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朱德的扁担》、《牛郎织女》。这些篇目中,《孔雀东南飞》、《廉颇蔺相如列传》等古文暂且存而不论,《药》、《狼牙山五壮士》等现代文学篇目,更多是从意识形态的角度,从阶级斗争的角度,而不是从培育现代文明社会中正常的人的角度来选取的。
有什么样的教育思想,就会有什么样的教材。中国大陆的语文教材,从五十年代后期叶圣陶受命主持编写十年一贯制的”新“语文教材起,旧配合着“简化字”的运动,从军队和学校开始强力推广以至今日,其核心的编写思想是“阶级斗争”“反帝返修反封建”“控诉旧社会歌颂新社会”等政治教条。我记得中学上课时,教师一到《孔雀东南飞》,就是标准的教师参考书上的解释:封建社会的压迫;一说到《阿Q正传》就是标准的“愚昧落后”的“国民性”。
根据新的政治需要,“新社会历史学者”遵命把一九四九年之前的两千多年中国社会,强行贬抑为“旧社会”,把这两千多年复杂的社会制度统一打包鄙称为“封建社会”。现在人们至少明白了一下两点:马恩列斯毛不见得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正确性体现,而且秦朝政制早就“废封建,置郡县”了,哪来的“两千年封建社会”?这些问题在历史学界基本可以说是常识,并不是什么超越一切时代的伟大天才的奇思妙想;可是到了新权下,这两千多年的历史以及这些历史时期纷繁复杂的一切,都被强行归拢到一起了。封建的意味着是落后的,落后的就是愚昧的,这些都需要被抛弃。中国古代文明和文化有自己的独特价值和辉煌的历史,可一旦被污蔑成“落后的封建社会”,这些文明和文化也相应地变成了“四旧”,可以焚毁,消灭了。不独是北京四十多公里伟大的、壮观的、几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城墙被拆毁了,更多的文物国宝,也被破掉了。
在这种历史观下,一切旧的、落后的东西,包括“地富反坏右”都可以无情地抛弃和毁灭。而落实到中小学生在学校里必读的教材里,一部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就是“农民起义史”,一部语文教材里多大部分课文,都是反帝反封建和阶级斗争为纲的斗殴派和歌德派作品。
中小学的语文教材编写,已经到了不得不变到地步。改什么?改僵化政治意识形态的教化。往哪里变?往肯定人的核心价值保护人的核心利益方向渐变。怎么理解语文教材?语文要回归“国文”的本位,是学习中国语言和优秀文学作品的教材,而不是政治教材。近百年来中国的政治斗争和政治运动中,各派别都努力劫持文学,把文学当成是政治斗争的工具,让文学工具化,低俗化,教条化,把本来是有生命的文学的灵魂,塞进了简单的政治教条,使文学变成了行尸走肉。一众先贤想用文学当启蒙工具,时至今日,公众反而更加蒙昧。九十年的现代白话文实验,一直是失败的,很多人谴责白话文不出经典,包括最近连高层都被卷入的、争论得很热烈的为什么没有好作品问题,都跟文学无法脱离政治有紧密的关系。在政治化、工具化的双重紧箍咒下,文学举步维艰。很多人大声疾呼,说去掉鲁迅,是因为怕现实。这都是笑话,文学从来没有颠覆社会政治的能力,文学也不应该把自己的目标紧盯在政治上。一个正常有序的社会,需要各行各业都由专业人士来打理,例如,计算机中心由合格的工程师管理,国家事务由被公民选出来的政治家管理,下水道由管道专家管理,航天航空由航天航空专家管理——政治回归政治,技术回归技术,文学回归文学。
中学语文教材已经走上了逐步更新和改良到轨道,如果教材能够放开,不被某些地方利益集团控制,而是教材编写权放开放下放宽,广纳贤才,相信以后将会编写得更好。
我看到的小学语文教材,则到了烂根的恶劣程度。这些教材,不仅在面对幼小美好的心灵时继续灌输各种僵化的、非人性的观念,而且所选的文章都非常低劣,尤为恶劣都是,小学语文教材里的课文,大部分都是编写者剽窃来的。这些课文不仅不署原作者名字,而且原作在被抄袭进教材时还遭受了肆意的窜改,很多文章都被改得恶俗低俗媚俗,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我曾撰文揭露过上海小学语文教材里的种种怪异现象,所研究的教材还只是四年级第一学期用书,相关的揭露文章,我大多发表在《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二〇〇九年的“语文之痛”专栏上,后来又贴到了网易博客里,很多关心孩子教育的父母,都给帖子回帖或者给我留言,反馈了更多的语文弊端。我后来又翻看上海小学语文教材四年级第二学期用书,发现这本教材更加恶劣和无耻。整本教材四十篇课文,居然只有一篇课文署明作者为郑振铎,其他的全都是从空气中长出来的无作者的文章。个人能力和精力有限,而且还有来自某些方面的暗示压力,我已经很难继续对这些教材进行批判了。我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多读好书,用古今中外对优秀文学作品做清洁剂,对她的脑子进行倒垃圾和清洗,而独善其身罢了。
江苏的新版教材,起码让我看到了教育界改进的新希望。虽然新选入的文章可以见仁见智,但是“回归到人”这个核心思想稳固下来,逐年一砖一瓦地改善,不必追求“毕其功于一役”,对教育、对社会,都是一种很好地促进。我看江苏教材新增的文章,虽然未必每篇都很赞同,但我认同“以人为本”的教育思想。这些文章篇目如下:蒙田的《热爱生命》、帕斯卡尔的《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蔡元培的《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杜甫的《咏怀古迹》、柳永的《望海潮》、苏轼的《定风波》、辛弃疾的《水龙吟》、戴望舒的《雨巷》、卞之琳的《断章》、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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