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174|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莫言如是说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2-11-2 19:09: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莫言如是说
  发表日期:2012年10月17日      作者:卫建民   



编者按北京时间10月11日晚7时,瑞典文学院郑重宣布:中国作家莫言获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对泱泱大国的文学界来说,一位中国当代作家获得一项久享盛名的国际性奖项,并不意外;但究竟花落谁家?全球媒体,甚至博彩业都绷紧悬念,轮番下注。
                                                                                                                   ——莫言!
      诺奖新科得主莫言,此刻正在山东高密——他文学事业的源头。同样在等待的高密东北乡,升腾起灿烂的烟花,庆祝从土地里顶着高粱花走向世界的作家。
      1996年1月,当莫言的代表作《丰乳肥臀》引发争议时,本刊总编辑与莫言有一次对谈。现重发对谈《莫言如是说》,表示本刊编辑部对作家的祝贺,同时供读者在阅读原著时参考。

      有一本翻译的学术著作,书名叫《野性的思维》;读莫言的小说,我就老想起这几个字。“野”字产生的语境,大概与莫言的艺术特征相对应。
      当莫言眯缝着细长的眼睛侃侃而谈时,你就会发现:这是个难以驯化的野人。他迷恋的,是人和自然的原始生态,是“站着撒尿”的男人,他总是在貌似粗野、荒蛮的文字里,钻探人类、自然、社会的根源。这样的人,若在九百年前,一定是梁山水泊里的第一百零九将,而不是委屈地捏着半尺长的黑杆钢笔,困守住一椅一桌,在稿纸上爬格子。
      “长篇写作时还顺利吧?”我接过莫言递来的红河牌香烟说。
      “到中间有个技术性的问题卡住了。”莫言说,“我原来想以上官金童一个人的视角来写,结果发现这样写限制太多:后来给余华他们通了个电话,他们说,不要管什么视角,写吧!”
      五十五万字的长篇,酝酿了十年,初稿写出,只用了八十三天。莫言在单行本上郑重题辞:“谨以此书献给母亲与大地”。长篇开笔前的一个很大的心理背景,是作家七十三岁的老母去世了。在中国农村地区,一位妇女享寿七十三,已属高寿;依照风俗,是为喜丧。但莫言是母亲最小的儿子,上小学二年级了还在吃奶。他说:“母亲去世之后,我万念俱灰了很久。渐渐复原后,很想写点文章纪念,但每次坐在书桌前,便泪水盈眶,心绪如潮,若干的往事涌到眼前。”我看到莫言这几句话,便为之动心;这也是他对书名的注解之一。许多人一看书名就骂娘,一看“丰乳肥臀”四个字就联想到“性”,说明城市人离开母亲和大地已很遥远,甚至与之绝缘。为什么不从壮硕丰肥的乳与臀,联想起母亲、大地的生育之大恩呢?



      说莫言这样的作家是在用书名招徕读者,实在缺乏对作家的起码了解。不过,书名遭到非议,除了读者(书名的读者)的成分和素质外,还有这样一个外部环境:这几年,书摊上不少争奇斗艳、来路不明的厚书,都是以诱惑性的名字吸引买主,像一些社队企业的家用电器贴洋文商标一样。这时候,《丰乳肥臀》摆上了书摊,假作真时真亦假;对莫言来说,这个书名反而产生负面效应,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因此,他不得不写一篇文章,对书名作一番解释。
      小说里,一位中国母亲与瑞典传教士生育的混血儿——上官金童,有一种“恋乳癖”。从小到老,这位上官金童都贪恋女人的乳房和乳汁。大观园里的贾宝玉认为女孩子最干净,男人是污浊的。高密东北乡的上官金童则认为乳汁是最好的食物,其他赖以生存的食物都不干净。希腊神话里的安泰,只有不离开土地,才有力量;莫言小说里的上官金童,只有贴近“丰乳”,才能产生神奇的力量。这个类似寓言的艺术形象,也给莫言带来麻烦。一些认真的读者,已把上官金童和莫言划等号,指斥作家是“性变态”。看来,引导读者,提高读者的审美能力,创造一个宽松和谐的读书环境,仍是任重道远,“君问归期未有期”。
      像广大人民群众一样,作家莫言也对社会的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但作家是用他创造的艺术形象揭露批判腐败现象的,即使从这一点看,党员作家莫言也没放弃他的社会责任。小说中,当荒蛮落后的大栏镇升为大栏市,于引进外资、改革开放之际,上官金童沾了亲戚、外商司马粮的光,担任大栏市“独角兽乳罩大世界”的董事长。小说通过上官金童自身的腐化堕落揭示社会的腐败现象,写得好看,怪诞。
      自从上官金童出世后,莫言的笔就像孵化出了一个孙悟空,他只得跟着他前行;到最后,他也弄不清上官金童多大年纪。
      “我想表达这样一个思想,”莫言对我说,“我觉得这个世界的秩序是女人建立的。男人只是一群顽童。像司马库也好,沙月亮也好,只是破坏秩序,像有一种酒神精神。”
      作家写出作品,也像生育出一个孩子,已属于社会了。太多的解释,甚至解释书名的起因,似无必要。小说出版后,一直患有胃病的莫言,在书桌上摆着治胃病的药和《收获》杂志,以阅读当休息,说他已读完了去年全年的《收获》。去年的莫言,四十周岁,最大的收获就是献出了一部五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也值得休息一个时期了。
      我进莫言的家门后,一脚踩在了久违的灰色水泥地,脱羽绒服时,寻找衣架,莫言说,就扔在床上。他朴实的夫人沏好茶,却无处安放——屋子里没一张茶几,莫言拉过一个小圆凳——像图画钉形状的,就成了放茶杯的临时家具。不过,一对高档红木沙发,照亮了他没有装修、简陋寒素的书房兼卧室。
      莫言说:咱们书归正传吧——
      卫:“丰乳肥臀”四个字,不少人感到扎眼。有人说,莫言是不是从商业利益考虑?
      莫:我这个书名在书摊上并不算起眼,说我出于商业包装,那是放屁!我的书名是反流俗,以毒攻毒。“丰乳”恐怕没什么问题,就是“肥臀”……
      卫:都不应成为问题。这是“文字障”,是阅读习惯、审美心理的问题。读完小说,我感到前半部比后半部精彩,想象的比写实的精彩。
      莫:后半部情绪偏激了一些;对腐败、腐化,我是嫉恶如仇。看来,文学还是要站得高一些,文学毕竟不是骂大街,直接引用一些口头流传的东西,未必是好。
      卫:读前半部,我不知怎么想到了希腊精神?人体不是邪恶,袒露是一种美,一种健康、开放的美。”
      莫:袒露本来就是一种美,你让维纳斯穿上裙子,让大卫穿上裤头,不可思议。我认为任何文明的进步,必然要丧失许多东西。文明肯定对人是一种限制。文明程度越高,对人的限制越多;谁违背了这种限制,就被人笑话。
      卫:我觉得,这部小说是感恩的书,谢恩的书。
      莫:这个总结我很认同,很精辟!好多评论家都没有这个视角;有相当高的概括力。
      卫:你的母亲去世后,如果写一篇散文来悼念,那只是个人的母亲;小说里的母亲,是大地之母,人类之母。母爱,在小说里扩大了。
      莫:我常常想,为什么会有崇高?——苦难。苦难使人崇高。母亲几乎忍受了所有的苦难:战争、饥饿、贫穷、疾病;在层出不穷的苦难中,母亲变得崇高了。如果只看前六章,母亲一直是忍辱负重,抚育孩子,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都能不屈不挠地活下去。但到了第七章,回头从一九零零年写起,是对我们传统的贤妻良母形象的一种消解。看母亲拉扯大了几个孩子,这个母亲确实够崇高的,突然这个母亲的九个孩子,来自七个父亲。有人会说,为什么把母亲写成一个荡妇?深思一下,这是对母亲一种更大的歌颂。母亲除了忍受前面六章里受的苦难,第七章才是更大的痛苦。封建制度下,对女人的迫害到了最深重的地步,就是说,一个女人并不爱那个男人,但得跟那个男人睡觉。
      卫:作为女人,首先得出嫁,出嫁后得生育……
      莫:生育必须生男孩。所以说,第七章好像在亵渎母亲,实际上在歌颂母亲,因为一个女人最大的苦难,莫过于这点:为了维护在家庭中的地位,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喜欢,她不得不和自己根本不爱、甚至厌恶的男人去睡觉,还不能和任何人透露。第七章是我最得意的一笔。
      卫:传统文学里的母亲,不是黄河,就是长城,写到具体的母亲,也只能写她的白发、皱纹,还有“临行密密缝”的手;你的小说,把读者的阅读习惯打破了,粉碎了。
      莫:我笔下的母亲,绝不仅仅限于是作者的母亲,而是大家的母亲,几乎集中了中国所有母亲的苦难。集所有苦难于一身,也集所有美德于一身。所有母亲能做到的,她做到了;其他母亲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所有能忍受的苦难她都忍受了,但她还是不屈不挠地活下去。我认为这就歌颂了人们一种本原的力量,这个世界,我的想法,肯定是悲剧的。用科学的眼光看,世界总有一天要消亡,地球在宇宙中是一粒微尘。人类的生命,最初也许就是一个单细胞,生命现象也是一个过程,是一个有开始,也必定有结束的过程。地球作为一个天体,也必定有产生,有灭亡。人类不可能永远繁衍下去,奔向光明。那么,所有奋斗是不是就没意义了呢?我觉得,人能够活下来,能够战胜苦难,坚忍不拔地活下去,这就是生命的意义。所有的美德,都是完善自己,活下去。
      卫:这是绝望中的希望。
      莫:绝望中的希望。人应该能欣赏生命现象。我如果分解开来,也是水呀铁呀,是很简单的物质元素,但这些元素能奇妙地变成一个个体,变成一个人,会说话,这就是宇宙的一个奇迹,大自然的骄傲。认识到这一点,人能快活地活下去,能战胜困难向前走,就是崇高。
      卫:你原来说,小说要写出高密东北乡的百年史,我看是精神发展史,还不是现实社会的历史,如看成是真实发生的,就经不起推敲。
      莫:我同意你的说法。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当然经不起推敲,不过,我认为具有史诗品格的小说,也绝不是历史的写照,历史的翻版。写历史,历史学家多的是。
      所谓历史事件,是对人的精神变化的一种试验。战争也罢,饥饿也罢,就是看人在这种作用下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说,历史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像苏联小说《第四十一个》,你不要考虑这个是不是真实,这很可能是虚构的。这是人的精神的一个熔炉,一个试验室。小说家就像化学老师一样,把两种东西放在一起,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第四十一个》的演义就令人信服,你再坚强的人,你的阶级性也代替不了你的动物性。
我原来想写一部像黄河一样的小说,很混浊,泥沙俱下,什么都有了。原来就不想写得很清楚,这也是我的风格。我最近看余华的小说,他的小说像一道清流,很干净,清澈见底。
      卫:“混浊”?拉美文学是混血文化的产物,像马尔克斯,很对你的口味吧?
      莫:与我的精神有一种默契,甚至有一种血缘联系。我最早读到马尔克斯,拍案叫绝,喟然长叹:晚啦晚啦!本来我也可能这样写,却被人家抢先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一旦说开了,谁也可以模仿,但那就没意思了。
      我受马尔克斯影响最重的,是《金发婴儿》;《红高粱》,有人说是受马尔克斯影响,我说这是胡说,我写《红高粱》时,《百年孤独》还没上市。写《金发婴儿》时,我看到了,就拼命读,不自觉受了他的影响。从此以后,我就躲避这种影响,不过,可能我的精神气质就包含这种东西。
      卫:我认为,作家与作家的根本区别,就是精神气质,艺术感受,一种先天的东西。这不是靠后期修养、训练得来,评论家如果不注意这一点,永远是隔靴搔痒。
      莫:现在评论家越来越少了。一些评论家在设置理论框架,然后拿作家的作品来套,验证自己的理论。他们不是从作品出发,而是让作品变成自己理论的附庸、材料,不像当年俄国别、车、杜那样。从作品出发的评论越来越少了。
      卫:因为人家认为这才是学问;从作品出发,人家认为只是一般的鉴赏,不成体系。
      莫:不把理论建立在阅读的基础上,一些二三流的作品就变成了他们的文章内容,因为这些作品恰好符合他们的理论。真正的好作品他们未必喜欢。
      卫:《民间音乐》,最早是在河北的一个刊物发的吧?
      莫:河北保定一个很小的刊物,叫《莲池》。
      卫:记得孙犁同志看到这篇小说后,大为激赏。
      莫:孙犁同志评过这篇作品,写过很短的一段话,但在八十年代初期,我个人感到兴奋:孙犁竟然说可以!这篇作品也敲开了我进“军艺”的大门。
      卫:孙犁同志还是有鉴赏力的。
      莫:那当然。孙犁同志我认为是个很灵秀的作家,艺术感受力很强,近似唯美的作家;对作品的鉴赏水平那是没说的。有的作家的艺术感受很粗糙;不少与孙犁同时代的作家,几乎没有艺术感受,只是堆砌文字,不是发自灵魂深处。但像柳青、周立波,还有赵树理,是有艺术感受的。赵树理把民间文学吃透了,白描的手法,很了不起。

                                        (原载1996年2月3日《文汇读书周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4 06:46 , Processed in 0.076243 second(s), 2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