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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季超收藏的几套‘人文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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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29 13:28:3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读者》:用人文关怀打造国人的心灵读本

彭长城   23年的《读者》给我的最大感受是什么?那就是始终坚持“真、善、美”的阳光主题,以人性、人道、善良、美好为标尺,散发着独特的人文思考的芬芳,体现着看似超然、实则亲近的人文关怀。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文关怀恰恰是《读者》安身立命的基础。

  
文化的关怀

  截止2004年第11期,《读者》共刊登文章20349篇,这些文章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文学;历史、科技、卫生、教育等多个领域,比较全面地反映了20多年来社会的流变,成为时代文化的印记。如何使这些含有丰富营养的精神食粮真正被大众所吸收,是我和我的同仁们不停思考的问题。在长期的摸索和操作中,我们总结出两点心得,就是杂志要做到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密切集合,使文化具有阶段性;同时,杂志要立足民族文化,包容世界优秀文化,使文化具有整合性。

  70年代末期,复苏的精英文化重新在文化主潮中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时期的文化侧重于严肃、沉重的理性反思,对如何轻松、愉悦地获取思想问题,文化知识界少有涉及。这时,我们在对精英文化的宣扬中力图照顾大众的旨趣和知识消化能力,使精英文化更好的“启迪思想,开阔眼界”。从80年代后期起、尤其是进入90年代以来,以精英旨趣为主导的精英文化丧失了主流地位,并出现了新的裂变,大众文化、消费文化、快餐文化兴起,文化热点出现全面转移。这时,我们的杂志更在大众文化包围中宣扬儒雅性、宣扬一种向上、向善和向美的力量,使大众不再仅仅追求金钱和利益,不再仅仅满足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追求高雅的娱乐和高质的消费,追求人性化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从而提高阅读品位和生活质量。

  《读者》立足民族文化,包容世界优秀文化,对人类一切进步文化成果采取开放的态度。这个原则是《读者》两大开创者胡亚权和郑元绪的首创,并在长期的办刊过程中得以坚持下来。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读者》积极筛选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中国和西方、传统和现代的精华得到了全面传承。在筛选、积淀的历史过程中,《读者》不拘传统、不断创新,终于建构了一种开放的文化体系。

  总体来说,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在《读者》中是和谐共生的。这种共生,是造就这本杂志特有文化现象的根本原因,也是它坚持二十年如一日的文化关怀的核心所在。

  情感的关怀

  现代化时期,面对复杂的世界和沉重的生活压力,大众对情感的需要有着大致接近的迫切程度。在长期的办刊实践中,我们矢志不渝的坚持对小人物的关注,用最容易接受的平民意识感动读者;我们旗帜鲜明的倡导对人性本质的挖掘,用刻骨铭心的人性主题感染读者;我们以一贯之的追求阅读的轻松和愉悦,用阳光和快乐来感奋读者。这三点,使我们成功地营造了“情感关怀”的环境,使读者在这个环境中获得尊重与肯定、宽容与关爱、满足与宣泄。

  自古以来,小人物的成长和情感都最容易受到忽视和伤害。《读者》以一种可贵的平民意识塑造了许多小人物,并极力挖掘他们美好的一面,突出可贵的优点,剔除杂质。在2004年第10期上,刊登了《一对月收入300元的夫妻》一文,像这样的故事在杂志中不胜枚举,《读者》这种平民文化选择非常容易引起共鸣,也因此感动了很多人!

  只有人性的东西才最终可以征服人心。在这样的意识指导下,我们刊发了大量体现人格力量与人性光芒的文章。读者常常在这样的文章的感召下泪流满面。刊于《读者》原创版创刊号的《心愿》一文就是一个典型。读者选择《读者》杂志,不仅会被人性的光芒所感染,还可以学会用健康的心态面对人生,坚定活下去的信念。从这个意义上说,《读者》代表着一种人间正统。触及人类本性不等于一味地追求压抑与沉重。由于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使人们的精神时常处于紧张状态之中,十分渴望得到缓解和放松。我们的历届编辑们认为,不能让生活的太沉重的人,再在一本杂志里沉重下去。这种编辑思想使《读者》坚持建构一种精神上的乌托邦。

  总体而言,杂志中几乎所有文章和图片,都有着丰满的感情和思想含量,或通过叙述性的文字传达永恒,或凭借诗词释放轻盈,或借助言论展现智慧,或依赖图片传达心灵信息。这使读者既为作品所提供的叙述内容而感动,又为作品所达到的思想境界而感叹,不同身份的人可以获得几近相同的情感温暖和思想触动。

  成长及实现人生价值的关怀

  人生的成长过程,是一种寻找自身精神内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许不完美,但却经历人生的每个层面。特别是信息时代的来临、社会生活的快速变迁所带来的迷惘和无所适从,使越来越多的读者渴望有责任的媒体关注人心智的成长,关注入精神的慰藉、关注人价值的实现。《读者》不仅努力建构比较完备的科学文化知识体系,还努力建构比较完备的心理健康体系,并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建构比较完备的价值体系。

  《读者》注重博采广纳文学、艺术、天文、地理、历史、社会学、心理学、医学等多学科的文化科学知识信息,但同时,杂志更注意将这些科学文化知识信息进行优化和系统化。在进行知识信息的筛选时,优化性高、包容性大、系统性强的科学文化理论知识成为我们选择的重点。 “知识”栏目,就是系统介绍知识的一个平台。“社会”栏目下的“社会之窗”、 “今日话题”也经常较为系统地介绍社会知识。我们不仅通过知识的传播来满足人们的求知欲望,还通过各种文章,大力塑造受众的人生观、宇宙观和社会历史观甚至哲学和宗教信念体系,努力建构比较完备的心理健康体系。 《读者》的说教不是居高临下或正襟危坐的训斥,而是一种传达,是一种顿悟和对心灵的渗透。

  在当前市场经济激烈竞争和功利主义兴起的情况下,真善美被金钱锈蚀,被彼此算计的人际交往所取代,世风日下,沉渣泛起。我们认识到,为全社会成员提供一种时代化的行为准则和价值取向刻不容缓,传统道德的真善美必须得到现代价值认同。为此,我们刊发了大量关于道德的文章。《读者)的读者群覆盖青年、中年、老年等诸多层次,为了更好的促进读者成长,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本世纪初,我们又提出了“与读者一起成长”的口号,争取与读者们一道,求索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上的健康生存之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杂志实际上已成为受众成长的关怀者,发展的促进者,以及如何成长的研究者。

  对社会发展的关怀

  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观以满足人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其核心问题是以人为本,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读者》不仅长期为大众提供精神食粮,还努力通过对个人的影响推动对社会关系的改造,从而以自身的力量影响着社会的发展,使人的成长、群体的发展在社会的进步中最终得到实现。

  《读者》从创刊之初到2004年4月份,杂志中关于“教育”中相关文件资料共有2498篇,关于“环保”的相关文件资料共有143篇,关于“文学”的相关文件资料共有979篇,关于“历史”的相关文件资料共有2437篇,这不但满足了人民日益增强的文化生活需求,还为现代化建设的全面发展提供了不竭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为了发挥自己独特的力量,我们通过长久的关注来推动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向前发展。如我们深刻地认识到教育兴则国兴,教育衰则国弱的道理,对教育投以持久的关注。1993年11期刊登的《夏令营中的较量》一文通过中日两国孩子一次夏令营活动的比较,直指我国应试教育的弊端,以致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关于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的大讨论,之后,我们又选编了大量文章使讨论走向深入。

  为了保持与时代同步,我们的发展、变化和调整都紧密地贴近时代。通过大众所喜闻乐见的精美语言,富有时代气息的事例,传达真善美,是《读者》的风格之一。在具体题材上,从可持续发展到民风世风,从官僚腐败到户籍制度改革,从教育公平到社会公平等社会问题,《读者》都有所论述,在这个观点芜杂的时代发出了自己清醒而响亮的声音。

  《读者》的人文关怀是人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的辩证统一,是一种从个人到社会,从家庭到国家,从道德到科技、经济、政治等的整体模式。二十多年来,《读者》一直在摸索中求变化,在变化中求进步,但不管怎么变化,《读者》自始至终坚持人文关怀,坚持用事实印证生活中的美、智慧、优雅和崇高,在喧嚣市井中保持一方精神的净土。

    来源:媒中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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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31:03 | 只看该作者
1,《读者》杂志推出的《读者人文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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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35:00 | 只看该作者
任不寐:中国教育的精神高度  
2009-11-06






  中国教育问题大致包括三个问题,第一、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公平以及因此产生的相对贫困问题。第二、与就学困难形成对立的是就业困难,本来在一个正常的社 会,这两个问题不应该是并存的。第三、教育思想的落后。这三个问题可以总结为体制和文化两大问题。体制问题的根本是国家对教育的利益垄断,文化问题的根本 是各类权力对教育的政治利用。在这两大条件制约下,所有的教育改革,包括90年后期启动的教育产业化、扩招、并校等等,都必然成为服务于体制利益和文化偏 好的牺牲品。目前,中国文化教育界关于教育公平问题已经展开了越来越猛烈的批判,教育部因此成为众矢之的。毋庸论证这背后的政治原因,无论如何,这种普遍 愤怒显然酝酿已久。无论是作为一种国家产业,还是作为意识形态的生产线,教育部门是中国最落后的部门。这种状况不仅源于教育部门作为弱势群体无法与强势部 门争夺财政预算,更源于1989年以来中国政治对校园开放的极端敏感与拒绝。尽管教育部门也成为政治稳定要赎买的对象,但这笔转移支付没有用于改革项目和 低层社群,而基本上变成塑造教育贵族的腐败手段。在这种背景下,教育腐败与教育贫困互为因果,与此同时,教育理论成为捍卫旧体制、特别是捍卫教育新贵的文 化狡辩。

  思想家洛克说:"教育上的错误比别的错误更不可轻视。教育上的错误正如配错了药一样......它们的影响是终身洗刷不掉的。"(《20世纪西方教育 学科的反战与反思》P5)。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从捷克教育家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问世起,西方教育学300多年的历史就是对教育不断进行改革的历史。但 问题在于,有史以来的教育改革并不是或不完全是建立在"孩子是谁"这个发现上的,而是永远建立在一种功利主义的目标上的。这种局限性是世界性的,当然中国 的问题尤为突出。最极端的功利主义教育思想就是上个世纪30年代初滥觞的党化教育,它不仅把学生,而是把整个教育部门视为政治的俾女。但这种思想已经被驳 倒,因此本文重点关注的是教育思想内部的功利主义传统。

  教育思想的功利主义渊源

  "教育科学"在18世纪的代表人物是卢梭,他被称为教育史上的哥白尼。卢梭在《爱弥尔》一书中认为,教育的惟一目的是造就人,不是政治人,也不是社会 人,而仅仅是人。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如何造就人,他主张"返回自然",而在这条"返回森林"的道路上孩子要靠成人用手领着。卢梭仍然没有发现新的精神 资源或发现孩子,仍然把儿童看作是未来的人,而不是人本身。

  著名的教育家裴斯泰洛齐主张在儿童成长为人之前把他看作儿童来教育。福禄贝尔、康德、赫尔巴特在此基础上"规定了19世纪整个欧洲的教育模式"。赫尔 巴特主张以伦理学和心理学为基础,建立一种完善的科学的教育学理论体系。赫尔巴特被称为"教育学之父",他强调教师的主导地位,反对放任儿童"自然"成 长。他说:"把人给'自然',甚至把人引向'自然',并在'自然'中锻炼,这只是一件蠢事。"(《20世纪西方教育学科的反战与反思》P14)"我们指望 大教学论,也就是,把一切事物给一切人的全部艺术。"(《外国教育史略》P184)。把儿童当作儿童是一个进步,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如何看待儿童也同时 意味着如何看待成人自己,但是问题是,成人的自我反省并没有同时渗入到近代以来的儿童观发展之中。此外,儿童中心主义忽视了儿童的个性差异,所有儿童被看 作一个同质的整体,这种整体主义似乎并没有同时受到启蒙主义的启蒙。

  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和美国都发起了"新教育运动"或"新学校运动",生活教育和儿童个性的发现导致了一场新的教育革命。但是,新教育理论在德国 和日本仅仅"堕落"为公民教育,孩子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成为"国家的孩子"。在美国,教育家杜威倡导一种以儿童为中心的教育学理论,奠定了20世纪美国教育 的基调,在美国乃至全世界造成了深远的影响(《20世纪西方教育学科的反战与反思》王坤庆 著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0年5月第一版)。但是,在这一"进步主义教育运动"中,儿童仅仅被看作是学校的对象,而不是在全部社会政治生活中拥有道德主权的成员;它仅仅强调 了成人和国家对儿童的教育责任,而忽视了对儿童的政治责任和道德责任。事实上,进步主义的进步仅仅是强化了学生角色本身,儿童的主体性仍然被漠视。在这种 教育理论中,孩子仍然是没有感情的低等动物,因此,在它看来,既不需要郑重地考虑孩子的观点,更不用在乎他们的一切感受。易言之,儿童中心主义一方面迎合 孩子,另一方面,不过是变相的成人中心主义而已,它是通过对孩子的迎合而实现了成人的自我迎合。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国家功利主义的教育理论受到更深刻的反省。但是,这种反省仍然是在功利主义的逻辑内部完成的。孩子不再是国家主权恶性膨胀的工具 了,但是,却成为反对国家主权恶性膨胀的工具。阿道尔诺提出了"奥斯威辛以后"这样的命题,但"奥斯威辛以后的教育"还没有提出来,进步主义时代及其以前 的教育理论与人类灾难之间的联系还没有被认识到,教育还没有成为人类反省的主要目标。我们将揭示,人类的一切罪恶,都与人类的儿童观密不可分。

  此外,在中国,在一些国家,国家主义的教育理论反而从这一灾难中汲取营养,国家功利主义反而被强化,直到今天,这些国家似乎才刚刚意识到"国家的孩 子"这一命题是可疑的。因此,在中国,教育改革的任务是双重的:一方面是对国家功利主义教育理论的批判,一方面是对这一改革理论的批判,是对批判的批判。

  "否则论"批判--"五四"的局限

  "否则论"是国家主义教育改革理论中的一个主要理论。它代表了"五四思想"的局限性,并一直是现代以来中国教育改革理论的局限性。"否则论"通过这样 一个假言判断来阐述教育改革的必要性:如果不对儿童进行或有效进行教育,那么(否则),国家(或民族、社会)的发展就会受到影响,甚至出现灾难性的后 果。"否则论"往往是社会出了问题以后的一种反思,事实上它想说:如果当初中国重视教育,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灾难。由于在不幸中,国家才想起儿童,但它 仍然没有想起儿童也是人,它仅仅抱怨自己不该忽视儿童的"工具价值"。否则论的根本问题是,孩子是手段,大义名分是目的。从逻辑上不难推出,如果国家不处 于或将处于危险之中,那么就不需要教育改革或对孩子实施教育。

  这种理论由来已久。柏拉图的"教育理论"就是要培养理想的"保卫城邦"的人、传统文化的继承者以及有"正义"的人。亚里士多德则把教育学看作是实用政 治科学的一个分支,是共同体中公民福利和善行的手段,与柏拉图一样,他认为教育应该由国家控制,教育的主要目标是训练公民,因为社会的完善取决于其成员的 完善。他在《政治学》中说,"少年的教育为立法家最应关心的事业。城邦如果忽视教育,其政治必将毁损。一个城邦应常常教导公民使能适应本邦的政治体系。" (《外国教育史略》P48)。

  中世纪中晚期,在与教会争夺教育权的时候,查理曼大帝(742-814)"扮演了谋取国家教育权的政治主角"。在英格兰,阿尔弗雷德(871-899)效仿查理曼进行教育改革,其教育改革的主要方向同样是建立和发展国家教育。

  1794年,《普鲁士法典》在教育方面明确规定,学校和大学是国家机构,所有学校完全置于国家的控制之下,教师由国家指派,宗教教育继续由国际视导。 霍亨索仑王朝为把教育由教会控制转为国家控制奠定了根基。普鲁士在1806年耶拿战役失败后,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激情通知了教育部门,像费希特等教育理论 家不断强调培养日尔曼精神和热爱德国文化的"爱国主义热情",与此同时,自由主义思想遭到怀疑。1848年革命后,普鲁士教育中的民族主义和国家崇拜的内 容进一步加强。1866年战胜奥地利和1871年打败法国,"为民族主义情绪火上加油",并使教育愈益成为德国国家永存和荣耀的工具。从1871年到 1919年,在德意志帝国时期,特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其间,世界战争成为民族主义教育的催化剂,直至发展到"第三帝国"疯狂的纳粹主义。

  凯兴斯泰纳(Georg Kerschensteiner, 1854-1932)的理论在20世纪初产生了重要影响。他强调以国家主义教育为主的公民教育,他以为教育的目的在于培养有用的国家公民。事实上,这种公 民教育思想不同程度地存在于工业革命以来的"大众教育"和"职业教育"运动之中,人成为各种"否则论"之下的教育客体。

  民族主义是否则论的主要同谋者。19世纪以来,民族主义勃兴,国民教育和政治民族主义教育成为主流。由于历史上受到的伤害,由于威权主义政治的合法性 局限,目前中国仍然在这一潮流中不能自拔。但是,如果说,在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中,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教育是为了帮助本民族的独立或为了"争夺生存空 间",那么今天,这种教育更多是为了拒绝内部的公民化和公共领域的诞生。

  近代以来,中国面临"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为谋取国家富强,免遭亡国灭种之危险成为引进西方教育的主要目的。但是,中国引进的西方教育理论主要是通过 日本引进的,而日本的教育理论则深受德国的影响,而德国一直是"否则论"的主要倡导者和实践者。1872年,德国同善会传教士花之安(Ernst Faber)在华出版《德国学校略论》等书。当时,"中国在军事上屡战屡败、政治上丧权辱国,迫使清政府反思其原因,而'普鲁士最近的军事胜利'自然引起 当时的士大夫的注意。"(《20世纪中国教育学科的发展与反思》金林祥主编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5月第一版P10)。1899年,江南制造局刊印的美 国人卫理口译、范熙庸笔述的《日本学校源流》一书,这是向日本学习进行教育改革的开端。1896-1911年,中国共译日本教育类书籍76种。当时中国向 日本学习基于两种考虑:第一、日本和中国一样也是后近国家,而日本的近代化是成功的,那么,日本能做到的中国也应该能做到。第二、正如张之洞、袁世凯等人 所说的,仿效"同洲同种"的日本可以避免"全盘西化"和社会混乱:"学校设施匪取法于政治宗教风土沿革相同之国,益友不慎,教育之途径与其国之性质歧趋, 著手既难,证国亦异,势必大乱。......我与日本,古来政治之大体相同,宗教之并重儒佛相同,同洲同种,往来最久,风土尤相同。故其国现行之教育与中 国之性质无歧趋,则而行之,无害而有功。"(《20世纪中国教育科学的发展与反思》P17)。"远法德国、近仿日本"成为近代中国教育"现代化"一条特殊 的路线。通过对西方教育的这种"过滤处理",个人自由主义精神和宗教精神已所剩无几,再传递到中国,就成了仅仅内含着技术因素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理 论翻版了。

  教育成为工业化的手段,进而,学生必然成为教育这一手段的手段。"否则论"是实用主义教育理论,它甚至在杜威思想传入中国与日本教育理论争夺阵地的时 期,仍然在一些知识精英的思想里是根深蒂固的,除了余家菊(1898-1976)等"国家主义教育家"之外,即使是蔡元培、鲁迅等人的教育理念仍然无法逃 脱其影响。1902年,蔡元培等人在上海发起成立中国教育会,《中国教育会章程》不过是一个国家主义视野中的儿童工具主义的教育宣言,比如它宣称:"本会 以为教育中国男女青年,开发其知识而增进其国家观念,以为他日恢复国权之基础为目的","我等所以设立此会者,实欲造成理想的国民,以建立理想的国家。" 这种精神同样是"鲁迅教育思想"的内在局限性。的确,鲁迅提出"立人"这样的观点,但是,他为"立人"而"立人"的思想是脆弱而含混不清的,经常与为"民 族"而"立人"是同意语,比如1936年他说,"真的要救救孩子",因为这"于我们民族的前途的关系是极大的。"(《鲁迅全集》第一卷P57。)我们必须 明白,救救孩子仅仅是为了需要救的孩子,还是为了民族的前途,这两种理论之间事实存在本质上的差异。

  因此,在我看来,"反思五四",任务之一就是认清"否则论"和自由主义之间的张力,重新审视"新文化运动"的"日本情结"。特别是在"孩子是谁"这个 问题上,"五四"在惊慌失措中完全回到了传统世界。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大陆思想界右派呼吁"公民教育"、左派呼吁"文学教育",这两种思想实际上可 以视为五四旧传统留下的"两个精神病灶"。

  "危机论"批判--80年代的局限

  如果说,"否则论"是五四时期教育理论的局限性的话,那么,"危机论"就是中国80-90年代末教育讨论的局限性。"危机论"是否则论的一种特殊形 式,不过它更强调时间序列上的危险,并以此为教育改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辩护。在它看来,因为国家出现了危机,所以必须进行教育改革。它的局限性在于,第 一,出现危机的不是国家,而是个人,并不是"国家处于危险之中",而是"个人处于危险之中"、"学生处于危险之中"。第二、危机并不在将来,而是在现在; 或者说,"危机"这一词本身是不真实的;因为问题已经出现了,并不是即将出现。我们举一个例子:一个人正在被一块石头压着,你却评论说,他将会很痛苦。他 已经很痛苦了。

  长期以来,讳言危机成为中国主流意识形态的题中之意,因此,80年代,"危机论"曾作为一种新思维而为国内学界艰苦地维护和阐述,或者说,"危机论" 一直是一种需要不断自我辩护的"启蒙思想",面对更低一层次的批评,"杜鹃或乌鸦"对"喜鹊"和"歌德"的批判当然是代表进步的。但是,"危机论"同样是 历史主义的逻辑结论,因此必然具有历史主义的局限性,即人的主体性被消失在历史的主体性之中,历史成为一种最高价值。这种局限性在90年代末期的语文教育 大讨论中依然存在。比如有论者说:"说到底,未来的竞争就是教育的竞争。这适合世界趋势。对国家教育部来说,这一点肯定是能认识到的,所以改革势在必 行。""将来,我们的孩子面临的是比我们今天更激烈的竞争。"(《中国语文教育忧思录》P109,121。)这种理论使人质疑的是,如果不存在未来危险, 教育改革就不重要了。

  "危机论"同样是一个世界性的理论缺陷。1968年,库伯斯(Philip H. Coobms)的一本《世界教育危机》问世引起广泛注意。这可以被认为是危机论的先声。此后,美国高质量教育委员会1983年发表了《国家处于危险之中》 的著名报告,这一报告几乎被所有国家的教育家奉为教育改革的宣言。

  "危机论"事实上把孩子看作是未来的人,作为未来的就业者,他们将在未来遭受痛苦和危险,"国家"现在的"危机"并不是孩子的"危机"。极端地说," 危机论"没有把孩子也看作是人。"儿童是祖国的未来"、"儿童是花朵",可能再没有哪一种比喻如此广泛地被地球上的各种语言同时予以使用。比如瑞典的教育 家裴斯泰洛齐(1746-1827)就认为儿童的生长与植物的生长有基本相似之处,因而把教育看作是"园丁的艺术"。在中国,王筠(1784-1854) 《教童子法》中也如是说:"教弟子如植木,但培养浇灌之,令其参天蔽日,其大木可为栋梁,即其小枝亦可为小器具。"然而儿童是祖国的未来吗?他是他自己的 的未来。儿童是未来吗?他就是现在。他现在就在危险和痛苦之中,因此,"教育改革"必须现在就开始,"否则永远也不能开始了。"事实上,只有认识到孩子就 是现在,真正的教育改革才能"迫不及待"地开始。

  产业论批判--90年代的局限

  90年代以来,中国式的"市场经济"改革在教育改革理论中产生了"教育产业化"这样的命题。教育产业化这一理论的提出来自对传统教育模式的误解,即先 认定传统教育部门不是一个经济部门或产业部门,因此存在教育效率的低下等诸类问题。而为了提高效率,必须在教育领域引入市场机制。事实上,在一个灾民社 会,一切公共部门都是经济部门,都是一种生存方式。教育一直是国家的一种产业,是教育工作者谋生的一种产业。国家为主体的教育产业化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长期 事实。它的低效率不在于它不是产业,而恰恰是因为它太是产业了,并且仅仅是国家的产业。教育垄断保证了国家的垄断利润,却导致了公共事业的衰败。

  "产业论"即把孩子当做市场(在经济上表现为家长)的理论。"产业论"赤裸裸地把孩子客体化,同时以经济学的名义将国家的教育义务和成人的责任公开转 移给社会和孩子。产业论的一个理由是国家贫困。我们已经说明,这种贫困与其说是经济的贫困,不如说是道德的贫困。我们发现,在当代中国,国家的历史是权力 不断强化而责任不断弱化的历史。 "产业论"也是对西方经济的误读。经济学家只记得《国富论》的若干结论,而对同一个作者的《道德情操论》一书视而不见。事实上,西方人文主义思想和诚实的 经济学精神一直在警惕经济学的局限性,一直在警惕市场体制的滥用,特别是其在教育部门的滥用。早在14世纪在英国发展起来的公学,就是脱离教会和国家的人 文主义学校,它蔑视教育的功利实用价值,因而影响深远。在宗教改革时期,西班牙的著名人文主义者比韦斯(1492-1540)也竭力反对为了赚钱而办教 育。在他看来,为穷人提供教育是城市应有的责任,因此手工业者基尔特和商人基尔特必须对教育作出重大贡献。

  在中国,也有学者对"教育产业化"提出了质疑。除了上面的原因,这些学者指责"产业论"还应该对学校乱收费、学费暴涨、通过接受学生礼品而毒害心灵、 利用学生劳动,利用家长进行政治投机等等教育腐败问题负责。这些批评显然是持之有据的。通过对近年来一些相关的新闻报道我们不难发现,把孩子当作赚钱工具 即"市场"已经成为"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了。中国政治生活中有一种传统:"干一行吃一行",这简直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了。教育部门自然也要"吃"教 育。"教育事业"首先是教师和教育管理官员的谋生之道,然后才是"为了下一代",或者说,它首先是一个经济问题,然后才是一个文化问题。"薪奉"和学费似 乎是无可非议的,但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当教育的经济目标压倒文化目标的时候,将导致教育产业的垄断和教育事业的颓败。

  从国际范围内,教育产业化的提出从来以不伤害教育的公共产品这一主体性特征为前提的。中国教育改革理论却忘记了这个本质,而仅仅把"产业化"的若干标 签当作打破国家教育垄断的药方。中国教育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国家的产业,还因为它仅仅是产业。我们必须在两方面同时进行改革。一种反对国家承担更大的 教育责任的自由主义幼稚病是莫名其妙的,因为要求国家把柄钱交出来,前提是这个国家已经把钱吞并了,它有义务承担责任。这种责任在一定意义上几乎就是赔偿 责任和退赃义务。

  成人是不是人--一个必须重新审视的问题

  以往教育史是是儿童成人化的历史,比如有人说:"当前的学校教育不能使孩子们充分准备好进入成年人世界。"(《学校教育》(美)西尔维亚·法纳姆·迪 戈蕾SylviaFarnham-Diggory著,韩晓燕译,苏颂兴校,辽海出版社2000年1月第一版P1。)康德说:"人只有靠教育才能成人"、" 人完全是教育的结果"。(《20世纪西方教育学科的反战与反思》P11)霍尔(G.S.Hall,1894-1924)被誉为"儿童研究之父",教育心理 学的奠基人。在儿童发展的问题上,他是生物发生论的代表人物,他认为儿童的发展过程是重复人类的历史。(《20世纪西方教育学科的反战与反思》P54。) 事实上,以往教育的目的就是强迫孩子们以成年人理解的姿势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这恰恰是"学校教育"的弊病。因此我们现在要提出一个"新理论":教育不等于 成人化。

  由于文化和历史方面的原因,我们有理由认为成人并不是充分发展的人。他存在各种肉体和精神缺陷。因此,如果教育或文明化就是孩子的成人化的过程,就可能意味着是"缺陷化"的过程。成人化未必是人的发展,还可能是人的退化。

  20世纪后半叶是一个反省的年代。这个反省时代是从对人性的有限性反省开始的,两次世界大战和当代极权主义的暴政让人类看到了"人有多坏"。但是,这 种反省还远不彻底,这种不彻底性不仅仅表现在这里:在向死难者忏悔的同时军事战争和政治迫害依然不断发生。这种不彻底性还表现在,成人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没 有成为反省的对象,而这种理性和道德上的双重缺陷恰恰是人的悲剧不断重现的真正根源。我们需要一种新的教育理论,而这种教育理论是以反省"成人的有限性" 为逻辑起点的。

  复合主义教育学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著名学者迈克·富兰(Michael Fullan)说:"我们有一个从根本上说是保守的教育系统。""我认为我们正进行着一场最终毫无结果的艰难的战斗。出路并不是爬上山头把更多的革新和改 革引进教育系统。我们需要一张不同的处方,以便抓住问题的核心,或者说到达另一个山头。一句话,我们对教育改革需要一个新的思维方式。"(《变革的力量 --透视教育改革》(加拿大)迈克·富兰著,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年11月第一版P11,10。)通过上述分析我们要提出这样一个话题:那就是,教育改 革是必要的,但是,真正的教育改革尚未开始。换句话说,教育改革本身也是需要改革的。我们打算在这里提出"新教育"的两大目标:第一,成人对孩子进行爱和 经验知识的引导性教育,在这方面,它部分赞同儿童中心主义的基本原则。第二,成人通过与孩子"共同学习"使人类世界摆脱成人的习惯性缺陷而"正常化"或接 近正常化。这是这一新理论的基本特征。这一新理论因强调成人和孩子的互动性,而称为"复合主义教育学"。复合主义教育理论实际上假定在儿童和成人之上存在 第三者,存在一个超验的真理,一个未知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开放的,具有无限的可能性。旧的教育理论是一个二元世界,在这个旧世界里,成人构成真理和文化的 顶点。这是不真的。

  人类有史以来的教育思想先后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教师中心论(孔子、韩愈)、儿童中心论(卢梭、杜威以降)和个人中心论(以"多元智能"理论为代表, 《多元智能》,霍华德·加德纳 Howard Gardner著,沈致隆译,新华出版社 1999年10月第一版P1)。中国仍然处于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之间,"教师中心论"仍然是中国主流的教育思想的基本内核,其基本特征是向儿童的"灵魂的 白板"上灌输成年人的各种成见。目前,中国教育改革的导向目标不过是对儿童中心论的某种模仿。儿童中心论并不是把儿童完全置于主体地位,它强调的是引导而 不是承认,更不是成人与儿童的双向交流,它是成人世界的"故作小人状"这种虚伪心态在教育理论中的反映。个人中心论超越了儿童中心论中的教育标准化误区, 但是,并未因此同时意识到成人施教者自身在知识上和道德上的有限性,同时儿童的主体地位或客体化的处境仍然没有得到有效的改变。

  有专家指出:"我们需要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关于社会化的观念--也就是孩子如何与社会整合的问题。以前,社会化被看作跟'黏土压模'差不多。孩子进入世 界,被认为就像是一团形状不定、完全被动的黏土,由他碰巧遇上的父母、老师、社会或者随便什么力量压制成形,所以他最终被设定的形状完全取决于别人决定施 加给他的特性。现在我们知道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 他们的行为是有机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 甚至对于最初的社会性的相互作用,他也带来了某种特性,影响了别人对他的种种行为。"(《母亲的使命》(美)鲁道夫·谢弗 Rudolph schaffer 著,高延延译,辽海出版社1999年12月版P18-19)我赞同这样的观点:"变化不能从外界强加进去; 它只能从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开始,从而成为双方的调整。两者都不断地改变对方; 他们和对方一起成长。社会化是一个双向的、而不是单向的实践。"教育,"从根本上说,是一次双方联合的尝试。"需要补充的是,这个双向互动的过程,是以第 三空间存在为基本导向的。

  概括说来,以往教育思想分为两类:灌输论和刺激论。灌输论以洛克的"白板说"为哲学依据,它把人的心灵比作一块蜡板,可以接受加在它上面的任何印像。 上世纪初,中途改行的皮亚杰率先对儿童的心智进行心理学的探究,他的结论是儿童的理解能力是非常软弱贫乏的。但是,此后教育心理学几乎是在否定皮亚杰理论 的基础上取得发展的,在这些后继者看来,儿童的理解能力被皮亚杰严重低估了。现代心理学的发展和我们的生活经验都否定了灌输论,人们发现,孩子的心灵比我 们想象的要"成熟"和丰富得多。

  刺激论以福禄贝尔(1782-1852)为代表,这一理论统治了现代教育思想。福禄贝尔提出"伸展说",竭力反对洛克的白板说,他认为儿童不是"一块 蜡或一团泥可以塑造成我们选择的任何形式",而是像"幼小的植物或动物,我们给予空间和时间,他们就按照固有的规律正确地去成长。"因此,教育必须是宽容 的,外铄的教育是假教育,内发的教育才是真教育(《外国教育史略》P263。)但是,我们发现,孩子的语言能力和创造性有时是成人无法比拟的。教育者的任 务不仅仅是刺激这种创造性,而且也必须学习这种创造性。裴斯泰洛齐说:"假如我有能力的话,我就要将科学艺术与人民大众之间的屏障放火烧掉。"(《20世 纪西方教育学科的反战与反思》P19)我想,这正是我打算在儿童和成人之间要干的事情。联合主义教育学包括同时联系在一起的三方面的内容:教育者对孩子的 引导、承认和互相质疑基础上的共同学习。

  1、 引导:把儿童当作儿童

  从道德教育方面来说,要对孩子进行爱的教育;从知识教育方面来说,要提供给孩子一些经验性知识---"提供"意味着把它们陈述给孩子,而不是灌输给孩 子。爱的教育并不是赞同这种观点:"爱是后天学习得到的"。(《爱和生活》(美)里欧·巴士卡里亚著 顿珠桑 译三联书店1988年5月第一版P5。)爱是人的天性,就象恨也一样。因此,爱的教育目的在于激发爱的天性,摒弃恨的天性。知识教育必须容忍孩子的缺点, 因为事实上,孩子并不知道那是缺点。把儿童当儿童也意味着成人必须无选择地承担教育责任。这正如马丁·路德所说的:市长和议员们必须对孩子们以最大的关 怀,要负责建立学校,他强调,如果政府建立军队以防人民受外来的入侵,根据同样的理由,政府也应该建立学校保护年轻一代免遭魔鬼的侵袭。(《外国教育史 略》P86。)

  2、 承认:把儿童当人

  无论是道德教育还是知识教育,都是教育者和孩子共同寻找真理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教育者和孩子之间如果出现不同的观点和见解,而教育者又没有充分的 理性理由确信孩子是错的,那么,应该采取"存疑"的态度,承认孩子的思想同样有存在的合理性。把孩子当人还意味着承认孩子的个性,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因此要避免"动物学校"的故事发生,别逼迫鸟学习爬树,也不要测验乌龟练习飞行。要做到这一点也要战胜教师的虚荣心。"如果当一个中学生提出一个好问题 时,他的老师能够说:'噢,我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让我们共同研究、寻找答案吧!'那该有多好!"(《爱和生活》P76。)成人是儿童学习的媒 介,而不是儿童是成人教育理论的媒介。

  3、 学习:把疑虑当老师

  这样做的理由是,我们确信无论是在语言能力和道德知识方面,孩子都更具有"原创性",而这些新的信息可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某种改善,因此已经丧失了敏 感性和道德感的成人应该从中获得某种启示,甚至引出自身改革和拯救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未来是开放的,未知世界是无限的,面对这种无限,成人无论如何不能 把自己作为世界的一极,并因此成为真理的敌人。与儿童对话产生的感受构成反省和仰望的无上恩赐,人类必须学会珍惜这一点。

  这样看来,中国教育的自由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体制腐败是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其次更深刻的障碍是思想上的贫乏。与我们所期望的正相反,一方面,中国 的教育腐败愈演愈烈,这种情况进一步刺激了功利主义教育观的发展:它进一步把教育沦为专制主义决不让步的谋利产业和思想控制的前沿,同时也刺激自由派知识 分子把教育对应化为培育公民自由的手段,而在左派和各种复古思潮那里,教育被视为民族精神的牺牲品。事实上这种民族主义思潮已经和权力的国家主义思潮合 流,尽管在政治上他们之间似乎不共戴天。他们都希望从孔子和秦始皇-李世民的联合中获得政治王权和精神王政。教育产业化在某种意义上恰恰是私塾主义的国家 化。因此,中国教育思想解放的当务之急是,第一,以公民教育进一步告别党化教育,第二、以复合主义教育克服孔化教育的卷土重来。

  2005年3月18日

  中国大学精神批判——《大学精神档案》编辑手记(之一)

  任不寐


  《大学精神档案》即将出版了。

  我们认为:在中国,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或者希望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应该阅读和拥有本丛书所编辑的全部思想材料;换句话说,本书是我们认为大学教育 应该提供给学生的人类思想史上的经典篇章,是“知识分子”的启蒙通识读本。我为此准备了整整两年,包括策划、立项、筹资、会议研讨、组建编委会、选文、编 辑、全部篇目的注释及全书最后定稿以及跟出版社反复的磋商。事实上《大学精神档案》丛书是《新语文读本》丛书最后的完成。《新语文读本》是由我策划并参与 编辑的“中国民间语文教材”,该书的编辑工作始于1999年8月份,截至2002年春天已经出版了中学卷12本,小学卷12本(由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 但“大学卷”一直到今天才得以完成。

  在这套书出版前夕,出版社的编辑田珅先生多次来信希望我提交一篇《编辑手记》,以使读者对此书的编辑思想有更完整的了解。我想这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 如果说,《大学精神档案》是我们认为大学教育应该提供给学生的人类思想史上的经典篇章,是“知识分子”的启蒙通识读本;那么我们显然认为,目前中国大学教 育没有或没有全面地提供思想通识教育。因此,《大学精神档案》的主要目的就是重构中国大学精神,按我们的理解重新建构中国大学精神的思想谱系。我的基本观 点是:中国大学精神处于一个反思近代和现代传统的问题,主要方向是在美感教育、理性教育和宗教教育三个方面实现结构均衡。如果中国近代和当代的大学“人文 教育”过于强调了“美育”以及片面化的理性教育,那么,祛美育化、深化理性教育、补充信仰教育就成为《大学精神档案》的主要方向。这个方向不是“人文精神 ”的复归,而是“神文精神”和“人文精神”的双向复归。因此,《大学精神档案》不是强调美育传统的“新语文读本”,也不是倡导“杂文理性”的“大学人文读 本”。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转向不是我个人化的臆断,而是恢复“两希”文明的历史真相。在这一意义上,“中国大学精神之重构”就是对西方大学思想传统的回 归,并努力使之处境化。

  一、蔡元培和鲁迅:美感教育是汉语思想的第一次迷路

  勿庸置疑,蔡元培和鲁迅统治了中国近代和现代(甚至当代)的“人文教育”思想,或大学的“自由精神”以及“人文理想”。至少“新语文读本”时期的我同 样把继承二君的事业视为自己当代的文化使命。人们过于强调蔡元培“兼容并包”的办学思想以及鲁迅的“绝望文学”,却忽视了蔡元培“以美育取代宗教”的思想 以及鲁迅杂文文体及其审美思想对汉语精神的现代反动;这一“审美阶段”的历史倒错,不仅使中国教育以培养文学青年为主要目标,或者培养了大量的自我感动者 和被否定激情所奴役的文字精神病患者,而且导致了整个现代汉语思想的非理性主义和极端主义特征。《大学精神档案》的编辑思想之一就是强调大学精神从“审美 阶段”进入“理性阶段”和“真理阶段”,同时在文本上彻底摆脱杂文情结统治汉语精神的“落后局面”。

  对蔡元培和鲁迅的反省不能使我们无视当时的历史情境,显然,缺乏历史感的批评是不公正的。然而问题的关键是,蔡元培和鲁迅的所谓现代传人们恰恰从相反 的方面忽视了时代变迁对教育思想变革所提出的相应要求;在威权主义打压下固守着所谓“新文化传统”进行文化自卫,却无法使近代思想对象化,更无法在教育思 想上摆脱“亟变抵抗”的近代伤痕走向现代。

  蔡元培思想首先是“强邻交逼,亟图自卫”的那个时代的产物。只有在“数千年未有之变局”这一背景下,才可以理解这位“教育总长”《对于新教育之意 见》(1912年2月11日)蔡元培强调了教育首先是政治的延伸:“军国民之教育者,诚今日所不得不采者也……第二隶属政治者,曰实利主义之教育,以人民 生计为普通教育之中坚。……此二者,所谓强兵富国之主义也。(第三)公民道德。何谓公民道德?曰法兰西之革命也,所揭示者,曰自由、平等、亲爱。道德之要 旨,尽于是矣。……教育至于公民道德,宜若可为最终之鹄的矣。……公民道德之教育,犹未能超轶乎政治者也。”虽然蔡元培意识到“盖世界有二方面,如一纸之 表里:一为现象,一为实体。”但他主张“美感之教育”:“美感者,和美丽与尊严而言之,介于现象世界与实体世界之间,而为津梁。”对于蔡元培来说,“强兵 富国之主义”是国家自卫的选择,而“美感教育”则是个人自卫的选择。

  蔡元培“美感教育思想”大约首见于1906年《论教育之宗旨》。“美感教育”系蔡元培始从德文译出,在《对教育方针之意见》一文中,蔡元培强调:“此 为康德所创造……在现象世界,凡人皆有爱恶惊惧喜怒悲乐之情,随离合生死祸福利害之现象而流转。至美术则即以此等现象为资料,而能使对之者,自美感以外, 一无杂念。……人既脱离一切现象世界相对之感情,而为浑然之美感,则即所谓与造物为友,而已接触实体世界之观念矣。故教育家欲由现象世界而引以到达实体世 界之观念,不可不用美感之教育。” 蔡元培主张:“今日教育……其内容则军国民主义占百分之十,实利主义当占其四十,德育当占其二十,美育当占其二十五,而世界观则占其五。” 蔡元培对美育的重视可见一斑。正是在蔡元培的倡导下,1912年北京教育部公布《教育宗旨令》宣布:“注重道德教育,以实力教育、军国民教育辅之,更以美 感教育完成其道德。”

  1916年3月间,蔡元培与吴玉章等联同法国学者、名流发起组织华法教育会,以“发展中法两国之交通,尤重法国科学与精神之教育,图中国道德智识经济 之发展”为宗旨。蔡元培在发起会上做了题为《华法教育会之意趣》(3月29日)的演说,蔡在这里明确宣布了“以法为师”、“反对教会”的思想:“欲考察各 民族之教育,常若不能不互相区别者,起障碍有二:一曰君主,二曰教会。二者各以其本国、本教之人为奴隶,而以他国、他教之人为仇敌者也。……现今世界各国 之教育,能完全脱离君政及教会障碍者,以法国为最。法国自革命成功,共和确定,教育界已一洗君政之遗毒。自1886年,1901年、1912年三次定律, 又一扫教会之霉菌,固吾侪所公认者。……中国教育不受君政、教会两障碍,故与法国为同志也。教育界障碍既去,则所主张者。必为纯粹人道主义。(期间蔡大谈 中国古代人道主义传统)……夫人道主义之教育,所以实现正当之意志也。而意志之进行,常与知识及感情相伴。于是所以行人道主义之教育者,必有资格于科学及 美术。(蔡说法国科学和美术都发达)……至中国古代之教育,礼、乐并重,亦兼有科学与美术之意义。”这篇演说最后以“法华教育会万岁!”这一“美感口号” 结束。值得一提的是,“法华教育会”不仅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最早的中介组织,而且,蔡元培所讴歌的法国唯物主义传统正是自由主义大师柏克在《法国革命论》 中深恶痛绝的。1917年,蔡元培在北京神州学会发表演讲,进一步明确提出“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张。“令他极为遗憾的是,他欲专门写一本‘以美育代宗教’ 的专著,因‘人事牵制,历一十年之久而尚未成书’。” 蔡元培“旗帜鲜明地反对宗教对社会人心、学校教育的危害,反对大学设神科,反对学校宣传教义和举行祈祷式,反对传教士从事教育事业。这里,美育实际上已经 成为反对宗教愚昧,推行科学民主的重要方式。” (《中国近现代教育思潮与流派》)在蔡看来:“一、美育是自由的,而宗教是强制的。二、美育是进步的,而宗教是保守的。三、美育是普及的,而宗教是有界 的。”(《蔡元培全集》第五卷)因此应以美育代宗教而不是相反。五四时期,蔡继续提倡和推行“美感教育”,先后发表了《赖蜚尔》、《以美育代宗教》等文 章;鲁迅(如《拟播布美育意见书》)、陈独秀等名流纷纷应和。“在这一时期,特别是20年代以后,思想界、教育界、文学界、艺术界重视美育的人士与日俱 增。蔡元培、梁启超、李石岑、孟宪承、吕澄等人均在《教育杂志》等报刊上发表文章,使美感教育思潮发展到了高潮。在这一高潮中,‘美育救国论’、‘以美育 代替宗教说’等多种美育理论,层出不穷。与此同时,上海成立了中华美育会,随后,京、沪相继诞生了《美育》、《曙光》等刊物……” (《中国近现代教育思潮与流派》)

  “美感教育思潮”的主要内容是“陶冶感情”,它强调以美育实现教育的普遍性和超功利性;特别是,它主张“以美育代宗教”——这是近代基督教东传导致的 文化到错之一:中国知识分子在传教文化的压力下意识到普遍主义的社会功能,但却不打算寻求“终极关怀”的援助,一些人(大约可以算作中国的斯拉夫主义者) 主张以周孔人仑取代西方宗教,而中国的“西方派”则强调“以美育代宗教”。因此可以说,“军国民主义”是中国面对“坚船利炮”进行的“政治自卫”,而“以 美育代宗教”、“以人伦取代宗教”是中国知识分子进行的“文化自卫”。那么这一文化自卫的后果如何呢?谈到中国现代的“美感教育思潮”不能不提到王国维 (1877——1927),王也被认为是倡导近代美育的先驱者。他的美育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康德、尼采、叔本华等人的“启发”。王国维说:“美术之 务,在描写人生之痛苦与解脱之道,而使吾侪冯生之徒于此桎梏之世界中,离此生活之欲之争斗而得暂时之平和。”(《红楼梦评论》)也许王的悲剧可以作为这个 问题的一个注解:美育实现的内在“和平”的确是“暂时”的,它无法为哲学的深刻找到最后的实体性的安慰。所以王的人生悲剧在一定意义上正是“美感教育”的 理论悲剧。

  当然,“美感教育”的文化后果远远要比王的个人悲剧深刻复杂得多。

  首先,“美感教育”并不是他所标榜的是面向西方和面向现代的,事实上在文化气质方面,它恰恰是复古的,它和“斯拉夫派”从不同的道路上走回到一个共同 家园——这一点正如蔡元培所承认的,它回到了中国古代“诗教”、“乐教”传统美育思想。中国传统的精神文化主要特征恰恰是“美感”的,而不是理性的,更不 是宗教的。中国语文、古物、书籍、经学、史地、诸子、佛学、理学、诗赋词曲、散文和骈文、戏曲、小说、宝卷、弹词、鼓词及艺术、阴阳家、建筑、书画、篆 刻、瓷器、雕刻、刺绣、音乐等等,都充满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美感气质”。“八股取士制度”正是中国古代“美感教育”发展的最高成果。对美感教育的批判在近 代主要是由实利主义思想来进行的。在他们看来,“美文”定终身,结果使“天下消磨岁月于无用之地,堕坏志节于螟昧之中,长人虚骄,昏人神智,上不足以辅国 家,下不足以资事畜”(严复《救亡决论》,1895)。还有人甚至称这类文字为“浮腔乱调”,而其作者不过是“会若添词唱曲之淫娃”(徐勤《中国除害 议》,1897年);“其柔者,……夜半无人,一灯如豆,引吭长鸣,悲声四壁,井蛙汗蛰,啾啾应和。或语以汉祖、唐宗,不知何代人。扣以四史十三经,不知 何等物。贸然以生,则亦贸然以死。而是悠悠者,盈天下也。其悍者,则篡取圣经一二门面语。以文其野僿芜陋之胸……狂悖谬戾,以孔、孟自居……(唐才常《时 文流毒中国论》,1897年)。实利主义者在否定方面是对的,但仍然无法解决人生的终极焦虑。这一点梁漱溟对胡适的“宗教观”的批判是击中要害的,尽管他 的“人生态度”同样没有提供终极安慰(《批评胡适之先生的人生态度并述我自己的人生态度》,原载《北京大学日刊》,1923)美感语文并不想追问真理,仅 仅追求“自有儒者气象”,“儒者气象”可能不仅仅是心理学的对象,也可能是精神病理学的对象——割断美感思想的宗教脐带,美感文学就只能是无病呻吟或动物 性的呐喊。遗憾的是,清末清理八股文是不彻底的,它的形式被废除了,但“儒者气象”仍活在各种抒情散文(“杨朔式抒情”)和文革话语(“社论体”)之中, 甚至活在中国“自由思想”的“学术著作”之中。另外一方面,蔡元培等人倡导的美育思想在西方的源头:浪漫主义思潮和非理性主义思潮,从来不是西方精神文化 的主流思潮(这一成果最初要感谢柏拉图对荷马的胜利,其次要感谢圣奥古斯丁对这一成果的深化)。因此,中国近代的美育思想仅仅是借西方的亚文化实现的中国 美感文化的复辟,是面对普遍主义文化的冲击采取的向“小国寡民”世界的情感回归,或者是一次失败者的还乡之旅。这一自卫运动甚至不是人文主义的,这正如一 位英国作家(Neil Grant,1998)所说的——其实这是一个文化常识——“人文主义并不反宗教,相反16世纪也是宗教鼎盛时期。”因此可以说,蔡元培的美感事业在西方 的源头上就出了问题,在一定意义上,他是法国启蒙运动的牺牲品,正如法国的启蒙运动在一定意义上是中国文化的牺牲品一样。有意思的是,这种中西互动不仅领 导了启蒙运动的无神论偏执和19世纪西方的各种反理性主义狂热,也为二十世纪中国各种唯物论迷信运动提供了“科学理论”。“后学”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上 述中西方那个恶性互动过程还没有结束。

  其次,“美感教育”扭曲了中国现代化的文化教育主题,即理性主义目标,包括哲学、经济学、逻辑学、法学和政治学以及自然科学。结果在文化上导致了情感 主义和非理性主义泛滥,文化英雄成为无病呻吟的变态者和自高自大的疯子;政治上导致各种极端主义泛滥,鄙俗的唯物主义和小农反智主义大行其道,政治英雄成 为文学抒情患者或不学术却打算凭“立场和态度”改天换地的狂人。当然,第一次世界大战似乎宣告了“西方理性主义的失败”,但遗憾的是,中国知识分子做出这 样的诊断同样不是根据事实和理性,而是根据“感情和价值”。美感文化是对“两希文化”的误读(“两希文化”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它领导了一场近代思想的反 动或迷路。排斥理性和宗教回到审美阶段,无论如何是思想的倒退。在这一点上,从亚理士多德到齐克果(克尔凯郭尔),到今天各种语言哲学和主流的科学哲学, 从柏拉图经维柯到现代的人类学家,都标志着人类思想离弃原始的“诗性智慧”(美感文化)、面向理性和终极真理这一基本路向。齐克果的例子也许特别值得一 提,这位自称诗人的哲学家认为:人的存在和发展有三个阶段:审美阶段、道德阶段和宗教阶段。在审美阶段,人耽于感性快乐的生活方式,及时行乐,没有道德责 任感,不能洞察存在的真理。在道德阶段,人遵守固定的道德准则,也希望别人遵守,凭理性生活。但人在这个阶段中仍不能达到真实存在,因为道德存在要与人的 感性生活发生冲突,给人带来沉重的痛苦。在宗教阶段,人摆脱了世俗和道德的束缚,凭信仰生活,他只作为自己而存在,面对的只是上帝。(《人生道路诸阶 段》,1845)因此,这位天才的思想家主张:必须摆脱生活的美学阶段,“从美学的虚幻中解脱出来,不再痴迷于三心二意的绝望,这样才能意识到心灵的严肃 性。”在他看来,鲁迅式的文学绝望是对心灵的毁灭,“从无限的、绝对的意义上,绝望则毁灭了灵魂,因为灵魂并未突破绝望而是被禁锢其中,被硬化了。……当 我在绝望中获得整个世界时,却因使自己处于有限之中而毁灭了灵魂。……因此,有限的绝望并不自由。”鲁迅式的绝望最后只能通过征服世界来自卫,这一绝望在 哲学上的产物就是所谓的“战斗的唯物主义”,这一主义的运动就是获得世界而消灭灵魂的过程。美感文化所树立或崇拜的英雄不是追求真理的人,也不是道德英 雄,“美学的英雄通过征服而伟大,宗教的英雄则通过忍受而伟大。”这个征服者由于缺乏绝对者对他的限制,他只服从美感激情和理性算计,“他就能说:我天生 就可以成为唐璜、浮士德或强盗之王。现在我要锻炼这种天赋,因为美学上的诚挚要求我成为特别的人……像所有的诚挚一样,即使美学上的诚挚也是有益于人的, 却不能彻底拯救他。……对他来说,善恶之分在所有诚挚方面都是模糊不清的。”因此我们看到,中国的英雄观并无善恶观念,这是一种不分善恶、只看结果的英雄 崇拜,这一审美习惯不同情苦难甚至嫉妒苦难,全部理想是成为“征服者”;如果不能实现生活上的征服,就在语言文字上实现象征性征服,这就是各种文学抒情 (诅咒和抱怨)或否定性杂文。美感教育最深刻的消极后果也许就是他所妄称的对宗教的取代,一方面美育绝对无法取代宗教,另一方面,它导致了这样一个悲惨的 政治后果:凶手取代上帝统治着文化和生活——以“美感”的方式。

  第三、“美感教育”在文本上造就了一个“语录”民族和“杂文”国度,使汉语思想进一步丧失了逻辑理性和终极关怀。美感教育并没有实现“美术”的复兴, 但却导致了“美文”被重置于汉语文本的评价中心。于是中国进入了没有八股文的八股文时代。中国文人不寻求建立逻辑体系(我不认为这是由于谦虚或是为了“反 对体系专制”),而是继续沉浸于语录和文字的美感之中。在这里,美感而不是思想成为文化的中心,这在世界范围内是绝无仅有的。“美感教育”在形式上的这一 影响在今天仍然是巨大的,可以说,美文、特别是杂文,仍然是中国“人文教育”的主要目标。这些以“啊”、“匕首与投枪”为主要象征符号的文本构成了汉语思 想的主要载体,它仍然是信息时代的宠儿,就象它们是农耕时代的宠儿一样。问题并不在于要消灭杂文(或美其名曰“思想随笔”),而是反思杂文成为思想的主要 或唯一表达方式的这一文化局限性。人们必须明白,西方文学文本从来不是其精神文化的核心载体,而仅仅是其边缘化的表现方式。是哲学和神学以及科学主宰了人 类的精神文化,而在中国,鲁迅是唯一的“文化巨人”,一代代学生的理想就是“象鲁迅那样”。中国每个学生就是一个小鲁迅,其文化理想就想搞一篇《一件小 事》,然而时刻准备发布《狂人日记》,再后来,就是抛出无数“匕首和投枪”,在朝的叫“大批判”,在野的叫“讨X檄文”——如果害怕,就会援用特别发达的 反讽手段(古曰曲笔)。我们的中文教育也是以此为目标的。《一件小事》在教育上象征着鸡蛋里挑骨头或把殊相上升为共相的那种病态的深刻和哲学缺陷,《狂人 日记》象征着以阴暗面对黑暗、“世人皆醉无独醒”那种革命情绪和精神自大,而“投枪和匕首”则以激情消灭了宽容和理性并以骂人为乐,它造就了无数玩世不恭 者和批棍。总的说来,有话不好好说构成了这类文本的外在特征,它也引起了自身的反叛——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一种主张“实话实说”的“思想随笔”成为“美 文”的新八股,并成为90年代精神的象征,但其精神实质仍没有超出过去的高度。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往事并不如烟》,这本书是中国民主党派的知名人士章伯钊 的女儿写的,并被“思想界业内人士”誉为新散文的最高范本,一时洛阳纸贵。当然,美文不仅造就了一批中国的“维特”(无论是“老年维特”还是“女维特 ”),也造就了中国的“伊索”。换句话说,这里缺乏哲学意愿和哲学能力,所谓“文化”往往是通过“讲故事”来完成的。汉语思想于是返回荷马以前的文化幼稚 园时代,作者成为讲故事的阿姨,优秀的作者是其中特别善于辞令的——“他们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爱听,而不是为了把事实情况讲出来”(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 战争史》。与此同时,读者被训练为听故事的小朋友,他们热衷于谈论谁讲的故事最激动人心。这样的读者构成的文学评论界显然是不利于思想成长的。思想局限于 “散文”、“评书相声”的水平是人类历史早期文化的普遍现象,遗憾的是,这种通过叙述故事而缺乏抽象能力的时代贯穿了整个中国历史。这一点“爱国者”王力 的话也许是对的,在“汉语一万年的历史”中“汉语的基本词汇和语法结构具有高度的稳定性”(《汉语史稿》)。对比威廉-冯-洪堡特的研究,也许后者的结论 更令人信服:汉语和象形文字显然是心灵发展受到局限的产物。即使在今天的中国,那些屡次在媒体被称为“法学家”、“思想家”和“评论家”甚至“作家”的人 们,也仅仅是“思想学舌者(翻译家)”和“短文写作者”,仍然游手好闲于“象形”世界而没有进入“实体”世界。这就是中国评论界、思想界和读者界的综合高 度。黑格尔在阅读孔子的“著作”之后感慨道:为了孔子本人的名誉,他的作品还是不翻译过来好——那些日常语录在德国任何平民百姓都是随口可以说出来的,怎 么就“思想”了呢?!

  《大学精神档案》要反省和终结这个杂文统治精神生活的状况。它愿意向“美文”表示应有的尊重;但它将强调:人类的精神文化比这要深刻和复杂得多——美 感教育、蔡元培和鲁迅的事业并没有为汉语思想指明一个正确的方向,也没有为美感教育找到跟基。结果理性被阻挡,而美育成为感情欺骗。如果我们愿意从时代和 传统的双重局限中给这些前人以宽容,那么,在经历了美感教育所带来的各种消极后果之后的今天,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告别这一近代传统。我本人当然要面对这样 一种指责:“你的文章往往也是很‘文学’的。”其实这一批评依据的标准仍然是“我正确”而不是“正确”。如果我错了,我当然也是批评的对象。不容否认,我 也是在这幼儿园里长大的,“我自己曾对这些文字爱不释手,我可怜地醉心于其中”,“狂热地追求雄辩的声誉,怀着最不人道的怨毒攻击仇人”(奥古斯丁《忏悔 录》)。不过我要为自己辩护的是,我并非要彻底消灭“美文”,而是使之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去,同时建议它学习西方文学如何在宗教文化中找到灵感和精神出路的 (文学不仅仅是好人打坏人活该这么简单,中国文学的根本缺陷是在平面上寻找终极价值而缺乏真正的终极关怀)。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反对辞令和故事取代 哲学和宗教、文法取代真理占据思想的中心——这个中心在别处,在理性和信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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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36:45 | 只看该作者
2,任不寐/钱理群主编《新语文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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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43:38 | 只看该作者
钱理群:一项“和灾难赛跑的教育”工程


——马小平编著《人文素养读本》序


  我曾经说过:“不要看轻中学教师的意义和价值,更不要低估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他的生命力量所能达到的高度和潜能”。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想着的,就是先后在东莞中学和深圳中学任教的马小平老师。近十多年,我有幸在全国范围结交了一批出色的中小学教师,马老师以其全球教育眼光,高瞻远瞩,思想深邃,而让我格外关注。因此,2004年,当我得知马老师身患癌症时,是极为震惊的。后来听说他在住院期间,编了一本中学生《人文素养读本》,出院后就在深圳中学开设专题课,很受学生欢迎。这件事不仅让我大为感动,而且引发了我的思考:马老师为什么要拼将生命的最后一搏,投身于中学生的人文素养教育?这背后,有着怎样的教育理想、理念和忧患?

  (一)

  马老师在本书《写在前面的话》里,劈头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当代中学生最缺乏的?”——这大概是在重病缠身时,更让他魂灵不安的问题。这一问,却让我,以及所有自称关心中学教育的人们羞愧难言:因为我们早已麻木,不去作这样的追问了。

  马老师的回答,更是惊心动魄:我们所培养的人才,并不缺乏知识与技术,“他们有知识,却没有是非判断力;他们有技术,却没有良知”,他们患有“人类文明缺乏症,人文素养缺乏症,公民素养缺乏症”。在我们的教育下,很有可能将出现有知识,有技术,但没有文化,没有人文关怀和素养的一代人。

  我曾经从北大这样的重点大学的教育,反观为北大输送人才的重点中学教育,有一个让我出一身冷汗的发现:我们正在培养“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谓‘绝对’,是指一己的利益成为他们一切言行的唯一驱动力,为他人、社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投资’;所谓‘精致’,是指他们有很高的智商、教养,所做的一切在表面上都合理、合法,无可挑剔;同时,他们又惊人的‘世故老成’,经常作出‘忠诚’的姿态,很懂得配合,表演,最善于利用体制的力量,最大限度地获取自己的利益,成为既得利益集团的成员,因此,他们要成为接班人,也是顺理成章的”。特别值得注意和警惕的,是他们讲起“人文精神”也是头头是道,但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炫耀的知识,而正如本书里的一篇文章所说,“人文知识不是人文素质”,必须让知识“渗透到他的生活与行为,才能称之为素养”。这些“高能人精”的灵魂,已经被“权欲”和“利欲”所浸透,知识(包括人文知识)都成为他们获取权力和利益的工具和手段。而我们现行的人才培养、评价、选拔机制,是极容易,并且已经源源不断地将这样的懂得配合和表演的“尖子”选作接班人了。这是真正要危害社会,影响国家、民族的未来的。

  问题的症结,正是在我们当下的教育。马老师在本书里,特地编选了爱因斯坦的《论教育》。这位世界科学大师尖锐地提出了教育是要培养“一只受过很好训练的狗”,还是“一个和谐发展的人”的问题。他指出:“过分强调竞争制度,以及依据直接用途而过早专业化,这就会扼杀包括专门知识在内的一切文化生活所依存的那些精神”;“青年人的过重负担,大大危害了这种独立思考的发展。负担过重必导致肤浅”;“在每项成绩背后都有一种推动力”,不同的教育之间“存在着非常大的差别”:“应当反对向青年鼓吹那种以习俗意义上的成功作为人生目标”,而要鼓励以“每个健康儿童都具有的天赋的好奇心”和“乐趣”作为学习和工作的“最重要的动机”。——在我的感觉里,这里的每一点,都击中了当下中国中小学以至大学教育的要害,我们所推行的正是这样一种单纯的知识灌输和能力训练,而完全忽视精神(思想,情感,道德,品格)的教育,不能铸造学生的意义世界的教育,如马老师所说,这样的教育“甚至成了一种怪兽,吞噬了学生的天真和童趣,导致了美好如人性的丧失;应对各种考试成了教学的主要目的,掌握各种教学技巧竟然也成了教学的重要内容。文化的血脉断了,人文精神的核质也没有了”,“课堂里弥漫着空虚和无意义的气氛”,“人文意义的真空,生活意义的丧失”,已经成为中国教育的“基本状况”。

  爱因斯坦对教育症候的判断又提醒我们,这样的意义真空,在教育目标上的失误,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是现代文明病的恶果。马老师在他的许多文章里都谈到,经济的高速发展,必然带来对物质、科学、技术的顶礼,对竞争的膜拜,导致不平等的存在,随之而来的是以往上爬,成为“成功者”为目标的精英教育,实利主义、实用主义、消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泛滥,从而形成生态环境的危机,精神、道德的危机,教育的危机,有可能导致整个人类文明的腐蚀与毁灭。前述中国中学生的人类文明的缺乏症,人文素养缺乏症,公民素养缺乏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形成与发展的。

  正是看到这一点,马老师感到的,不仅是民族文化的危机,更是人类文明的危机。他为之忧心忡忡,寝食不安——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病,并且以很可怕的规模扩散着。如若现在不立即加以制止,人类的前途是十分危险的。

  “英国著名学者汤因比曾提出过‘与灾难赛跑的教育’,即要赶在灾难尚未毁灭人类之前,把能够应对这种灾难的一代新人给培养出来。这是一个很紧迫的问题。

  “一位教育家说,我们留给什么样的世界给后代,关键取决于我们留什么样的后代给世界”。

  正是怀着对国家、民族和对人类前途的双重责任感,怀着十分紧迫的危机感,这位普通的中学教师,在身患绝症的情况下,决定将生命的最后一息,贡献给中学生人文素养教育这一“和灾难赛跑的教育”工程,为它铺垫一砖一瓦。这是怎样的教育战略眼光;借用鲁迅的话说,这又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啊!”

  (二)

  接着的问题是,如何着手进行中学生人文素养教育?

  马老师编选了一本《人文素养读本》,并开设了相应的阅读指导课。

  从抓学生的阅读开始:这不仅体现了“意义的创造,必须回归日常的教育生活实践”(我将它称为“想大问题,做小事情”)的精神,更是马老师对中学教育本质与特点的自觉认识与把握。

  马老师在书中选编了一篇《人是寻求意义的生物》(作者秦光涛),强调学校教育的作用,就是通过文化的传承,进行意义的引导,使学生在意义的追寻中实现自己,完成从自然人变成文化人,由自在的人变成自为的人的精神蜕变: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在教育中成长的本质。

  中学生的成长的特点又在于,他们自身的意义世界尽管孕育着巨大的可能性,却并为成熟,他们还处于学习阶段,不可能接触广大的人生世界。这样,阅读,就成为他们和自身之外的世界相连接的主要渠道。对中学生而言,每一个阅读的文本,都是一个他们所不熟悉,而又极有魅力的意义世界,经典的文本更是积淀了人类文明的意义成果。正是通过阅读,特别是经典的阅读,才实现了文化意义的传承。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中小学教育的根本,就是为学生创造在阅读中寻求生命意义的环境,氛围,让学生“生活在书籍的世界”里(这是马老师最喜欢引述的苏霍姆林斯基的名言),阅读应该成为处于学习阶段中的青年学生的主要的生活方式,生命存在方式。

  正是在这本《人文素养读本》里,马老师给学生打开了无数道宽阔的大门,通向一个又一个思想的高地,在那里,追寻人生的意义;讨论公民如何诞生,怎样用灵魂的力量抵御暴力;探讨全球一体化和文化多元化的关系;追究人权、民主、自由、科学的价值和意义;思考如何唤醒沉睡的心灵,怎样诗意地栖居大地,让思想伴随我们生命到永远;研究怎样拯救因生态破坏而沦落的每个人的故乡,实现传统文化的更新与再生,又如何用“有温度的词汇”来表达我们自己-----。每一次阅读与讨论,都是生命的高峰体验,学生自身潜在的生命力量获得健康的引导和高强度的激发:所激发的是一种自信,对于人,对于人类文明,更是对自身的自信,以及一种渴望,这就是马老师说的,使自己成为主宰者,最广泛地吸取知识、文化、人类文明的一切成果,以最大限度地充实、发展自己,并主宰自己的命运。这最终建立起来的,是孕满生命意义的人的主体性。这是真正的精神与灵魂的洗礼;根据自己阅读本书的经验,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中学生们听了马老师的讲解,读了《人文素养读本》,必定是目光炯炯,精神焕发,思绪绵绵,神态自如,心灵自由而开放!

  (三)

  这同时也就回答了人们可能产生的疑问:中学生能够接受这样严肃、厚重的读本吗?

  这涉及如何认识青少年,特别是当代中国中学生的问题。

  我曾经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们对自己的教育对象——这些成长中的中学生们,有真正的理解,正确的估价了吗?我们对中学生的创造力、想象力等智力的潜能,以及他们学习语言的能力,是严重估计不足的。喜欢思考“大”的问题,包括人生、哲学的根本问题,这其实是青少年思维的一个特点,他们总是想大事,立大志,说大话,自有一种大气度。他们内心充满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满怀“没有不可探讨的问题”的自信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这都是人们所说的“少年意气”,是应该竭力保护和引导,而绝不能视而不见,多方扼杀。马老师的《人文素养读本》正是建立在充分估计中学生的创造潜力的基础上的,实质上是对中国的年轻一代被压抑的创造力的一次解放。

  我们还很少注意和研究当代中学生他们在成长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他们的精神需求。这一代人诞生与成长于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在享受物质生活水平提高这一经济发展的成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由之带来的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所产生的精神困惑;在一些更为敏感的孩子的心里,就自然会引发精神的饥渴感,对病态社会的病态心理的不满,从而隐隐产生突破现有生活的内在要求。很少有哪一代像这一代年轻人这样,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精神重负:几乎从幼儿园开始,就面临应试的压力;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要面对就业的压力。这样的压力下成长的艰难,以及由此产生的对精神解放的渴求,恐怕是我们这些成年人所难以体会的。马老师的读本的成功之处,正在于他对当代中学生的精神欲求的敏锐把握,他也就因此和他的选文一起,走进了孩子的精神世界。

  这是可以用他的学生的反应作证的。我注意到,本书特地选用了他的学生黄素珍的一篇文章;而我每次读黄素珍给马老师的信,总要引起莫名的感动:“您让我聆听到了一个真正的教师的生命之言。您的每个智慧的话语,都**我思考。您让我在忙碌的日常生活中沉静下来。您让我摆脱庸俗,再次审视自己的灵魂,再次重检和重建自己过去的种种观念。或者说,您给我指出了许多道门,门还是关着的;而现在及将来,我都将努力去扣响每一道门,通过自己的独立思考去打开它们”。

  是的,这是一个真正的教师的生命之言。《人文素养读本》的每一个字,都是由无数的前人,当代人,以及马老师自己的生命的血肉铸成的,它满溢着生命的智慧和力量。请也将你的生命投掷其中。然后,所有的人,作者,编者,读者一起,尽享生命的欢乐和自由!(2011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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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45:15 | 只看该作者
3,马小平编著《人文素养读本》未买到实体书,本站存有电子版。


http://www.jxteacher.com/dingyanping/column28118/d85ea2b0-d779-42ba-9c9b-e8403c4ff7c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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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51:50 | 只看该作者
丁东专栏之90年代:夏中义和《大学人文读本》



这套读本,为大学生架设了一个思想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可以感受人类文明脉搏的跳动,成为中国知识界、思想界和一代青年学子之间进行精神沟通的桥梁。
我认识夏中义,是上世纪行将结束的时候。当时,我和《社会科学论坛》的主编赵虹、副主编韩方玉一起到上海组稿。在上海大学当教授的表弟袁进帮我组织了一次聚会。袁进和夏中义是华东师大中文系的老同学,他邀请了夏中义,使我们在饭桌上第一次相识。夏中义上世纪80年代就在文学理论批评领域崭露头角。因在《文学评论》上发表的一篇论文,被压制了十年。直到1998年才被评为副教授,两年后又升为教授。但他那一篇引起大风波的文章很有才气,给我印象很深。不久,他出版了一本题为《九谒先哲书》的文集,送我一读。此书采用书信体,通过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宓、胡适、吴晗、闻一多、冯友兰、王瑶等九位与清华大学有渊源关系的人文学者个案,探讨他们在二十世纪政治漩涡中的命运。书中讨论的九位教授,都有很高的学术成就,但他们的人生志趣又各不相同。有的是长于政治活动,而被甩出政坛,当了学者;有的是在政治和学术上都有志趣,轮番施展,各有成就;有的长于学术,不擅政务,偏偏弃学为官;有的是纯粹的学人,面对政治压力,不免表现出无奈与尴尬。作者是以学术为本位,反思了九位先哲为学为人的所得所失。我觉得颇能发人深思,于是写了一篇书评。
不久,夏中义就和广西师大出版社谈了一项协议,编写《大学人文读本》。他来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参与,我表示乐于参加。
这件事的缘起说来话长。上世纪末关于反思语文教育的讨论中,钱理群和一群朋友动手编了一套《新语文读本》中学卷,由广西教育出版社推出,在教育界反响强烈,十分畅销。于是同在广西的另一家出版社———广西师大出版社便向钱理群提出想再搞《大学语文读本》。当时钱理群处境不好,不便出面,于是向出版社推荐夏中义,他也是《新语文读本》的参加者之一。广西师大出版社与夏中义洽谈之后,老夏提出,要编就编《大学人文读本》。双方一拍即合,签了合同。2001年7月上旬,我到苏州和夏中义、李新宇、刘锋杰,还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赵明节,一起商谈这套书的结构。夏中义提出,全书分三卷,第一卷人与自我,第二卷人与国家,第三卷人与世界。每卷十章左右,卷与卷之间,章与章之间,形成一个内在的逻辑。大家赞同这种编排方式,共同讨论,确定了大约三十个主题,然后围绕主题选文。选文的作者大致有三类,一是外国思想家、科学家、文学家和政治家;二是已经去世的中国现代思想家和文学家;三是目前正活跃着的中国作家、学者,比重大约各占三分之一。通过这种安排,达到经典性、现实性和可读性的平衡。每章后面都有编委写的旁白。叫旁白而不叫导读,是想表明编委和大学生之间是一种平等切磋讨论的关系,不是居高临下地灌输,不是以既定的结论约束读者的思考。老夏让我主持第三卷。8月初,又在银川召开了第一次编委会,同仁还有谢泳、邵建、王彬彬、富华,加上夏中义的博士生张缊艳,一共九人。
我以前也编过一些书。但都是先有选好的文章,再用适当的方式编排起来。但这次编书不同,理念分卷,主词立章,先有主题,再找相关的文字。文字又要有思想性,又要有可读性。内容要互相呼应,还不能重复,篇幅又不能太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几个编委都有这种感觉。这个编委会,都是夏中义请来的朋友。夏中义的专业是文学,主攻方向是文艺理论。他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大学中文系的教师,专业不是文艺理论,就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只有我和谢泳不在大学教书。但我和谢泳熟悉的领域,也偏重于中国现代文史方面。从专业的配置来说,这些人的知识结构肯定是不完整的。好在李新宇、邵建、王彬彬等编委都是有公共关怀的知识分子,兴趣并不限于所从事的专业,而是对文、史、哲、经、政都有所涉猎,关注中国的现实问题和思想界的脉搏。这样,编选的主题即使涉及当代思想的各个领域,也能抵挡一阵。但是,在选文过程中,还是发生了不同价值取向的冲突。八十年代的文艺理论界,多从存在主义哲学、心理学、语言学等领域汲取新知,而九十年代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则更主张回归常识,而不喜欢玄学的思辨。其中王彬彬更是性情中人,锋芒不肯稍减。对于那些不能直接切入现实,行文晦涩的文章,断然不肯赞同。在几次编委会上,大家唇枪舌剑,直言不讳,争得不亦乐乎。用了八个月的时间,终于编成这套三卷集的《大学人文读本》。
这套读本,为大学生架设了一个思想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可以感受人类文明脉搏的跳动,成为中国知识界、思想界和一代青年学子之间进行精神沟通的桥梁。改革开放已经20多年了。20多年来,中国知识界思考了什么问题?总结了什么经验教训?从国外引进了哪些有益的思想资源?又从我们民族的历史中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精神遗产?我们想在这套书中得到相对集中的体现,使它成为一道丰盛的精神套餐,奉献给年轻的朋友。
在2002年夏天,《大学人文读本》一投放市场,就赢得好评。前两次印刷,市场都出现脱销。出版社虽然前期投入了几十万元,但很快收回成本,开始赢利。到目前为止,读本已经重印了七次。全国有三四十家大学开设了大学人文课程,颇受欢迎。一门新的课程,从此进入了中国的高等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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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52:54 | 只看该作者
人文大学:愈来愈近的帆影——《大学人文读本》
席云舒


   
  人类精神的延续和发展,必须在科学与人文这两条轨道上运行,而承载人类精神的那趟列车,就是现代的大学。在现代社会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机构能够像大学那样传承人类的精神和文明。而大学如果失去科学和人文当中的任何一条轨道,它都难以驶入现代社会。然而,我们的一些大学已经在科学这条单轨线上缓慢行驶了近百年了。在那里,“科学”被压成了干巴巴的“学科”,不少学生变成了失去人文理想和人文关怀的、甚至失去了独立思想能力的机器。几年前,大学内外的学者们曾就重塑人文精神问题展开过轰轰烈烈的讨论,但还没来得及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就匆匆地偃旗息鼓了,而讨论本身留给我们的,除了热闹,剩下的似乎只有失望。

  然而,由著名学者夏中义主编的《大学人文读本》(包括《人与自我》、《人与国家》、《人与世界》),让我们看到了那次讨论之后人文学者们孜孜不倦的努力。人文大学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理想,几乎是从现代知识分子走上时代舞台伊始,人文大学就成了他们追求的目标之一。蔡元培先生——中国现代大学教育的缔造者——就曾说过:“教育者,养成人格之事业也。”显然,蔡先生所说的作为“养成人格之事业”的大学教育,与中国两千多年的“大学”传统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简言之,前者所奉行的是人文教育,而后者所奉行的则是儒家道统“内圣外王”。

  人文和科学,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反对宗教神学的两个核心概念。人文是对人的自我价值的肯定,也是对中世纪“神”的价值的颠覆,人文即意味着要让以人为中心的文化取代以“神”为中心的文化。科学则是在人成为人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求事物的奥秘,从而在根本上颠覆中世纪的宗教神学。人文是科学得以发展的基础,没有人文,科学则必将被对“神”的盲目崇拜所取代;科学是人文的保障,没有科学,人们就不能走出神学的阴霾,人的自我价值也就不能得到最终确认。人文使人成人,科学使人智慧。在中国,我们虽然没有西方那样的宗教神学,但却深受有与宗教神学地位相当的封建道统和学统的影响。尽管我们批判封建道统不一定非要用欧洲人的武器,但人类对人之为人的底线的认识及对世界图景的理想却非欧洲人所独有。科学和人文并非只是批判的武器,它更是人类精神的最终体现。

  夏中义先生主编的这套《大学人文读本》,选编了二百余篇最有代表性的文章,选文包括演讲、诗文、信函、碑铭、日记、随笔、格言、遗嘱等文体,作者则包括了20世纪人类文化星空的世界巨人、1840年以来为国家民族独立而鞠躬尽瘁的仁人志士、1916~1919年间为中国文化的现代转型而疾呼的五四先驱、晚近20年来为当代社会各领域的建设而不懈奋斗的精英,学科则涉猎了文、史、哲、经济、政治、伦理、心理、教育等。编者将选文分“人生”、“青春”、“婚恋”、“角色”等20多个主题词,从“人与自我”、“人与国家”、“人与世界”三个维度进行构架,由此引导大学生进行自我的精神反思,对自己的人生价值进行思索,引导大学生最终形成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及确立自己的人生价值坐标。读本虽然涉猎领域广泛,但所有选文都在主题词的构架下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无处不体现出编者的苦心和匠心。

  如今,透过这套《大学人文读本》,我们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人文大学这支已经冒出了海平线的帆影。

  《大学人文读本》 夏中义主编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来源:广西师大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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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54:36 | 只看该作者
大学生思想门户创站词



创始人吴鑫

建立大学生思想门户,不管是对我自己来说,还是对于中国所有大学生来说,甚至对于整个高校、整个社会、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种无可辩驳的悲哀。一块号称世界强国的土地,教育的失败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话题

夏中义先生在《大学人文读本·总序》如此说道:“毋庸讳言,中国高校的人文教育的缺失久矣。”在高校教育的道路上,政府的步伐已然越来越近却又越走越远。现实社会对于大学的期待,往往着眼于专业乃至功利,而非人文关怀;学科的细化,导致人文视野的萎缩;高校的教育行政化,使得教育偏执在政治导向和心理调节……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社会公民,都发出如南洋大学堂校长唐文治般的喟叹:“呜呼!今之学校,尚何言哉?”“时至今日,则有不忍言者。”“呜呼!古之学校,所以造人才也;今之学校,所以害子弟,岂不痛哉?”(唐文治语)

欧洲大陆刚刚从中世纪挣脱而崛起之时,欧洲大学便以精神堡垒的飒爽英姿昭示于天下,大学成为欧洲崛起的脊梁,并将自身的大学革命席卷世界。身处东方的民国大学在对传统的废弃之下还懂得重新认识和继承,并不断以西方为鉴,“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教授治校,学生自治,教育独立化,学术研究化,成为了中国大陆“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楷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做一士之谔谔”的神迹之,冉冉辉耀于时代的星空。四九革鼎,民国大学的精神内涵不断被废弃罢黜,统一的意识形态化导致“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丧失和集体无意识的泛滥;八九一晃,失望之余,政治不通、文化低迷的高校为社会潮流所裹挟,思想精神、学术研究、公共意识和道德观念没有不幸免于难,被榨取抽空的高校,成为经济市场的一具干瘪皮囊。

大学生入高校接受教育之阶段,实属青年灵魂发育之际。高校教育缺乏精神营养的课程设置,早已无力无计于精神成人。功利主义逐渐主导社会青年的价值取向,逐步蔓延至最后的净土——高校,并成为高校的主要追逐目标,在耳濡目染之下,高校青年心灵枯槁、思维定式,人生态度世俗化,行为方式畸变化。世俗的绑架,让高校青年无法企及精神自由的高度,无法守护生命的激情,人文视野、人文情怀早已为功利主义所遮掩,甚至沦入欲望的陷阱而无法自拔。“戕贼杞柳,斫丧芽,君子不胜其痛矣。”(唐文治)通识教育姗姗来迟的播种,却并未带来良好的收割。

放眼时下,放任自流的及时行乐,欲念欲望遮蔽着高校青年的人生真谛,而蔡元培先生则告诫高校青年:“大学生当以研究学问为天职。”在缺乏良知、正义、理想、信仰、人格、精神等的高校教育之下,无艺术、无思想、无精神、无想象力、无创造力的高校青年漂浮在无根的现实欲孽之中,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早已成为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井水不犯河水的隔阂。种种的缺失,使得高校青年步出高校,便茫然于世。

高校青年是为社会之希望。“天下之所仰赖者,非学生而谁赖?”(唐文治语)同样,时任教于清华大学的钱基博先生亦言:“教育不能自救,奚以救国?”“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过雄于地球。”梁启超一百一十年前的话语仍然震耳欲聋,却与一百一十年后的现实极为悖晦。岂不恫哉?

那么,大学究竟为何?无论是纽曼、佛兰斯纳、怀海特,还是耶士培、韦伯、赫钦士,抑或克尔、艾雪培、蔡元培,都阐述过大学之妙旨精义。虽非人殊言异,亦非异口同调。韦伯、耶士培与蔡元培坚执学术自由、精神独立,纽曼、赫钦士呼吁博雅教育,艾雪培则强调专精知识,怀海特珍视想象力与使用经验,佛兰斯纳希求知识之探索……至今,仍无定论。无论如何,毫无疑问的是,大学在整个社会中凸显的重要性越发明显,足以影响乃至决定整个社会的文化与经济之盛衰。一个国家的文化素质、经济水平、发展潜力乃至前途远景,几乎可以从大学教育的质量良窳来进行判断。大学的成功与否,成为行塑、改造和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角色。因此,防止大学教育的畸变,乃任何社会国家之头等大事。

“大学者,研究研究高深学问者也。”(蔡元培语)蔡元培这一“研究学理”的大学使命,与德国大学的使命一致,即研究学问,探索真理。置身高校接受教育(暂且不谈研究学问与探索真理),虽说教育工作者有着不可推卸之责任,但学生自身的自我意识有着无可辩驳的责任。因斯坦说:“一个年轻人在离开大学的时候,应该是有自我辨别能力和自我学习能力的和谐发展之人,而不是一只受过专业训练的犬类。”故,大学生的自我学习意识,仍需重视之,而非放任自流般的弃学而行乐于世。

也基于此,本人希望能够求诸网络,寻求高质量的高校思想论坛,却发现偌大的国土之上、狂热的推土机文明之下,仍无一家大学生思想门户。观乎于此,不禁悲呛之情腾跃而起。然而,真的就只“徒留一声长叹”乎?

身处股市震荡、楼价飙升的时代,经济狂欢的高歌不断,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翻不开一页必读的书籍,建不起一家特属于大学生的思想门户。左右思量之下,不如邀集一批有志于此之青年,共同建设一个论坛式的大学生思想门户的网页,集合志同道合者以论坛为基地,针对思想学术进行交流探讨。建此网页,绝非越俎代庖,以讨伐政府之失,只为齐聚志同道合者,分享思想,共享精神。虽无资金以运作,亦不断念也。“欲拯民命,先救人心;欲就人心,先明正学。”(唐文治)浮躁与狂热,让与他人,我们选择沉淀,选择安静,选择踩在巨人的肩上,去看山的那边,同时,寻踪往昔,放眼当下,砥砺品行,检束身心,关乎人文,探乎性理,去轻心怠心,除昏气矜气,进而求之,刮而磨之,循文励行,深思而实践之。

庐陵吴鑫,公元二零壹零年五月三日二时一刻作之。

是为创站词,并自勉之!


参考文献:
唐文治《大家国学·唐文治卷》
钱基博《大家国学·钱基博卷》
梁启超《梁启超全集
金耀基《大学之理念》
夏中义《大学人文读本》
修远《修远·创刊号》
华科大《沉淀》
何怀宏《西学二十讲·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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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9 13:56:14 | 只看该作者
4,夏中义主编的《大学人文读本》是我最喜欢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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