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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淼VS李泓荔:谁谋杀了《城市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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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3 13:06: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刘淼VS李泓荔:谁谋杀了《城市语文》
  
   刘 淼,男,又名剑在我心,自由写作者,现居株洲。
  
   李泓荔,女,又名荔荔在目,原湖南经济电视台《城市语文》制片人,现居长沙。
  
  
  【前言】2002年8月15日,湖南经济电视台著名品牌节目《城市语文》停办,作为一种全新的电视节目样式,在娱乐节目大行其道的今天,《城市语文》对于如何办好有思想,有品位,有文化深度的电视节目,做了一次有意义的尝试与深入的探索。虽然她最终没能继续走下去,但对于湖南电视乃至中国电视的影响,相信若干年后,必将浮出水面。
  
  特别说明:以下两篇文章全部出自山东济南《青年记者》杂志,欢迎网络媒体随意转贴,但请署名;欢迎传统媒体转载,但请直接与《青年记者》杂志联系。
  
   《城市语文》说什么
     作者:刘淼
    
      必须承认,作为湖南经济电视台推出的一档上星品牌节目,《城市语文》的出现正如《天涯》杂志副主编李少君所说的那样“给人感觉眼前一亮”,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它的定位角度非常独特,即一部精神现象学的纯文本——“城市话疗小区”,它从中国人智性生活的智慧语录入手,试图精确触及当代城市精神,将产经、消费、时尚、健康等问题一网打尽。之所以说这样的角度非常独特,主要是因为中国电视和其他新闻媒体一样一直存在泛政治化的特点,除了少数节目具有一定娱乐性之外,其他如文化传播功能、对个人的人本主义关怀、对中国城市社会最本质的反映等一直都没能得到很好的体现。《城市语文》正是瞅准了中国电视的这一空白点,勇敢地打破僵局,一跃成为中国“惟一一档智性电视文化杂志。”其次,节目编排形式也很独特,共分为三大板块,依次为城市议论文、城市说明文以及城市记叙文,其中,每一个大板块又分成了二至三个小板块,例如话题一周、解说一品、传说一事、争议一人等等,这样划分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对任何一件事物,人物的描述都不外乎采取以上三种形式。再次,《城市语文》的制作也相当精良,具有强烈的唯美倾向,许多评论认为其“画面尤其精致,配音极富有诗意”,“包装非常豪华,整体风格先锋、另类”。从此可以看出,节目制作人员电视制作技术纯熟精湛,且思维相当活跃,勇于创新,敢于打破常规。最后一点就是该节目对文化现象、艺术作品的评析精辟入理,表现出主创人员非同一般的文学素养和较强的哲学思辨能力,同时,节目强调“话语是我们内心的源泉,是我们灵魂的脚手架”,主张用话语沟通“人间万物心灵”,迎合了人与生俱来的发声的本能,体现出一种人文精神的立场和态度。归根结底,《城市语文》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湖南电视又一新的品牌,吸引众多文化精英的目光,正是和这种对“人本主义特别表达”的诠释密不可分的。
      尽管如此,通过对《城市语文》以往台本的解读,使我不安地发现节目本身暗藏的缺陷,如果对这些缺陷不加以正视并想办法消除的话,势必会影响节目的进一步创新与发展。
      “争议一人”无争议。“争议一人”是城市记叙文里的一个子栏目,按照字面意思的理解,所谓争议一人应该是指被记叙对象具有一定的争议性,他(她)或者因为行状狂狷,或者是思想乖张,总之,应该很难用平常眼光看待。可是,通过对以往节目所记叙的对象来看,绝大多数人本身并无值得争议之处,相反却是在制造一些所谓的个人神话:西装革履,私车别墅,高级写字楼,热闹休闲场所......不可否认,这些都是成功人士上光添彩的标志。然而,在是什么某某“同时拥有香港、台湾、大陆三部手机”之类的描述中,究竟体现出什么样的争议性呢?真正令人奇怪的是,一些曾经极富有争议的如卫慧、韩寒、九丹等反倒不见了踪影。大概节目编导嫌他们层次太低,不愿加入“炒作”的行列。殊不知,智性的思考、忠实的倾听、理性的批判是对被争议对象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又岂可与那些恶意“炒作”相提并论?恰恰是因为害怕背上“炒作”的恶名,才使得《城市语文》放弃了对真正富有争议之人的关注,放弃了对尚处于主流之外边缘者的关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大的遗憾。
      大众文化的缺失。由于从一开始,《城市语文》把受众对象定位在有一定文化品位的知识精英阶层,因此其文化趣味显得过于单一,并造成大众文化的严重缺失。按照约翰·费斯克的观点,“大众文化”是由大众在文化工业的产品与日常生活的交界面上创造出来的,它产生于内部或底层,而不是来自上方。很明显,《城市语文》试图打击的产经、消费、时尚等问题,更多的是属于精英文化、主流文化,而不属于大众文化的范畴。其实,在这里,我并不是反对《城市语文》对精英文化、主流文化的情有独钟,只是有一点不得不指出,一个民族国家的文化生活不是单纯落实在高雅趣味里,它同样也包括大众文化,如果在节目当中能够做到两者间的和谐包容差异,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思想的缺席。据说海南的《天涯》杂志曾经和中国其他文学杂志一样默默无闻,备受读者冷遇。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1999年,杂志突然来了一个大变脸,开始不断地刊发各类思想随笔,并直接加入到各种思想大讨论当中去。结果,《天涯》很快便跻身于中国名牌杂志的行列,成为中国知识界最有影响力的刊物之一。由此可知,不管时代如何变幻,社会如何发展,大众对思想的渴求始终不会减弱,思想的魅力也会经久不衰。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城市语文》作为一档智性文化杂志,明显忽略了对更深层次思想的探讨,它所强调的话语和文字始终停留在一个较为肤浅的思想层面上,基本上表达不出“另类”的声音。
      文化资讯的稀缺。法国学者布尔迪厄说过,许多人“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交给了电视,把电视当成了消息的惟一来源”,尽管目前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许多资讯都很容易在网上找到,但电视作为传统的强势媒体,仍然是最主要的信息来源地。因此,作为一档与文化有直接关系的电视节目,《城市语文》理应成为观众了解最新文化资讯的重要途径。可是,《城市语文》的编导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长达20分钟的节目时间里,甚至不肯拿出哪怕是一两分钟的时间来进行文化资讯方面的报道。其实,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收集最新的文化资讯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看来《城市语文》的编导们应该更勤快点了。
  
  
   《城市语文》个案剖析
   作者 李泓荔
   《城市语文》,号称“智性电视文化杂志”,2000年1月2日在湖南经视开播,2001年7月15日被湖南卫视选拔上星,覆盖全国,一年后的同一天,这个节目戛然而止,继播出一期收视率冲破深夜节目记录十倍数的《新朱张会讲·京海恩怨》后,宣告停播。
   我看过这个节目,人称“中国电视界一缕清新的风”之类,一周20分钟,三层金字塔的异形,顶层旗帜上飘着“城市议论文”字样,里面一个房间“话题一周”,批判当周可供成为话题和已经成为话题的文化事件,二层是“城市记叙文”,两个专门接纳纯文化、先锋艺术的房间“传说一事”和“争议一人”是打通的,底层进进出出的自然是民间土壤、泛文化了,“解说一品”“独白一幕”甚至还有“商话一则”,似乎有些大而全,但它整个节目都在说一个事,比如《2000文化围城》、《2001三言两拍》、《2002潜文本》、《学人的据点》等。
   《城市语文》生出来时,自以为是服务员——文化疗养院的服务员,当然,在案中那个主犯叫荔荔在目的笔下,成了“思想守望人、文化守门人、灵魂守夜人”等等过分美好的名字,它被这样安排七情六欲,还是经过充分思考的。
   那会儿,正是千年之交,还蔓延着五年前上海那场关于人文精神大讨论的余波,虽然当代文化精英们不再把市场经济对文化的大冲击时时挂在嘴边,但铁的事实就是这样,世纪末的汉语书房里,精英文化打开门走了出去,找到了最庞大的采邑,就像普鲁斯特为眼泪找到了最温柔的河床,文化渗透到了大众通行的生活方式中,无论是按照老人家费孝通的器物、组织方式、风俗三层次文化论,还是按照别的文化定义诸如规范的稳定预期等等,文化,从兽裙石器、古道斜阳里蹒跚而来,落草到民间,已是铁证如山。
   除了电视。
   那时的电视对精英文化保有一种谨慎的客气,从头到脚的严肃横行在一些既有的文化节目里,常常是文艺担当了文化,成为电视心安理得的美学刻度,综艺打头的娱乐最受追捧,它把事实放在开端,随时加料进展;电视剧恒温不退,把事实放在高潮里,刻意冲突不止,新闻是立台之本,把事实放在结果里面,有效信息养人,开始有人把事实放在思想里了,是《北京特快》、《东方时空》的一群,公认文人电视就此始发,有没有人,能把事实放在心灵中呢?
   那才是电视文化的顶点。
   但电视语言是丰富又可怜的,它运作思想时就像拈起冰块的指尖那样惊险,与超霸的智慧输出端子不兼容,它的公理是,它终究反智。
   荔荔在目不太服这个理,她当时读维特根斯坦,读卡弗,坚信语言的飞翔可以穷尽文化的疆界,一个深夜,一个想法就如隐隐的钟声徐徐到了耳畔,“城市话疗小区”,城市是一堆不知如何是好的砖瓦,碰巧有人居住,人碰巧会说一种话,所以从语言了解精英的新知,从语言来提纯大众文化,城市语文,因此,可以是一种大智慧,用事实的话语糖衣来疗养本心。
   市场分析呢,养个孩子不能只为社会贡献排放物吧,当时的湖南经视负责人欧阳常林、吕焕斌以开放的心胸开始为这个怪物买奶粉。
   《城市语文》虽然有一些口碑,有一些市场份额数据,但还没来得及变现,在荔荔在目的辩词里,《城市语文》一些与社会互动的造势活动还在酝酿中,它们“同人”杂志的气味马上快要进来铜香,因为,文化是最能卖钱的,从浅里说,商业事件在等待文化的外衣,才有吸引眼球的附加值,从深里说,管理、竞技、做人到处都是文化,只要《城市语文》是最鲜活的当代城市文化的报道者,是精英文化的建设性批评者,是不会一直寂寞的,它做的是主流市场,而非主体市场。
   当然,她还嗫嚅了一些别的,比如播出时间不定对栏目固化收视习惯是致命的,国内没有电视节目欣赏指数(香港80年代自主编制),城市语文这种周播短小节目超收视数据分析,城市语文上星后本土与全国市场有巨大缝隙……
   卷宗挺长,我大约就记得这些了。据我调查,《城市语文》开播时台里是赦免了它的创收使命的,除非二年半后有变化,这个搁下不谈,按说国内目前还没有《城市语文》这种节目,难道案中另有蹊跷?
  是那个关键词”自恋“提醒了我。
   荔荔在目曾死争这一点,自恋不是目的,我们是希望“电视有智,文化自治”,我们也许制造了一场“语言公害”,因为自恋,但最起码,只能说,自恋,只是我们一个暂时的手段,一个注定的阶段。
   对,当时为了与”智性电视”配套,《城市语文》的语言成为一种修辞,兼职责编的诗人山木,包括后来承继的波比,在对文化事件的品评中,尝试了华美长句、跳跃用词、有时失之艰涩的解说词风格,因为栏目里都是好几口文化雅事的读书人,编辑性人格压制了记者性人格,往往在拿不到独家有效信息的情况下,寻找第二落点、第三落点,语言的包装更不能缺席,因此,开播时为了否定而否定,故意文本化的风格渐渐僵硬地沉淀下来,本想用自恋的装修吸引客流,结果,自恋当上了老房东。
   没有群众基础的还有,超前配合速食、快餐时代,节目节奏超快,二十分钟琳琅满目,美丽新视听、文化也疯狂是它的特色,但凡事有个度,过与欠,都会买空卖空,内容贪多,不免有珠玑,总觉蜻蜓过眼,没有内在生命的深度,处处碎片……
   丢失了民意,就是自恋,《城市语文》就这样走进了文化在电视的另一个胡同——文本电视。
   这是个死胡同吧?
   我曾问荔荔在目。
   只有在这时,我才有幸见到了她一副搞跨了巴林银行的样子,也就那么几分钟,她又来了精神头。
  “未必,看怎么定义了。”
   作为中国首例文本电视,《城市语文》主要实现了荔荔在目所谓的第一重意义的文本电视,第二重意义更多地还只是她的理想一件,也就是另一个荔荔在目的另一个东西了,我猜得没错,案中另有一个女人,到底是哪一个荔荔在目动的手,为了追求后一个文本电视的未来?还是因为无法忍受异化为第一个的现状?甚至愿意牺牲已经相对成熟的《城市语文》品牌,另起炉灶?也许还有其他隐情,比如频道领导的调控?但至少,语文的人们是泰然接受了改弦更张的局面,从这一点说,应该算自杀吧。
   自杀者功过由值班的雷达统计出来,《城市语文》打破了电视栏目行业、专业划分的窠臼,以话语为栏目编程;尝试把精神现象学、文化人类学杂糅,学术成分最大化;见证了2000-2002年中国城市文化的部分进化;开创了人物电视报道的争鸣范式;创新了文化鉴赏的手足模块;包装新锐前卫……
  这是个不增值的地理系统。
   “但我的美是自给自足的。”有人抗议。
   我想起另一种可能,案中,也许还有另一个女人。
   不是,不是指的荔荔在目颇可圈点的女人管理风格,我记得,卷宗里她提起过一个人,艾略特笔下被阿波罗赐予手中沙砾一样多生命的西比尔女巫,因为忘记请求不老的青春,而在700年后衰老不堪,孩子们问她,她说,她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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