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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当代诗歌
凹汉
对于当代诗歌的看法,我作为一个底层诗歌爱好者只是卑微细语,仅代表一点个人阅读观感。
第一,是诗歌境界的流失。我在这里作为重点多说一下。去年《长江文艺》编辑胡翔老
师在发表我诗歌时聊过的一句话印象深刻:“诗唯境界其高。”“境界”二字在当下被胡翔老师如此慎重提及,令我感到眩晕羞愧。在我有限的诗歌阅读中,这个曾被古代文人一致推崇的诗歌审美准则,确实在当下遭到流失与抛弃。当代的诗歌显然显得有些泛滥,追风赶潮走流行,一些这个体那个体,这个派那个派,都是在短时间内的标新立异。实际上自我标榜的这些所谓创新,都没有真正形成气候与氛围,是偏于自我陶醉的小技巧小意象。可怕的是一些人还为之沾沾自喜而得意。这有点像武侠江湖,玩些花拳绣腿的三流侠客,总以为武功盖世。其实真正修行多年而功底深厚的大侠客,可能是隐居深山悠然菊花,不到该出手时绝不露出半招半式。在这里我也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一个老科学家的谈话,大体是“科学的创新,艺术的创新等等,归根结底都是精神的创新”。我一下子感悟到这个老科学家的伟大,此精神在诗歌方面完全可以指境界。
理解“境界”二字,可以指人的思想觉悟和精神修养,作为社会中的普遍的价值取向,以便体现自己在整个生活中的位置。可以以质来划分层次,是有着不同看法与见解的微妙感觉。做学问的境界,王国维在其著作《人间词话》里谈道:“古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第一种境界:首先要有执着的追求,登高望远,瞰察路径,明确目标与方向,了解事物的概貌。第二种境界:必须坚定不移,经过一番辛勤劳动,废寝忘食,孜孜以求,直至人瘦带宽也不后悔。第三种境界:必须有专注的精神,反复追寻、研究,下足功夫,自然会豁然贯通,有所发现,有所发明,就能够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从此处可以看出最高的境界是一层一层推进,经过长期积累的努力发现研究而得来的,非一日之寒,更非当代诗歌所图的一时之快一时之鲜。对诗歌中的境界,王国维《人间词话》还从其他角度进行了划分,如“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此外,他还有“境界有大小”、“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等多角度的对“境界”的阐述和划分。
我个人对当代诗歌境界的看法更倾向于是一种品质担当与人文素养的修炼,古今中外的任何经典文学作品都可以有此深感。不管是小说诗歌还是其他文体,都是伟大思想与艺术的完美融汇,而境界正是对这种思想艺术的价值体现,是综合复杂讲究整体局部宏观细节等的审美考核标准。而现在我们一直很讲究境界的诗歌作品,境界甚至被沦落为黄色短信类似的低级趣味,口语垃圾下半身等等还被到处模仿复制。也有要么是对现实的极度麻木,要么是对现实的极度憎恨,要么是对乡土的伪情歌颂,要么是对乡土的痛之入骨……在失去理智中失去平衡与客观,发现不到事物的美,也发现不到诗意的美,境界就沦落为一种主观发泄倾诉。当然,诗歌地位在当代确实很低下,大多数人忙于挣钱,连纯文学的书籍都看不进去,更别说看诗歌。但是我坚持认为诗歌不是当今流行的娱乐电视节目,不是靠残缺的外表或可怜的生活或模仿的唱腔来赚取观众点击同情眼泪来一炮走红。这样的走红也总归会昙花一现。诗歌是严肃高贵典雅的艺术形式,是精神的艺术形式,境界决定其品质。没有独立的人格精神,没有人文的慈悲心境,空有漂亮语言也只是哗众取宠,长久不得。
第二,是缺少对汉语之美的努力挖掘或发现。现在许多诗歌尽管在尝试各种诗性或非诗性的语言组合,但总体上呈现不出精致与雅致。尤其有些诗歌虽然被各种好评包围,但是我对其所呈现的整体太散乱嘈杂,局部的粗糙粗野还是有些看法。现在的诗歌缺少古诗的优美意境已是有目共睹。主要就是体现在对语言的掌控把握上太随意。诗歌作为与其他文学体裁不一样的文本形式,其独特的语言美感是重要表现。汉语是世界上历史悠久流传深远的古老语种之一。几千年的中华文明都是靠汉语的形式传播到各地。古代从《诗经》起,就开始享受到诗歌语言在文字中的韵美。熟读唐诗,会发现那个时代就对语言文字的极大尊敬,在练字遣词造句方面发挥到极致,付出了现代诗人难以比拟的心思或考量。像著名的唐代诗人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后面一句,究竟是“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一面思考,一面用手反复做着推门和敲门两种动作,让街上行人看到这种神情,感到十分惊讶。这种对汉语语言的讲究,在现在是鲜有能做到的。很多唐诗的千古名句我们至今都能耳熟能详,从小时候背诵到长大成人,都还印象深刻且随口朗诵。
其实熟读杜甫与白居易写唐代现实苦难生活的诸多诗篇,就会发现他们的诗歌语言与他们的时代心境一样,是真诚善良大美大爱,并没有带着个人情绪的发泄与喧闹。很多发散艺术及诗性光芒的千古名句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都在证明诗歌就是诗歌本身。其优美意境像音乐旋律是本身就该所有,而不是变成带攻击性或功利性的写作工具。
第三,包括一些诗人在内,内心缺少对诗歌的敬畏。有些作品呈现出来把玩与粉饰的心理,把诗歌当成空虚的宣泄或自己看似有学问的门面装饰。诗歌不是神,但在任何时代的经典与伟大诗歌作品中,我们都能感受到诗歌所起到的划时代意义,像神的灯盏亮泽尘世。在诗歌与我们的关系中,我们不管是著名诗人还是真诚读者,都是诗歌的仆从或者宾客。没有诗歌的灵感赋予与思想库存,就没有我们的才华横溢。在诗歌的经卷浩瀚与时代潮流中,我们不管写出自认为多少不可一世的作品,终究都只是诗歌史上的浪花一朵或沙石一粒。标新立异占山为王,那些取得了看似巨大荣誉名利,可能迎合了时代的某些审美情趣而取得短暂辉煌的好诗,百年之后一样烟消云散,甚至被风化得连一粒沙石都不是。敬畏诗歌就是敬畏自己,对诗歌的不虔诚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想改变与诗歌的仆从与宾主关系。但是可能吗?就像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天生注定,谁能改变?天理也不容忍。前几日偶读得南宋诗人吕本中《夏均父集序》:“学诗当识活法。所谓活法者,规矩具备,而能出于规矩之外;变化不测,而亦能不背于规矩也。是道也,盖有定法而无法,无定法,而有定法。知是者,则可语活矣”。这里面把学诗当识活法升华到是道也,一个“道”字道出了对诗歌认识的分量。“道”含道家对大自然的极度敬畏,这里从另外一方面也蕴含了古代诗人对诗歌的无比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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