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年作家的理想与担当2013年05月29日来源:中国作家网
上世纪90年代,一批青年作家以“80后”的代际符号亮相文坛。他们书写青春的故事,执著于自我的表达,以不同于父辈的写作姿态冲击着旧有的文 学格局。他们为文坛带来新鲜的内容和品质,但同时也存在争议与困扰。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似乎比以往的作家更为复杂。一方面,他们要解 决写作的技术问题,不断努力去提升文学的品质;另一方面,他们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去应对扑面而来的海量信息,在喧嚣和嘈杂中作出自己的选择和坚守。曾经的年 轻一代,正经历着蜕变和成长,逐渐走向成熟。他们逐渐跳脱出个人经验表达的小圈子,用自己的作品去开掘更为广阔的生活,同时也更加自觉地担负起一个作家之 于社会应有的责任。
5月21日,由北京市作协主办的青年作家创作研讨会在京召开,北京青年作家代表及文学评论家50余人参加了会议。围绕着“现状与走向”、“传承 与自立”两个议题,青年作家们展开了热烈讨论。大会还成立了北京市作协青年创作委员会,徐则臣当选为首届青年创作委员会主任,石一枫、付秀莹、张悦然、唐 家三少、笛安、霍艳当选为委员会委员。
在反思中走向成熟
对于这些青年作家来说,虽然他们年龄相仿,但各自却面临着不同的问题。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他们通向事物本质的入口,他们以不同的路径抵达成 熟,并最终在自己创作出的优秀作品中会合。曾经以青春写作的一代人,超越了青春题材,突破写作的瓶颈,摆脱自我的复制,在自我的反思与否定中不断前行。
鲍尔金娜目前所关注和思考的是文学写作所应有的态度。在她看来,对于一个技术逐渐成熟的作家来说,写作最大的敌人不是缺乏技巧,不是缺乏阅历, 不是缺乏深度,而是缺乏真诚。她认为,从古至今最伟大的作家在写作时无一例外都是极度真诚的。做作的文章,不管多有华彩,都很难冲击人的心灵。她又将做作 分为两种,小的做作是文风的做作,是一种屏蔽感情、无关心灵的写作。当一个不爱土地的人去写土地,一个不爱都市的人去写都市,做作是不可避免的。而大的做 作则是写作价值观的做作,将自己的写作理想放置于他人的期许之下,市场喜欢什么就写什么,评论家喜欢什么就写什么,包裹着文学创作的是完全功利化的目的。 相比而言,这种大的做作最危险,这样的写作早已丧失了文学理想。因此青年作家需要保护的是创作心态的“原生态”,在最干净、最自由的条件下进行自主创作, 以顺其自然的状态迎接灵感和表达欲望,不拔苗助长,不无病呻吟,用足够的文学自尊心和自信心去期待新作品的诞生。
文学创作如何恰当地游走在真实和虚构之间,这是现阶段困扰张悦然的问题。她说,在以前的创作中,她可以根据叙事需要,毫无顾忌地虚构,随意地杜 撰,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作品中的人物有真切的体会和负责。但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越来越觉得这是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慎重对待作品中人物和故事的真实 性,这似乎是一种责任,而如何从容自如地处理真实题材,克服处理这类题材时所表现出来的犹豫不决和懦弱,也需要智慧和勇气。
类似的问题也困扰着春树。真实性并不是春树作品所缺乏的,忠实于自己的个人经验,袒露自己的情感世界,一直是她文学风格的重要特征。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此真实的写作是否会对作品所涉及的个人造成伤害,作家又是否具备这样的权利。
对于唐家三少、蝴蝶蓝等网络作家来说,他们似乎并不存在写作问题上的焦虑,困扰他们更多的是影视版权的改编以及盗版侵权等问题。唐家三少是专注 于玄幻题材的网络作家,保持着稳定而飞快的创作速度,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完成一部作品,平均每年出版20多本书。在玄幻的世界里,他凭借飞扬的想象力, 似乎不会面临创作资源枯竭的问题,而作品的风格也在多年的写作中趋于稳定,不会有太多形式上的创新,对他们来说,需要绞尽脑汁思考的是如何以新颖的情节吸 引读者。
在继承上确立自我
今天的青年作家面对着两个传统,一个是中国悠久丰厚的文学传统,一个是西方现代文学的传统。如何将这两个传统消化并融会贯通,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和创新,考验和挑战着青年作家的创造性和想象力。
在以前的写作中,笛安刻意强调自由的姿态,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创作在文化上的归属感。后来因为要创作古典题材的作品,使得她与中国的古典文学重 新相遇,重新发现它们的价值,领略它们的魅力,并从中汲取创作的营养。她从中发现,中文写作传统是一个巨大的不容回避的存在,作家应该在与它的共存中,反 观并完善自己的创作。
但是能够做到像笛安这样自觉向中国的古典文学学习的青年作家却并不多,有不少作家表现出对于经典文化的不屑、对于传统文学的远离,在文化积累与 艺术传承上更重视横向的借鉴,而轻慢纵向的继承。这些偏向都使他们的知识库存与文学造诣有着明显的倾斜。徐则臣认为,青年作家在谈到自己的传承与写作资 源、谈到自己的精神导师时,绝大多数提的都是外国作家和外国经典的文学作品,而我们自己的文学传统则被忽视。如何平衡中西两个传统之间的关系,如何将中国 的文学传统同当下的经验以及现代性的理念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是需要青年作家思考和解答的。
在付秀莹看来,传统经典不仅仅是一大堆书籍,作家置身于文学传统之中,这种传统的精神财富早已在我们的血液中一代代积淀下来。关键是如何以作家 自己的艺术才能、以作家对这个时代精神的深切理解、以独有的表达方式来切入这个时代,切入当下的社会生活,并能够在继承的基础上树立自己的文字风格。
付秀莹认为,优秀的作家应该具有某种能力,在看似终结的地方重新开始,以新的经验开拓新的疆域,重新制定新的法则。作家应该在写作中找到适合个 人的话语方式,一旦找到之后才可能实现传承与自立的可能性。写作是个人的、孤军奋战的心灵事业,秘密通道的一端接通传统的古典,一端接通作家。作家置身在 伟大的传统当中,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和它对话?是否有足够的野心同它交锋,为自己的文学风格“立法”?而当写作陷入困境的时候,或者写作顺着惯性不断滑行的 时候,作家是否能重新回头同我们的传统对话?只有具备这样的智慧和勇气,只有如此不贪图热闹繁华,执著前行,才能成功树立个人的风格。
走向社会,勇于担当
囿于小我、题材狭窄、个人经验的单薄、自我与社会的割裂,这是很多青年作家的通病。重新思考自我与他者、文学与社会的关系,是他们需要补上的一课。文学创作应该指向更广阔的生活,从小圈子中走出来,用自己的创作见证时代,是时代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
李成恩想象未来的文学必定是一个重新发现现实的文学。她说,我们所处的时代太丰富了,不比任何一个时代逊色。青年作家都有一颗敏感的心,写作技 术与知识积累已经不成问题,现在要解决的是写作观念的问题。如果一个青年作家用前十年书写个人的经验世界,那么现在他应该转向重新发现现实,然后再用十年 与时代交换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用文学去观照一代人的迷茫、痛苦、愤怒、焦虑与无助,去展示他们的内心和生活,在复杂的文化语境中进行价值重建,这是我们所 应肩负的文学责任。
贺绍俊认为,作家在处理自我经验的时候,如果没有社会作参照的话,这个经验就永远只是自我的经验,无法和别人进行交流。个人的经验只有在他者的 激发下才具备价值。从这个角度来说,书写自我经验也不是仅限于个人的事情。作家首先要打开自我,同这个社会进行对话,其自我经验才能够被更多的人接受。即 便是书写孤独,也只有对应社会、对应他者的时候才有孤独。对青年作家来说,作品的好坏也决定于其如何处理个人和外部世界经验的能力,而加强这一能力的重要 途径就是要走出去,走向社会,放开眼界,不断认识世界,从世界各种文化资源中找到自我的坐标,找到新的角度和激发点。
陈福民认为,随着青年一代成长为社会的中坚力量,重担也自然而然落在他们肩上。这是他们无法逃避的历史责任。很多青年作家的创作刻意消解文学的 意义,躲避宏大叙事,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是文学必须要面对和处理的。他认为青年作家应该从自己的小圈子中走出去,去感受更加广阔的社会生活。他以霍艳为 例,阐释了走向社会与文学写作之间的关系。霍艳曾经有意识地走出去,去感受和处理社会中人与人的复杂关系,这使得她新近创作的中篇小说呈现出一种不同于之 前青春文学的博大。
陈福民说,以“80后”为代表的青年作家太强调个人化的写作,强调个人经验的重要性,而忽视了外部世界的集体经验,这其实是一种偏见和短视。一 些年轻作家习惯于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当他们在一个环境里呆得太久,会误认为这就是全部的世界。“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走出去了解别的领 域,去感受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这样的经历会反哺作家的写作,对写作大有帮助。(李墨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