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儿童文学作家孙幼军:我不知道人老了这么受罪2013年06月04日 来源:新京报 作者:姜妍
孙幼军嘴里还有七颗牙,要是发现镜头对着他的时候他便不肯笑,他说牙太少了,笑起来难看。
孙幼军儿童文学作家。1933年生于哈尔滨。著有童话《小布头奇遇记》、《怪老头儿》、《小猪稀里呼噜》等,曾获国际安徒生文学奖提名及国内多种奖项。本报2008年11月6日“个人史”版“小时候”系列,刊发孙幼军专访,“‘怪老头儿’创造‘小布头’”。
2003年,新京报创刊之时,以文化老人沈昌文一句“我忏悔我的不美”,开启了与文化长者相遇的十年旅程。十年之中,我们以“个人史”的形式访问了周有光、王世襄、高莽、何兆武、李文俊、钟叔河、邵燕祥、傅惟慈、朱正等近百位文化老人,以他们的人生经历与学术成就为纲,勾画出几十年来文化领域的发展与变迁历史。
令我们感到痛惜的,是很多我们曾经访问过的文化老人,已经在这十年之中永远离开了我们。令我们感到遗憾的,是我们在十年之中只来得及记录下文化老人的人生与社会影响,却没能对他们的当下给予更多关注。这些在文化领域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老人,他们现在在思考什么?他们的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他们是否快乐,他们是否孤单?
2013年,新京报创刊已经十年,我们再次探访那些曾经深深影响过我们精神世界的文化老人,这一次,不是为了构筑历史,只是希望让人们看到,这些老人,现在进行时的生活,有满足、有遗憾,有思考、有闲情,有自得,也有孤独……
“你来之前,我还在楼底下发动我的小摩托呢。”孙幼军带记者去看他的摩托,行人稀少的路上,他一高兴就飙到60迈,感觉比开汽车还爽——这是五年前,孙幼军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的开场白。5年过去,孙幼军的书继续在市场上热销,特别是他的《小猪稀里呼噜》,改编成了各种不同的图画书版本,根据《小布头奇遇记》改编的同名多媒体童话剧,也在六一当天,登上中国儿艺舞台。但热闹背后,今年80岁的孙幼军让记者感受至深的一句话是,我终于知道老了这么受罪……
“我不知道人老了这么受罪”
已经快要到初夏,孙幼军浑身还是冬天的装扮,他穿着厚厚的棉背心,足上的拖鞋也是棉的,他很瘦,他戴着助听器,他的脸上、颈部都贴有膏药。他把我们让进屋,客厅里的电话又开始响起来。
“前几天,我连字都不认识。前两个月,我脑血栓,后遗症。”这是他的开场白,然后他又干净利落地说了两个字“请坐!”
孙幼军同时在我的右侧沙发坐下,我们中间隔了一张小茶几,他递给我们一人一瓶水。“我是电话从来不接,好几个月了,怎么努力也听不清,哈哈哈。”我后来发现,在讲到难过或是开心的事情时,他都喜欢放声大笑。戴着助听器的他确实不适合接电话,电话听筒压着助听器的时候,他的耳边都是ririri的响声,他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他不喜欢这样的声音。接着,他又开始继续讲他现在的处境。“我是很少接待客人,因为我说话也不行,说话三叉神经疼,舌头疼。我现在就等于又聋又哑。你们之前的电话是我爱人接的,要是我接就婉谢了,因为现在没法接受采访,处境很狼狈。”
自从得了糖尿病,医生让孙幼军每天要有半小时的活动时间,但他根本无法遵医嘱,他几乎连楼都不下,他心脏不太好,家住6楼的他单元里没有电梯,出门一次太吃力,所以除了拔牙的时候他几乎不出门。那天孙幼军嘴里还有七颗牙,要是发现镜头对着他的时候他便不肯笑,他说牙太少了,笑起来难看。“现在吃饭就是把馒头揪下来,泡在牛奶里,整吞,没法嚼,我不知道人老了这么受罪,很狼狈,哈哈哈。”
和孙幼军的对话进展得不大顺利,原本打算留在家里一起等我们的他的太太因为需要去银行办事另外去买东西,所以少了她当翻译,我说的很多话孙幼军并不大能听得清。基本上我用正常音调说的话都会被自动屏蔽掉,所以但凡他回答的问题,都是我扯着嗓子拼命喊出来的,其他的时间,他忙着自说自话。
他形容自己几个月前的生活是除了睡觉就发呆,因为不认识字了所以做不了事,现在好些了,可以打开电脑打些字。“我现在唯一跟外界的联络,就是电脑,信也不写了,电话也不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