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作文比赛的最大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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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作文比赛的最大输家
丁启阵



历史上曾经举行过多少次作文比赛，大约没有人能够知道；历史上曾经进行过多少次夫妻之间的作文比赛，也许有人清楚，但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中国历史上有过两次著名的夫妻之间的诗词创作比赛，结果都是：男人惨败，女人完胜。

一次是宋代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之间的比赛。

有一年的重阳节，赵明诚跟妹夫李擢一道出去游览名山胜水，流连忘返。李清照独自在家，赏菊之际，心里生出顾影自怜之情。于是作了一首日后流传千古的【醉花阴】词，词曰：



  薄雾浓雰愁永昼，瑞脑销金兽。时节又重阳，宝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怨而不怒，风致蕴藉。其中“人比黄花瘦”一句，更是把女主人写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人见人怜。

据说，李清照将这词寄给赵明诚，赵明诚读后，也是赞叹不已。自愧不如的同时，赵明诚又有点不服气，一心想要写出超过妻子这首词的作品。于是，闭门谢客，日夜构思，废寝忘食。三天三夜之后，憋出了五十首词。为了检验作品的优劣，赵明诚把自己的词作跟妻子的【醉花阴】放在一起，拿去给一个叫陆德夫的朋友看。陆德夫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最后说道：“恕我直言，其中三句写得最好。”赵明诚问他是哪三句，陆德夫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好是李清照所写的。

显然，这一回作词比赛，赵明诚尽管冥思苦想三昼夜，写了五十首作品，以跟李清照一首兴到之作进行比赛，结果还是输了。

另一次是元代赵孟頫、管道升夫妇之间的比赛。

著名书画家、文学家赵孟頫，人到中年，忽然产生了一个风流的念头，想要纳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妾。于是写了一首词，试探一下妻子管道升。词是这样写的：



  我为学士，尔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无）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词中的陶学士指宋代的陶谷，他曾经在后周做过翰林学士，桃叶本是晋人王献之的爱妾，桃根是桃叶的妹妹，这里借用“桃叶桃根”指小妾；苏学士指苏东坡，朝云是他的爱妾，暮云系仿朝云杜撰，为了跟桃根桃叶对应。不用说，赵孟頫当时心里边是希望妻子能够点头答应的。

不料，管夫人坚决不答应。当然，大家闺秀出身的管夫人，不答应的方法不是普通妇女的“慑夫三招”法，即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跟赵孟頫进行了一次作文比赛：她也写了一首词。那就是著名的《泥人》或者叫《我侬词》，词如下：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据说，管夫人的词收到了她预期的效果：赵孟頫从此打消纳妾的念头。

结果如何，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便深究。我这里要说的是，他们夫妻的作词比赛结果：当然也是丈夫大败，妻子完胜。有文学家这样评价两首作品：“把这两词一比较，可见管词何等温柔敦厚；而赵词却完全是纵欲的男性，因为想过多性生活而有心背弃花落色衰的糟糠之妻的供状，可算是丑极了！”（刘大白《管夫人我侬词（二）》）

    两个男人都是输家，但是，输得有云泥高下之别。首先，赵明诚的专长在金石（包括文物和古文字）方面，并非诗词名家，而赵孟頫虽然主要是书画家，但同时也颇有诗文之名。就是说，赵明诚输的是他的弱项，而赵孟頫输的是他的强项。其次，赵明诚的妻子李清照是中国文学史上超一流的词人，而赵孟頫的妻子管道升虽然也是颇有文化修养的闺秀，但是，诗词成就跟李清照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说，赵明诚输给了一流高手，而赵孟頫输给了普通知识女性。再次，赵明诚输的是词作的技术和艺术，而赵孟頫除了技术、艺术之外，连人格也输掉了。总之，赵孟頫比赵明诚输得惨，惨很多。

                                                         200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