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耀红：语言与文字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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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耀红：语言与文字的神性


作者：黄耀红

        一棵古树,一个石头,一幅壁画，倘若千百年来存在如斯,成了时光的苍茫见证,它们很可能被视为有灵的精怪，或，膜拜的神明。
        古树成精，石头显灵，壁画有寄，缘于我们对人间流转、生命飘蓬的深深敬畏。
        即令平凡如树如石如画， 它们的存在里会散发遥远而生动的岁月声息，附着那隐约而飘浮的生命灵魂，累积那天地无语的悲欣。
        不可追的无涯，不可知的无垠。树、石或画的笃定与恒久里，落满了千百年的人间记忆，眼泪抑或欢笑。
        你我，都是这转瞬即逝的生命，谦卑脆弱的生命，有什么理由不因千年古树，百年灵石与壁画，肃然而起敬？
        一树，一石，一画。它们因照见人生的卑弱才显出其超凡的神性。
        世间所有能挽住时光的物什，无不如此。
        一只宋代的瓷碗，一只唐代的彩陶，一幅明清的山水；一座古塔，一个城堡，一个小镇……
      它们的沉默里栖息着不可显形的灵魂——时光与美的灵魂。
我们是否想过，古树、石头，壁画、陶瓷、城堡，都可能散发神性的光辉，何况于比它们远要古老的语言与文字呢？
        相较于这些自然存在，语言文字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作为一种精神存在，承载着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
语言文字于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它改变了自我存在的方式和境界，亦重构了生命的时空与层次，从此，我们对历史与世界的感觉与思考得以超越于一时一事一境；从此，我们于天地、山川、故土之外，拥有一片共同的心灵故乡。
语言文字开辟了人类思想的故乡，精神故乡，而它自己，则化作这片故乡里那一轮深情的明月，朗照人类的心灵。
既然古树、石头以及一切凝聚时光的物事，皆可赋予神性，何况文字，何况这凝聚历史与生命的文字呢？
文字与生命一样，是一种时间性存在。
        它的飘忽无踪，它的无定与有命，它的前世与今生，我们无法为之定型，不得不它此生所历与未来种种，全都付诸文字的神明。
        文字的神秘亦如符咒，构成一种遥远的宿命。
        在不可知的未来里，我们唯有以虔敬表达茫然，以文字的性灵诠释来超越生命科学预见。
看起来，每个人似乎将能拥有一段奇妙莫测的生命历程。然而，任何人的命理却被归为归结为传说中的“八字”——你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它们分别对应着天干地支中的那一个组合，那就构成你的生辰八字。
        你一辈子的人生际遇，起落沉浮，全在这八个字里演绎。
        文字，就这样框定、勾画甚至定义着我们的人生。将科学视为主义的现代人，在以迷信二字予以嘲弄的时候，文字不可能与这些浮浅的认识去争辩，它只是以先验的生命历程来显现，并在显现中发出灵异的光茫。
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见证着这样的文字神性。
        比如你从庙宇里抽到的一根签，比如你让人测的一个字，比如你选择一个姓名、一个公司名，店铺名，楼宇名，他们为什么带来那种深刻的暗示甚至产生那么强的不可超拨的力量？这里面，有没有一种神性的气质蕴涵其中？
        说个小故事。
        那是1940年，日寇犯湘的日子。一个中学生，随父母嫂子由桂林逃难至衡阳，父母嫂子留在衡阳，他自己入衡山白果。当他听到21架日机轰炸衡阳之后，十分担心父母嫂子的安危。时有同学慰之，说愿帮其拆字，以卜吉凶。他想着自己刚从桂民汉民中学来此，便随手写一“汉”（繁体）字。同学见后，一拍大腿：“没问题，你父母嫂子安全无恙。”其理由是，“汉”字左边从水、从草，而右为三口人，它们在水边、草边，因而没有问题。看似如此可靠谱，然而事实证明：果然，其父母嫂子当时的情况正好是敌机轰炸时，他们三个在池塘边折瓜棚下躲过一劫。
        你尽可以说是偶然巧合，然而，为什么偏偏言中？这就是无法以科学来诠释的语言的神性。
        与之相类的事件与际遇不胜枚举。比如，你在特定心境下抽到的某一枝签，一段符咒足以令在喉的鱼刺消失，或足以令你手上的鸡眼遁形，一道符咒足以驱赶鬼怪保护你的心安，念诵经文可以超度一个灵魂……种种一切，是不是在表达一种语言或文字是一种神性存在？它里面的密码，正如遗传基因，那不是以唯物的逻辑结构可以支撑的。
        不得不回到文字创生之初，回到中国的始祖岁月。在结绳纪事的年代，仓颉是那浑沌岁月的一簇文化的薪火吧。他至少是汉字创造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整理者。《淮南子本经训》曰：“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汉字的出现，确实是惊天泣鬼的创举，太多的灵魂因为它而颤粟，而痛哭，人间从此有了文明的记忆。造字的智慧，其实是天人相融的智慧。《说文解字》里这样描述：“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爪之迹，知今之可相别异也，构造书契”。文字有神，或许就是有情世界里这些灵魂的依附吧？
        文字之于未卜事件诠释力，常常出神入化。清代学者赵翼记录过一个关于拆字的故事，有类小说：“少时，见一测字者踉跄而来，问其父之病，随手拈得‘一’字。术者曰：‘一者，生字之尽，死字之初也；汝父殆不起矣。’又问：‘当父生年云何？’其子曰：‘丁丑生，属牛。’”术者曰：“然而尔父不死，牛加一画则生字矣。”
    六书之学，妙于会意。哪个字里没有生命的定数？
    或许，就像我们对于世界的理解还很有限一样，我们对于文字之于生命的理解，也是极为粗浅的。特别是，当我们将文字视为工具，视为符号的时候。
        懂得文字的神性，亦是懂得生命与世界的神性。一棵古树,一个石头,一幅壁画，倘若千百年来存在如斯,成了时光的苍茫见证,它们很可能被视为有灵的精怪，或，膜拜的神明。
        古树成精，石头显灵，壁画有寄，缘于我们对人间流转、生命飘蓬的深深敬畏。
即令平凡如树如石如画， 它们的存在里会散发遥远而生动的岁月声息，附着那隐约而飘浮的生命灵魂，累积那天地无语的悲欣。
        不可追的无涯，不可知的无垠。树、石或画的笃定与恒久里，落满了千百年的人间记忆，眼泪抑或欢笑。
        你我，都是这转瞬即逝的生命，谦卑脆弱的生命，有什么理由不因千年古树，百年灵石与壁画，肃然而起敬？
一树，一石，一画。它们因照见人生的卑弱才显出其超凡的神性。
世间所有能挽住时光的物什，无不如此。
        一只宋代的瓷碗，一只唐代的彩陶，一幅明清的山水；一座古塔，一个城堡，一个小镇……
        它们的沉默里栖息着不可显形的灵魂——时光与美的灵魂。
        我们是否想过，古树、石头，壁画、陶瓷、城堡，都可能散发神性的光辉，何况于比它们远要古老的语言与文字呢？
        相较于这些自然存在，语言文字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作为一种精神存在，承载着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
语言文字于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它改变了自我存在的方式和境界，亦重构了生命的时空与层次，从此，我们对历史与世界的感觉与思考得以超越于一时一事一境；从此，我们于天地、山川、故土之外，拥有一片共同的心灵故乡。
        语言文字开辟了人类思想的故乡，精神故乡，而它自己，则化作这片故乡里那一轮深情的明月，朗照人类的心灵。
        既然古树、石头以及一切凝聚时光的物事，皆可赋予神性，何况文字，何况这凝聚历史与生命的文字呢？
文字与生命一样，是一种时间性存在。
        它的飘忽无踪，它的无定与有命，它的前世与今生，我们无法为之定型，不得不它此生所历与未来种种，全都付诸文字的神明。
        文字的神秘亦如符咒，构成一种遥远的宿命。
        在不可知的未来里，我们唯有以虔敬表达茫然，以文字的性灵诠释来超越生命科学预见。
        看起来，每个人似乎将能拥有一段奇妙莫测的生命历程。然而，任何人的命理却被归为归结为传说中的“八字”——你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它们分别对应着天干地支中的那一个组合，那就构成你的生辰八字。
      你一辈子的人生际遇，起落沉浮，全在这八个字里演绎。
      文字，就这样框定、勾画甚至定义着我们的人生。将科学视为主义的现代人，在以迷信二字予以嘲弄的时候，文字不可能与这些浮浅的认识去争辩，它只是以先验的生命历程来显现，并在显现中发出灵异的光茫。
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见证着这样的文字神性。
        比如你从庙宇里抽到的一根签，比如你让人测的一个字，比如你选择一个姓名、一个公司名，店铺名，楼宇名，他们为什么带来那种深刻的暗示甚至产生那么强的不可超拨的力量？这里面，有没有一种神性的气质蕴涵其中？
        说个小故事。
        那是1940年，日寇犯湘的日子。一个中学生，随父母嫂子由桂林逃难至衡阳，父母嫂子留在衡阳，他自己入衡山白果。当他听到21架日机轰炸衡阳之后，十分担心父母嫂子的安危。时有同学慰之，说愿帮其拆字，以卜吉凶。他想着自己刚从桂民汉民中学来此，便随手写一“汉”（繁体）字。同学见后，一拍大腿：“没问题，你父母嫂子安全无恙。”其理由是，“汉”字左边从水、从草，而右为三口人，它们在水边、草边，因而没有问题。看似如此可靠谱，然而事实证明：果然，其父母嫂子当时的情况正好是敌机轰炸时，他们三个在池塘边折瓜棚下躲过一劫。
        你尽可以说是偶然巧合，然而，为什么偏偏言中？这就是无法以科学来诠释的语言的神性。
        与之相类的事件与际遇不胜枚举。比如，你在特定心境下抽到的某一枝签，一段符咒足以令在喉的鱼刺消失，或足以令你手上的鸡眼遁形，一道符咒足以驱赶鬼怪保护你的心安，念诵经文可以超度一个灵魂……种种一切，是不是在表达一种语言或文字是一种神性存在？它里面的密码，正如遗传基因，那不是以唯物的逻辑结构可以支撑的。
        不得不回到文字创生之初，回到中国的始祖岁月。在结绳纪事的年代，仓颉是那浑沌岁月的一簇文化的薪火吧。他至少是汉字创造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整理者。《淮南子本经训》曰：“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汉字的出现，确实是惊天泣鬼的创举，太多的灵魂因为它而颤粟，而痛哭，人间从此有了文明的记忆。造字的智慧，其实是天人相融的智慧。《说文解字》里这样描述：“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爪之迹，知今之可相别异也，构造书契”。文字有神，或许就是有情世界里这些灵魂的依附吧？
        文字之于未卜事件诠释力，常常出神入化。清代学者赵翼记录过一个关于拆字的故事，有类小说：“少时，见一测字者踉跄而来，问其父之病，随手拈得‘一’字。术者曰：‘一者，生字之尽，死字之初也；汝父殆不起矣。’又问：‘当父生年云何？’其子曰：‘丁丑生，属牛。’”术者曰：“然而尔父不死，牛加一画则生字矣。”
         六书之学，妙于会意。哪个字里没有生命的定数？
        或许，就像我们对于世界的理解还很有限一样，我们对于文字之于生命的理解，也是极为粗浅的。特别是，当我们将文字视为工具，视为符号的时候。
        懂得文字的神性，亦是懂得生命与世界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