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韩梅梅”：从教材虚拟人物到80后集体记忆

教师之友网

“李雷韩梅梅”：从教材虚拟人物到80后集体记忆张献臣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12月12日   14 版）

《九年义务教育三、四年制初级中学教科书英语》的人物关系图

所有80后熟悉的封面

    编研一体，学术立社，此则人民教育出版社作为具有出版资质的国家级课程教材研究单位坚守60多年之信念。2010年12月，人教社申请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百年教科书整理与研究”终获批准（课题批准号：１０＆ＺＤ０９５），数百名编辑人员与国内相关高校、科研院所的学者共预其事。廓清百年教科书发展之轨迹，探寻近代以来吾国中小学课程、教材演变之规律，功在当下，利泽久远。
    “李雷韩梅梅”近年来很忙。“他们”先风靡网络，又出现在歌曲和动漫中，并衍生出与之有关的文化饰品或用品，后来又推出了《李雷和韩梅梅》话剧。听说，有关“他们”的电影、电视剧正在筹拍之中。李雷和韩梅梅，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由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写出版的《九年义务教育三、四年制初级中学教科书英语》（Junior English for China) （以下简称JEFC）中的两个主要虚拟人物。笔者曾经是那套教科书的编辑之一，并有幸参与设计了那些人物的外形与性格特征。当年学习那套教材的学生基本上都是“80后”，他们现在都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工作上的成功与失败，生活上的幸福与磨难，使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一段充满美好与乐趣、童真与幻想的学习生活，那一段共同的“集体记忆”。正像那个话剧的广告词所写：“15年青春挣扎成长，向英语教科书的青葱岁月致敬。”作为那段历史的创造者和见证者，笔者感到很欣慰。
    人的一生中学过的教材很多，但在记忆中能够长期留存的很少，尤其能够引起愉快回忆的就更少。究竟什么因素使当年的那些孩子们到现在还对“李雷韩梅梅”记忆犹新，兴趣不减呢。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英语教材编写者深思的问题。
    JEFC是人民教育出版社与英国朗文出版集团有限公司合作编写的一套全新的初中英语教科书。这套教材的编写创造了多个第一，即第一次采用中外合编的形式编写我国基础教育阶段的英语教材；第一次采用了“交际法”作为教材编写的主导思想，强调语言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运用；第一次采用“功能与结构相结合”的方法编排教学内容，重视语言的社会交际功能，将语法、语境和语用相结合；第一次采用了16开本和双色印刷，改变了教材呈现过于单调枯燥的局面。本套教材于1990-1993年在全国部分地区进行实验，然后于1993年秋开始在全国使用，到2000年进行了大修订，一直到2003年被新课标教材所取代，退出历史舞台。本套教材由于采用了先进的教学理念和编排体系，并为我国的学生量身订做，极大地推动了我国中学英语教学的发展与进步。时至今日，除了广大学生之外，也有很多教师仍旧怀念那套教材。
    中外优势互补
    JEFC教材是中英合编，以中方为主，外方为辅。中方人员比较了解中国的英语教学要求和特点，英方专家长于语言和文化以及西方先进的语言教学思想。中方负责提供语言知识基本要求，包括语音、词汇、语法和功能，提供教材编写的基本框架，帮助英国专家了解我国的英语教学要求、现状和特点，介绍我国的教学大纲内容，带他们到不同地方的学校听课，深入了解我国的英语教学状况，尤其是英语教师的水平和学生学习英语的特点与困难，同时也体验和学习中国的文化。经过这些过程，外国专家初步形成了中国外语教材编写的基本思路。
    双方共同打磨教材编写框架和具体的编写形式，由英方专家编写所有文本材料，包括课文，对话，听力内容，当然许多情景是由中方人员提供的，同时英国专家也参与教学活动的设计。中方人员主要负责编写练习和设计活动，同时帮助修改英国专家的文本材料和活动设计，对于那些生词过多的篇章，难度过大的活动提出修改意见。在教学方法上不局限于某一种方法，采用“折衷法”，有情景法、听说法、交际法，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的语法翻译法。主体思路采用了结构与功能相结合，不再单纯以语法项目为主要脉络来组织和安排教学内容，而是根据学生的兴趣和需要，既考虑语言的功能、意义，也考虑语言的结构，使他们有机地结合起来。为了较好地控制教材难度，词汇的选择和控制主要由中方编辑来做，努力做好生词总量控制和词汇复现。教材版式设计也是由中外人员共同合作完成。
    这种中外互补式合作模式经过实践证明是比较成功的，既能保证教材编写是基于国情，满足我国英语教学的需要，又保证了教材语言的地道性，内容的鲜活性和中外文化知识的平衡渗透，同时又体现了世界先进的语言教学理念。
    故事源自学生生活
    我们一直坚持“三贴近”原则，即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学生。贴近学生就是根据学生的生理和心理发展特点来编选教学材料和设计教学活动，满足他们的认知需要和兴趣需要。12—15岁的中学生思维活跃，想象丰富，敢于表达，勇于参与语言实践活动，认知上处在逐步从形象思维到抽象思维的过渡阶段。JEFC在语言材料编写和活动设计上，都十分注重与学生实际生活密切联系，反映他们的心理需求。教材中有大量情景都是为之精心设计的，例如“李雷韩梅梅”们在教室里打扫卫生、举办同学生日晚会、课堂上做游戏、课堂上借东西、到同学家聚会、描述自己的卧室、介绍自己的家人或宠物、参加学校运动会等。即使社会生活也都是由他们亲自参与的，比如河边植树、农场摘苹果、参观博物馆、参观动物园、校外野餐、街头帮助外国人指路等。这一幕幕场景都是学生身边每天发生的事情，使他们犹如身临其境，减少了教学内容与教学对象之间的陌生感和距离感。
    为了更好提高学生学习语言的参与性，教材设计了很多“活动”。活动的形式也比较丰富多样，有歌曲、游戏、绕口令、猜谜语、填字谜、讲故事、演小剧、话题讨论，既有结对活动，也有小组活动和自由调查活动，其中很多活动都是信息差活动（information gap），具有交际的真实性。不同形式和不同层次的教学活动促进了学生对学习过程的参与，包括行为参与和思维参与，提高了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学习动机，发展了学生的思维能力和语言运用能力。
    和“李雷韩梅梅”一起长大
    语言运用能力发展的主要途径是语言实践（language practice)。教材要为学生提供充分的真实或模拟真实的语言实践活动以及真实的活动内容，才能促进学生的参与和学习，激发学生的兴趣和动机。JEFC在提高教材的真实性和情景性方面做了不少努力。
    首先，教材内容的呈现具有故事性，故事提供了语言学习的交际情景。教材的主要故事线是由三个外国家庭（The Green family，the King family和the Read family )在中国工作、生活和学习，他们的子女（Jim, Kate, Lily, Lucy, Ann, Tom)与中国孩子(李雷、韩梅梅、林涛、魏华)一起上学，中外学生同校学习在当时和现在都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因此学生容易接受。这样设计的目的也是为了便于介绍和渗透英语国家的文化。除了上述人物之外,还有Miss Gao, Uncle Wang, Mr Hu, Polly等角色。教材的对话、听力和课文的内容都以这些人物为中心来设计情景。
    其次，教材的故事具有连续性。“李雷和韩梅梅”等系列人物贯穿全套教材，不断有新的情境、情节来推动故事的发展。“他们”也陪伴学生们一天天长大，通过他们的思想行为、爱好习惯来反映中国学生生活、学习的真实状态。这些人物虽然是虚拟的，但是他们天天与学生见面，共同度过了三年的学习时光，都融入了对方的生活，成了朋友，彼此难以忘怀。
    最后，突出故事人物性格特点和外貌特征，让“他们”都成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我们在设计教材故事人物时，着意突显了人物的外貌特征和性格特点。比如，李雷长着一副圆乎乎可爱的脸蛋，浓眉大眼，留着小平头，学习好，助人为乐，是一个班干部的形象，显然是一个好学生的模样，不是现在被演绎的那个淘气的孩子。韩梅梅则是一个贤淑聪慧的传统好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很有责任心，性格偏内向，吃苦耐劳，经常帮助老师做些事情。其他人物也大致都有比较鲜明的性格指向，就像一部小说中的人物一样，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插图写实  观感愉悦
    本套教材的插图采用了写实风格，而非卡通画。画家通过细腻优美的线条将每个人物的形象表现得非常具体而细致，画面具有美感，能够引起学生的愉悦感。由于是写实风格，每个人物的外形特征比较容易表现，而且固定，能够贯穿整个三年的教材，学生易于辨认、理解和记忆。写实风格的插图也有助于营造相对真实的语言交际情景，使学生容易进入语言交际情景，并产生联想与遐想。
    然而，本套教材的2000年修订版换成了卡通风格。卡通的特点是活泼、夸张、好玩，但是人物特征难以表现，结果是中国人和外国人难分清，年轻人和年老人都一样，甚至男女特征也不明显。不同人物的特征都被夸张的线条抹杀掉了，不利于学生对插图的直接理解。
    实际上，语言教材插图的功能很重要，它不仅具有美化版面的作用，还可以影响学习者的情感和态度，具有直观形象、寓意丰富、整体传达、一目了然的特点，具有审美感人、强化认知、促进记忆等功能。
    “李雷韩梅梅”现象让我们对于一套教材的生命力有了新的认识。一套优秀的外语教材不仅要准确体现语言教学的基本规律，还要千方百计满足学生的心理需求和认知需求，既要重视教学内容本身，还要重视教学内容的呈现形式。JEFC较好地做到了这一点，所以它不仅仅很好地完成了学校育人的功能，还被学生们镶嵌在记忆里，携带去了他们的青年、中年也许还有老年，持续影响他们一生。作为一个教科书编者，最大的幸福，该莫过于此吧？
    多余地声明一点，现在坊间流传李雷和韩梅梅之间的“小暧昧”，完全是网民们大胆演绎出来的。作为那套教材的编写者之一，我敢保证，“他们”绝对只是非常纯洁的同学关系。
    （本书作者供职于人民教育出版社英语编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