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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中学是旧时安庆天主教会办的一所私立学校,初名“法文补习学校”、“圣心师范学院”,1936年9月改现名。照片上方的一行字,为我们解读它提供了重要信息:“崇中高三班全体同学暨班主任苗达魁先生合影纪念,1951.1.留真拍”。1951年1月的安庆,正值寒冷季节,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有些男人在大襟棉袄的下身罩半截棉袍,是民国时期男人过冬衣着长袍马褂的遗风;女人留着半拉子发辫和过肩“二头毛”,显然是姑娘们闺阁中的长辫向学生时代运动短发的过渡;人群中,多数着纽扣中山装,上衣口袋插一两支自来水钢笔,有些小伙在脖子上围着方格围巾,显出新潮一派。照片上的师生围坐一处,十八位学生怀揣对老师的敬意,让十九颗心融为一体;他们神态纯真质朴、自然美好又有些惆怅——这是他们在校团聚十二年的最后一段时光。大家即将分别,各自走向社会,奔赴前程,难忘的学生时代和珍贵的师生情谊,自此依依惜别,定格为永恒。从留真照相馆“走”出来,崇文中学的时代倏忽间已过去了五十六个年头,照片上的十九个人,最小的也已七十多岁了。它留给我们的不仅是教会创办一所学校的历史镜头,和十几个青年知识分子青春岁月的写真,更让我们看到了新中国安庆教育事业在新旧社会交替、历史链接中得到进一步发展的史况。
这张照片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它的背面所提供给我们的人文信息:十八位同学为向老师表示敬意,都在背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由于照片已有些年头,有几处水墨模糊难以辨认,笔者尽着自己的能力,多次在二十倍放大镜下反复细看,特将辨认名单列于后(无法辨认的以□□符号代替),以方便知情人为解读崇文中学的历史轨迹,提供更多的有用信息。照片上的十八位同学签名是:
前排右起:叶银长、吕锦文、何宏贤、金□三 ;
中排右起:金□义、方文华、杨师猛、(中间是老师苗达魁先生)、项兆松、陆大华、雷诚安;
后排右起(女同学):江学琏、程瑛、米信麟、马自娱、史贞英、杨慕兰;
最后排两位男同学:金德明(右)、盛敏宽(左)。
照片上,坐在中间戴眼镜的先生就是班主任苗达魁。几年前,我曾经在一批档案里,读到过崇文中学苗老师的个人资料,遗憾的是,这批资料因被原单位回收而无从知晓,仅凭记忆作如下记述:
苗达魁先生约生于辛亥革命时期(1911年),祖籍河北,毕业于中国大学,曾在天津商学院任教,后任青岛警备司令部总务组长(少校衔)、北京官厅水库总务股长等职。抗战时期,流落到安徽望江乡村中学,当了一名教师。抗战结束后,经友人推荐,来老省城安庆崇文中学教书,携爱人兆卫实住老城黄家狮30号民宅内,自此信奉天主教,与外籍教师蔡光中(中译名)和神甫莫尘过从甚密。这张老照片的背后,还透过一段辛酸尴尬的往事:
1951年,崇文中学发生了一起“驱神”运动——抗议和驱逐外籍神甫和外籍教师,理由是:蔡、莫二人为帝国主义分子,在他们来华施教行为的事实前冠以“文化侵略”等字样。很早就来老安庆创办尚文小学的莫尘神甫,因被学生告发“鸡奸多名男生”而罪加一等。两人同被驱逐出境。两名外籍老师自此离开崇文中学,一走了之,这下可苦了与他们同为一所学校任教的老师苗达魁先生。受此株连,加上旧时的“历史问题”,苗先生于1958年7月27日被错判为六年刑事处分,经安庆二中和教育界同仁的奔走努力,在审判委员会的干预下,法院再次调查取证,认定苗先生仅仅为他们开脱、帮他们说了几句话,构不成刑事“犯罪”,遂于1959年8月17日,撤消原来的判决,改判“免于被告苗达魁刑事处分”。自此,建国初期在安庆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崇文中学事件”,被划上了一个句号。苗老师虽然从法律上洗刷了自身的污垢,但人言可畏,学校里小男生小女生都离他远去,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出门走道都矮人一截,夜夜难眠,惶惶不可终日,还成为历次运动的“活靶子”,从此落下了个精神恍惚的毛病……
图1 崇文中学师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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