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125|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另类学者潘毅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3-12-11 16:40:3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另类学者潘毅
作者:甄静慧 来源:《南风窗》2013年17期

从早期女工,到建筑工人、富士康、煤矿工人,潘毅的关注点始终着眼在中国内地工人问题上,这样的课题不要说在香港学术界根本没人感兴趣,上世纪90年代即使在中国内地也少人问津。作为一个民间学者,她的犬齿不算太锋利,被她咬一口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只要问题一天不解决,她会10年如一日地一直咬,令企业和政府部门如芒在背,不得安宁。这种主动与媒体交好和“死缠烂打”的风格,也与香港学术界的精英主义格格不入。

眼前这个女人瘦瘦小小,穿着宽大的亚麻衣服,挎个麻布包包,走路时阔袍大袖扬起来,似乎大风一刮就会飘走。她一开口说话就眯着眼睛笑,就像我们已经很熟了,怎么都无所谓。

第一次见到她是2011年,其时她正带着西班牙经济学教授Inaki满中国跑,在北大、中大、香港理工大学演讲,“推销”蒙德拉贡合作社的社会经济实践经验。第二年,又闻说她在北京折腾社会经济论坛。

似乎不易理解,这个从“资本主义的”香港来的学者,却对社会主义有着异乎寻常的执著,并批评“没有经济民主作为基础的民主是虚伪的民主、不彻底的民主”。

她还有个“怪僻”,对跟随她读硕士、博士的学生有个不成文“规矩”—不允许他们毕业后呆在高校的学术殿堂里,把他们通通“赶”下去,回内地当基层干部、办NGO。

事实上,她自己呆得最多的地方也是“田野”。闻知我要约访她,一位记者咋呼着说,“她一定不简单”—这位记者曾听她学生说,去年他们去做尘肺病调研,贫穷乡村土房子条件太差,为了凉快点,晚上她直接躺倒在泥土地上睡,由是生出惊叹,“什么教授能睡土地板啊!”

她是潘毅,一个接地气的香港理工大学社会学教授。

不走寻常路

你要是问潘毅,“在香港学术界,你可算一朵奇葩?”她会兴高采烈答,“是是是。”仿佛那是一种荣耀。

她当然有在学术主流中扬名立万的资本。在极其崇尚精英主义的香港,她的学术道路顺遂得连自己都感叹:1998年于伦敦大学完成人类学博士学位即进入香港科技大学任教;2005年因《中国制造:全球化工厂下的女工》(下称《中国女工》)一书获得被誉为“社会学界奥斯卡奖”的米尔斯(C. Wright Mills)奖;刚刚40岁出头便升任香港理工大学正教授,在香港高校中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然而,早在10多年前于伦敦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她就隐约意识到,自己将来可能不会走一条主流的学术道路。

与那些安安稳稳呆在学术殿堂里的学者不一样,潘毅个子虽小,却特能折腾。你要是突然给她打个电话,她多半不在香港,要么在工地听故事,要么在尘肺村睡地板,要么正在大东北煤矿把自己闹得灰头土脸。“我相信‘现实社会的复杂性大于理论’,理论是由复杂的社会现实抽象出来的。所以我的根基是深入社会进行调研。”她反对很多学者“理论先行,然后套入现实社会”的方式。

《中国女工》是她因关注中国工人问题崭露头角的“第一炮”。2007年,她又盯上了内地建筑行业,召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在建筑工地调研,在媒体撰文、发布大量调研报告,质疑大行其道的“建筑包工制”。

一般学者调研,目的是做出学术成果,但于潘毅而言,那才是刚刚开始。她的调研报告均成系列:新鲜出炉,先到处联络媒体和网络,向公众发布;然后她会关注问题有没有改善,于是再去调研、发布报告。甚至同时发起社会行动、成立NGO,直接推动问题的解决。

较为完整地观察她,会发现一条“调研-通过媒体施压-社会行动/成立NGO-再调研-再施压”的脉络。她非常喜欢媒体,喜欢到一个记者跟她说话时完全嗅不到学者式的矜持。听到特别有价值的问题时,她还会兴奋地拍桌子,笑得牙齿露出来,眼睛看不见了,说,“对对对,这个你写,这个你写。”

她有一股韧劲,一旦盯上了某个认为不对劲的问题,就死咬不放。

2010年,全球最大的代工企业富士康发生员工连环跳楼事件,她与内地、台湾学者联合,成立两岸三地学者调研团队,做出一份超过7万字的调查报告,列举了富士康“六宗罪”:滥用学生工、生产体制充满规训与惩罚、工人生活空间被多重挤压、缺乏劳动保护且瞒报工伤、陌生冰冷的朋辈关系、工会形同虚设。

半年后的2011年3月,他们又针对“富士康是否在内迁厂区中改善了用工待遇和条件”进行第二次调研,这次潘毅要求部分学生以普通工人身份打入富士康内部,亲身体验一个多月的打工生活。两个月后,第二份调研报告出炉。

转眼间3年过去,社会关于富士康的讨论虽然尚未停止,但各方关注无疑已经渐渐冷淡下来。唯在潘毅这里并非如此,她和学生们仍默默地活跃在富士康周围:调查、监督,为工人提供服务、培训。还有一些零散的调研结果出来,以致有媒体编辑说,“现在最怕听潘老师提富士康”—新闻热度确实过去了,但又知她的满腔义愤,不忍泼她冷水。

从早期女工,到建筑工人、富士康、煤矿工人,潘毅的关注点始终着眼在中国内地工人问题上,这样的课题不要说在香港学术界根本没人感兴趣,上世纪90年代即使在中国内地也少人问津。作为一个民间学者,她的犬齿不算太锋利,被她咬一口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只要问题一天不解决,她会10年如一日地一直咬,令企业和政府部门如芒在背,不得安宁。这种主动与媒体交好和“死缠烂打”的风格,也与香港学术界的精英主义格格不入。“她的行事风格更像NGO。”另一位媒体人说。

反精英

在潘毅看来,她之所以变得“另类”,与她的成长经历不无关系。

“我在内地出生,小学4年级才移民香港,把很多早期社会主义的记忆带到了香港。”因为新移民身份,她既看到香港繁荣的一面,也看到了社会的分化。“在这里出身很重要,中产家庭的下一代会一直保持相应的生活水准,没钱的人则再过几代都不可能买到房子,有钱人和穷人生活的社区完全隔离,几乎不可能通过个人努力改变命运。”

“香港也不是所谓福利的天堂。财富被垄断在少部分人手里。当一个公务员、一个大学老师,你可以过中产以上生活,买楼,送孩子到国外读书。但普通人呢,没有失业金,没有养老金,最低工资也是近两年才出现的。”

潘毅并不是这种社会体制的受害者,恰恰相反,她本是个不大不小的“既得利益者”:虽是新移民,家庭条件却相对富裕,自己又是被视为精英阶层的高校教授。但她厌恶从这样的社会分化中获益。

“我是一个非常反精英的人。”她说,在香港和英国,亲眼目睹资本主义发展成熟的结果,内心非常失望,因此对曾经生活过的社会主义国家有一定想象。然而,当她真正踏足中国内地,袭来的是别样的感受。

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正值大批港台企业将生产线往大陆转移,正在念大学的她跟着师兄师姐到珠三角早期工厂调研,发现“一件衣服在香港卖5000元,工人每月只有一两百元工资”;工人被要求住在工厂,窗户装上密密的铁栏,防止他们偷了东西往外扔;“工厂经常发生火灾,他们无法逃生,一次就烧死七八十人”。

她震惊了,难以理解:“为什么我们要(为市场经济)付出这样的代价,这种付出是否必要?”后来,她撰写博士论文,自然而然选择了“中国女工”为课题,且在珠三角的工厂呆了七八个月,与“打工妹”们同吃同住,跟着她们探亲访友、回乡过年,同时,看着她们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工伤、怀孕、堕胎、自杀……

这次刻骨铭心的田野调查,奠定了她后来“剑走偏锋”的学术方向。

“我不能接受,一个社会主义制度允许自己的工人一天工作14个小时,没有周末,一间集体宿舍住着几十名工人,一把火就把他们烧死。”总是笑眯眯的她罕有地露出交织着悲伤和愤怒的表情。

“我比其他知识分子更早看到工人所面临的处境,或者说阶级矛盾的问题。”当她这么说的时候,非关炫耀,有的怕是孤独与忧伤。

从1990年代后期到21世纪初,她一再找其他学者探讨,渐渐明白彼此分歧所在。“香港是资本主义的天堂,大学教授在这里享有地位和资源优势,大部分人都不会对资本主义生活方式有所质疑。内地学者则往往对资本主义社会诸如‘美国梦’怀有向往。他们认为,当时的种种问题只是‘阵痛’,是因为市场经济还不成熟、监管不力,如果继续开放市场,问题就解决了。”

“然而,资本主义社会生活经验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香港够成熟了吧?现在中国内地的社会矛盾,就是当年香港的矛盾。”

“我无法站在高处看别人的痛苦”

“怎么办?社会主义!”潘毅说。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左派”。“左派人士寄希望于上层人士的改革”,她恰恰相反,对官僚架构和公知群体均不抱希望。

她办公室的书架上,放着四五个版本的《中国女工》,书的原版是英文,2005年出版后被译为德文、法文、意大利文、波兰文、中文出版发行。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这本书1997年就写完了,被她搁在一旁,一直到需要参评科大终身聘用制资格时,才不得已发表。

原因是,她“不知道这本书写给谁看”。“写书的时候,用了在当时很前卫的后现代理论”,完稿,她即反思:这样的书,学术圈看了有用吗?女工们呢,根本看不懂。“成名作”的写作在她看来是极不成功的。

酝酿这本书的1996年,潘毅和同学完成中国女工调研项目后,在深圳成立“女工服务中心”,即现在“女工关怀”的前身,这是中国内地早期劳工NGO的雏形。此后,潘毅每做一个工人群体的调研,都会成立相关的NGO,为该群体服务、培训,力求提升其自我保护和维权意识等基本素质。而服务于这些NGO的,多为她的学生。

“做完学术调研,我会感到很内疚,接受不了自己作为一个研究者,看到了别人的痛苦,完成自己的研究,然后离开。”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学生这样做,“我要求他们毕业后全部去基层工作,有这个共识,才来跟我。”

博士生梁自存来自中国内地,原来在清华大学读硕士,随潘毅做过一些调研,就铁了心要跟她。我们见面的时候,摄影师正在替潘毅拍照,他“扑哧”一声笑,“还以为谁在拍婚纱照呢。”潘毅指着他嚷嚷:“这个学生很坏!”


大男生眼里的潘毅亦师亦友,“她待人完全平等,生活中你不会把她看成老师”,但内心的尊重并不稍减分毫。潘毅跑过来反驳,“哪里平等,他经常欺负我。”我们赶她走,她又“蹬蹬蹬”跑开了。
读研时,梁自存曾想到高校任教,现在完全改变了主意,打算毕业后回内地成立劳工NGO。这条路已有很多师兄师姐走过—近四五年,潘毅没有招过一个香港学生,追随她的都是来自中国内地,愿意在社会底层服务的青年。
潘毅的写作风格也在不断的调整中发生变化。“现在我的目标很清晰,所有书都是写给大众,写给工人群体看的,我希望扮演一个启蒙教育的角色,教育应该是为平民而做的。”
她并非苦大仇深的那种人,却热衷于践行改造社会的理想。“我现在想回内地教书,再也不写那什么鬼的英文著作了。”最后她说。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3 22:32 , Processed in 0.093112 second(s), 2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