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春联2013-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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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们生产队里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的人叫谭四叔。他家就在我家前门的一排土房子。我和谭四叔家的爱华是最要好的玩伴,我们经常会隔着他家后墙上的木格子窗户传递一些“机密情报”。听村里老人讲,谭四叔当年在省城上过邮电中专,不知什么原因快毕业时却自个跑了回来,一个眼看就要到手的香饽饽工作没了。我们也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从他家飘来二胡声,如泣如诉,哀哀怨怨。四叔好像装满了心事。
每年到腊月底就是队里人最忙的时候了,洗被子,做新衣,磨豆腐,写春联,好不热闹。而谭四叔这时就会被一家家的挨个请上门写春联。除了好酒好菜款待,写完后临出门时大方点的女主人还会给四叔捎上几块刚磨好的新鲜豆腐和一小块熏得直滴油的腊肉。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屁孩在四叔挥毫泼墨时却自顾追逐打闹,有时竟把四叔的墨瓶撞翻.墨汁四溅,温和的他却不气不恼,很快又从家里取回一瓶继续工作。那时,队里五十多户的对联几乎全是四叔自编自写且无一雷同。因为这个,他在队里的威望也相当高,好多年轻后生的情书也是拜求四叔操刀而就。 上学后,我也开始练毛笔字了。但是由于无人指导,练了几年,也始终不得章法。记得初一那年的腊月二十八,隔壁的二爹看高我一眼,把备好写春联的红纸朝我面前一放就去忙年货了。二爹说我也好歹算个读书人了,不能年年求别人的。其实,我平时练习时基本上还处于“描红”阶段,连春联的纸张怎么叠怎么裁都不会。但为了不让二爹失望,练习了几个钟后还终于把自家和二爹的春联都”涂抹”完。记得正月里四叔来我家喝酒时还夸我的字体苍劲颇带点颜柳风骨呢。乐得微醉的父亲和二爹一阵飘飘然,言语之间都是对我满满的期待和憧憬。 我的高中是在县二中读完的,这所非重点高中尽管没留给我多少美好的回忆,但是高一时每周一节课的毛笔书法课却让我记忆犹新,获益匪浅。跟着书法课胡之明老师练了一年的正楷柳体,还真是进步不少。过年请我写春联的乡人也越来越多,就连在农场分场里当书记的姑父也请了我一回。看着自己的大字挂在了每天迎来送往的场部大门上,心里好不得意。真有点“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之感。 高三那年放寒假的时候,同村的在市里读师范的发小大勇到我家串门。我知道他从小字就写得好,便怂恿其露一手。大勇拗不过,就随便在一张旧报纸上书了一首古体诗。字体奔放豪迈,收放自如却浑然一体,看得我噤若寒蝉,杵在那里为井底之蛙的自己羞愧汗颜。 那年春节,我只给自家写了两幅应景春联后就封了笔。而是挨家挨户去看大勇应人之邀写的对联,感觉的确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勇写的春联远胜于我。贴在门楣上真是“玉树临风赛潘安 ,一朵梨花压海棠”。 这些年,农村的日子越来越好,自己在家写春联的人也很少见了。大部分都是在集市上买现成的印刷品。有的还是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另有专门写春联的摊位边写边卖,生意看似也不错。每每路过那里,总要驻足欣赏许久。 后来,南下深圳打工多年,这个移民城市过年的意味淡得让人只想回老家。有几年在深圳过春节,腊月末的几天,我都会坐几个小时的车跑到繁华的东门去看那里的春联集市,寻找那份久违的写春联感觉,寻找记忆中的谭四叔、大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