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华：我不相信中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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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理性上讲，从学前班到大学，学校教育除了在专业知识等很少的范围内对各级教师有高低不等的要求外，从教师其他各项素质、能力——思考力、学习力、批判力、创新力等很多层面上看，对教师的要求应当全无区别。不能说年级越往下，对教师素质的要求就可以相应越低。一个小学一年级教师，与一个大学教授，在很多方面的素质、能力，应该是完全一样的。但平心而论，事实的确如此，职级越往下，教师素质越低劣——尽管很多大学教授的素质也可能好不到哪里去。        不能简单的怪教师是因为急功近利而失去了起码的判断力、思考力、批判力、创新力，而是教师队伍里充斥着大量的一开始从教起就素质很欠缺的教师。近些年来，各地方政府充分享有自主招聘中小学教师的权力，但自主招聘基本上没有招聘到真正具备高素质、高理想、真正热爱教育，打算将教育当成一番事业干的教学人才。中国教师行业待遇固然很不高，但进入它的门槛，相对于待遇，显然显得更低。尤其是小学教师的招聘，相对于过去师范学校招生，门槛更是一落千丈，据我所知，过去的中等师范学校招收的是各校、各班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今天自主招聘的教师，即使单从学习成绩上看，也已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韩寒在《通稿2003》里的讥讽、挖苦并非刻薄，的的确确说的是事实：
       “小学的教师水平往往是比较低的。教师本来就是一个由低能力学校培训出来的人，像我上学的时候，周围只有成绩实在不行，而且完全没有什么特长，又不想去当兵，但考大专又嫌难听的人才选择了师范，而在师范里培养出一点真本事，或者又很漂亮，或者学习优异的人都不会选择出来做老师，所以在师范里又只有成绩实在不行，而且完全没有特长，又不想去当兵，嫌失业太难听的人选择了做教师。所以可想教师的本事能有多大。”
       育人的工作是人世间最重要的工作。应当有办法让更多优秀的、有理想、有事业心、有使命感与担当的人来做教师，来担此大任。现在至少有大半个社会都认为只要能识几个字，能做几道题，谁都可以来做小学教师，一些教学领导甚至公开扬言，小学教师不需要多高水平，只需要责任、舍得花时间与精力。中间有段时间甚至还有重置人员不经过任何考试、考查、考核，就被直接安排做教师的。今天许多新进入教育职能部门的人员，也是毫无从教经历的“公务员”——教育工作者不应该只是“公务员”。
       问题更为严重的是，教育行政基层的素质，比起教师素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更准确地说，由于中国的特殊原因，许多教育基层行政人员的素质，还远不如许多教师。但事实上，在相关问题还完全没有得到解决之前，中国的教育何处何从，基本上由他们说了算，中国教育的大课堂，基本上由他们主导。在很多情况下，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教育的问题固然原因众多，但谁也不敢否认，它更和教师本身素质直接相关。无论普通教师，还是教学领导，反映出来的素质现状是如此糟糕。按道理可以寄希望于培训。但谁都知道，中国的在职培训——无论国培、省培——是怎么一回事。真正能够解决点实际问题的还是自我培训。真正关注、关心、关怀教师自主成长的学校固然也有，但相对于整个教育界，毕竟是凤毛麟角。更普遍的情况是，学校只关注让教师去拼命追求学校所需要的东西，对于教师为学校需要的东西而拼命、努力，并且取得成功是有奖励的，甚至是大奖特奖的，但如果是教师为自己的成长而做出的努力与成果，学校是视而不见的，甚至是很反感的。许多真正有追求、有理想的教师，的的确确是在学校的夹缝中，甚至不惜与学校明里暗里“背着干”的状态下“自己”成长起来的。但我们谁又敢奢望，靠这种夹缝中自己顽强生长的优秀教师，几十年里能有几人？
       中国教师队伍的素质普遍低下，除去大多“教学成绩”还过得去甚至“牛得很”外，让人不能不对中国教育提起足够的怀疑。不要动不动就责怪中国家长不相信学校，就连我们这些局内人，也很难提起多少自信的底气。
       从以下之“管”，也许可窥见一“斑”
       ——我所见到的一些中国资深语文教师，几十年来自己不读一书，不作一文，却敢在台上滔滔不绝将一篇课文条分缕析，指手画脚地传授“作文八法”，这样的教育，教人如何敢信？
      ——我所认识的一些从未做过课题的教师，做了一回课题后，从此就明白了在中国的学校搞课题是怎么一回事，而明白的结果是，他们再也不相信课题，再也不想做课题。
      ——至于每天早上我都要经过的那所对外标榜培养新世纪儿童的幼儿园，仅仅从它每天早上都让孩子们出来跳《桃花朵朵开》《感恩的心》《荷塘月色》，我就基本上能够决定，这个幼儿园可以不必上了——我家的孩子，就没有上过一个幼儿园。
       ——更有我所听说过的一位数学教师，无论他教哪一个班，都能将这个班教成差不多人人考90多分，但只要他不再教这个班，这个班的成绩马上会一落千丈。据有关知情人透露，一道数学题，他可以让学生做得倒背如流。而另一个同样考第一的语文教师，他教学生作文，居然是让学生背作文。许多的第一名，都是如此地教人难以置信。
       ……
       教师行业的门槛过低，行业内部又形不成像样的学习机制与学习风气，一切全凭时间、精力、责任，更何况，这个责任，并不是为学生负责，为教育负责，而是为学校负责，为校长，为局长负责，此等责任，意义又大打折扣。仅此一项，中国教育的现状与前景，让人堪忧。
       教育是民生大计，立国、立人之本，当教育问题重重，各种各样的人们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对它指指点点，这对于教育，都未尝不是好事。但当几十年指责来指责去，各种问题不仅毫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硬挺得很，理所当然会导致事态的恶化：由苛刻地指责，到基本上对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