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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的当代文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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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1 13:58: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儿童文学的当代文化价值
谭旭东
  儿童文学的价值是确切无疑的,且不说欧洲学前教育史早就证明了儿童文学在儿童早期教育中的作用和地位,在当代儿童文学的文化价值则更加突出。加拿大儿童文学专家培利·诺德曼就从语文教育学和读者反应论角度论述了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他认为阅读儿童文学有以下二十个方面的乐趣:文字本身的乐趣、引发我们情绪的乐趣、运用我们的诠释体系以及理解策略的乐趣、体认我们文学的空隙,因而学到可以填满鸿沟的资讯或策略的乐趣、文本的文字所引发的图像或想法上的乐趣、故事的乐趣、公式的乐趣、新鲜感的乐趣、讲故事的乐趣、结构的乐趣、知道一部文学作品的各种元素似乎恰如其分地组成一个整体的乐趣、文本有时表现出暗中破坏或否定其自身完整性的乐趣、为自己找镜子的乐趣、逃避的乐趣、了解的乐趣、透过文学而观察的乐趣、认出形式与文类的乐趣、透过文学获得对于历史及文化见解的乐趣、与其他人讨论所读文本之回应的乐趣、对我们的回应产生更深层的理解,以及把回应连至对其他文本的回应和对文学的一般了解的乐趣等等。[1]布鲁诺·贝特尔海姆在其《魔法的使用:童话的意义和重要性》中,也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论述了童话对儿童心理健康成长的作用,他认为童话故事能引发儿童焦虑,然后以某种方式释放焦虑并引向控制的感觉。在这部书里,贝特尔海姆还提到在印度医学中,童话还被用来帮助解决受到困扰的人们的问题。[2]我们中国儿童文学界对儿童文学的文化价值的思考一直是非常多的,比如儿童文学的“教育功能说”(有教育意义),“染情启智说”(陶冶情操、启迪智慧),“快乐的文学说”(让儿童快乐),“爱的文学说”(给孩子爱),“美的文学说”(给孩子美),“童年生态优化说”(让让孩子的童年更加美好),如此等等。这些观念或观点的提出,不是空穴来风的,而是一些作家和学者结合了自己的童年经验和东方意识,经历了深刻思考而做出的文化判断。
  在当代,儿童文学的生存处境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儿童文学由传统的纸质媒介传播进入到了纸质媒介和电子媒介的互动传播,而且商业文化模式和大众传播机制基本上操控了儿童文学的生产与流通,这时候的儿童文学必然面临新问题和挑战,且其文化担当也有了根本的调整。
  第一节  媒介时代儿童文学的文化价值
  电子媒介时代,按照尼尔·波兹曼的说法,就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3]在这个时代,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成为娱乐的附庸。的确,尽管电子媒介是中性的,但其传播的内容与输出的消费方式却关乎意义和价值,电视和网络的到来,确实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也给文学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商业意识、消费主义渐渐消解了人们对精英文化的认同和追求,读图激发的欲望替代了深沉的人文思考,虽然说文学性已经渗入日常生活,诗意的表象无处不在,但文学毕竟边缘化了,它的文化价值开始被大众淡化遗忘。在光怪陆离的图像世界和影像世界面前,人们对文学语言的感觉开始迟钝。电子媒介对儿童的影响也是很大的,电视改变了童年的生态,改变了儿童的思维方式,改变了儿童的教育环境,尼尔·波兹曼就警醒电子文化使得童年在消逝。那么,媒介时代这个让人“娱乐至死”的时空里,如何抵制童年生态的破坏和童年的消逝呢?我觉得儿童文学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以其特有的文化价值给这个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的儿童以精神的提升。
  众所周知,儿童文学是人的童年接触到的最重要的文学,儿童文学的读者对象是未成年人,所谓未成年人,即还没有完成身体成长和精神成长任务的人,按照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即18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因此儿童文学是一种成长文学,它关注儿童成长、表现儿童成长、有助儿童成长。儿童文学对儿童的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长是至关重要的,儿童文学的美学特质和精神内涵决定了它必然在儿童精神的建构方面发挥不可忽视的作用。儿童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未来,是世界的未来。鲁迅先生曾在《我们怎样做父亲》一文中就说过“现在的子,便是将来的父”,意思就是儿童的健康成长关涉人类的前途命运,整个社会应该重视儿童的精神建构,以合力的方式来推动社会对儿童的关怀。与其他文学类型相比,儿童文学在儿童的精神建构方面有独特优势,具体来说,媒介时代儿童文学可以发挥以下几个方面的良好作用,体现自己的文化价值。
  一、儿童文学对儿童心灵的发展
  这是媒介时代儿童文学对儿童成长发展起到的最根本的作用。文学的心理治疗作用已经成为一种常识,儿童文学除了具有一般儿童文学作品的认知、审美、娱乐和教育功能外,它也有助于儿童心灵的发展和心智的健全。童话、童诗所营造的幻想世界与儿童的原始思维和好奇心相契合,儿童文学所包含的游戏、幽默、夸张的情节叙事与儿童的游戏心理是相符合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儿童文学是儿童的文字游戏,它就像器具性游戏和活动游戏一样是儿童快乐童年所必需的。美国学者布鲁诺·贝特尔海姆利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研究童话后认为,儿童喜爱的童话也许并不真实,但并非不正确。也就是说,人物是虚构的,存在于虚构的世界里,然而他们经历的事情太人类化了,以至于在儿童心中引起了共鸣——也在成人心中引起了共鸣。他还认为,从情感角度来看,童话不前不后,就是从儿童所处的状况开始的,它们告诉儿童必须往哪里去,怎么去。童话通过暗示做到这一点,用的是儿童能够理解并与自己的问题联系起来的幻想材料。儿童可以像他们所需要的那样利用这些故事,因为这些故事运用的意象使他们容易认识他们要理解的基本的、本质的东西是什么。一个孩子听到某个特别的故事时可能变得焦虑,但是一旦他或她熟悉了一般的童话,这些故事令人感到不安的方面往往就会消失,而令人感到安慰的方面则开始起作用。儿童原先感到的焦虑变成了建立在面对和控制焦虑之上的快乐。[4]童话不仅给儿童提供快乐,还帮助他们找到应付心理压力的办法,帮助他们获得自我统一的元素。我国学者研究证明,少年小说在协调青春期的少儿的心理,化解他们心理断乳期的情感困惑方面也有着一定的作用。
  二、儿童文学对童年生态的优化
  儿童的健康成长不但需要足够的物质营养,还需要良好的精神食粮,更加需要良好的人文环境。也就是说,社会应该营造良好的童年生态,儿童应该拥有真正的童年生命的质地,应该享受属于童年的快乐和自由。童年的生态意味着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的距离,即儿童应该享有童年的秘密,成人应该享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电子媒介对繁复信息的输出,童年的生态遭到了一定的破坏。科技是一柄双刃剑,它造福于人类,也给人类带来了许多负面的影响,如科技进步带来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使大自然的生态环境遭到了破坏。儿童生命与大自然有着天然的依赖和相通,大自然环境的破坏不但让他们远离了森林,也远离了动物,这无疑使儿童难以真正拥有天然的童年状态。又如电视、网络等新的电子媒介的出现和普及,改变了儿童的信息接受和思维方式。传媒学者梅罗维茨认为电视模糊了童年与成年,使儿童“成人化”,而成人“儿童化”。[5]虽然电视给人类带来了快捷的资讯,如麦克卢汉所说的,让人们生活在一个信息共享的地球村,人们足不出户就能穿越地球,但是电视去除了成人的秘密,去除了过去根据不同年龄和阅读能力将人分成不同社会场景的障碍,使非常小的孩子能参加成人的交往,使儿童很小就开始面对性、死亡、犯罪和金钱问题。电视暴露给了孩子几个世纪以来成人一直不让孩子知道的许多话题和行为。电视把儿童推进了一个复杂的成人世界,并且促使儿童去问那些没有电视他们就不会听到或看到的行为和语言的意义。尼尔·波兹曼认为,儿童是一个不知道成人所知道的某些信息的群体。中世纪时没有童年,因为让成人单独知道某些信息的手段(书籍)并不存在。在谷登堡时代(印刷时代),这种手段开发出来了。在电视时代,它又消失了。这意味着失落的远不止童年的“纯真”,因为童年的“纯真”常常是用来暗示童年的魅力在逐渐减少。电子媒介迅速、平等地揭示成人世界的全部内容,从而产生了几个影响深远的后果。首先是羞耻概念(包括儿童的羞耻感)被淡化了,人们经常处在被原始欲望控制的危险中,包括被暴力、兽欲、本能和自我控制。羞耻感是野蛮行为得以控制的机制,其主要力量来自于围绕各种行为的神秘感和敬畏感。其次是电视对儿童的好奇心构成了严重的挑战。某种程度上,好奇心是儿童的天性,但它的发展依赖于人们日益清楚地了解通过秩序井然的问题来揭示各种秘密的重要性。已知的世界和未知的世界是通过好奇心来连接的。但好奇大半发生在儿童世界和成人世界分离的状态,儿童必须通过提问寻求进入成人世界的情况下。[6]而在儿童文学所提供的文字世界里,成人的秘密得以保持,童年的纯真状态得到维护,儿童的好奇心得以满足,因此,儿童文学对于媒介时代童年生态的优化是必然的。
  三、儿童文学对儿童教育的支援
  媒介时代儿童教育的方式和手段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现代数字技术和影像工具给儿童教育提供了诸多的现代场景。但文学的传统力量依然是儿童教育的关键性因素。儿童的文学教育和人文熏陶很大程度上依赖儿童文学来实现。儿童文学本身就具有教育意义,本来就蕴涵道德、正义和美感的力量,它在儿童的人格型塑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价值。德国人非常重视格林童话,丹麦人非常重视安徒生童话,除了觉得它们适合儿童阅读,能够在家庭教育中发挥良好的作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两个国家的人认为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在培养本国儿童的民族认同感、国家意识和完美人格塑造方面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儿童文学还是儿童教育的重要资源,西方教育史告诉我们,早期形态的儿童文学(民间故事、神话和传说)往往是家庭教育和幼儿教育的首选材料。没有哪个民族的母亲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哼唱过儿歌童谣。在现代西方社会里,家长和学校的老师普遍认定儿童文学就是儿童教育的必备工具和手段。事实上,儿童教育离不开儿童文学,我们教育儿童不能仅靠教育理论,还要靠具体的物件和材料。儿童文学是儿童阅读的材料,是儿童走向认知的桥梁之一,儿童通过阅读和听诵儿童文学作品而迈出了知识教育的第一步。就我国现代语文教育来说,儿童文学还是语文教材的主要资源。以全国现行通用的几个版本的小学语文教材(分别为人民教育出版社版、北师大出版社版和江苏教育出版社版)看,现代、当代儿童文学作家的童诗、童话和故事就占了相当的比例。因此,儿童文学对儿童教育的支援是多方面的。
  四、儿童文学对儿童母语意识的培养
  儿童文学也被称为“人之初文学”,其实就是说儿童文学是人生最早接触的文学,这就决定了儿童文学可能最早开发儿童的语言能力,可能最早培养儿童的文学感情和母语意识。现代社会面临的一个严肃课题,就是全球化浪潮给本民族文化和语言带来巨大冲击。随着开放步伐的加快和现代化进程的加速,西方文化良莠不齐的成分通过各种电子媒介和影像世界被塞进了国人的头脑。人们的日常行为和思维都开始“去中国化”,这值得深深忧虑。几千年的汉语文化和思维,是维系我们中华民族命脉的根本。如果优秀的中国原创儿童文学能够普及和推广,那么儿童从小就能够开始认同汉语,感受汉语的魅力。西方发达国家和我国台湾地区倡导早期教育中的“亲子阅读”,这除了是培养儿童与父母的感情和让儿童通过阅读而学会认知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目的就是通过从小阅读本国语言写成或印成的文学作品,培养儿童的母语意识,从而使母语文化在儿童幼小的心灵里扎根。电子媒介时代也是读图时代,电视是一个影像的展示,是象形媒介,而不是语言媒介。电视向人们提供了一个相当原始而又不可抗拒的选择,因为它可以取代印刷文字的线性和序列逻辑的特征,所以往往使文字教育的严谨显得没有意义。电子媒介与图画、漫画、招贴画和广告等构成的符号世界,对语言和识字有着很强的攻击力,把原来的理念世界改造成为光速一样快的画像和影像世界。如果儿童不接触文学,不接触儿童文学,那么从小就可能失去对汉字的敏感和对母语的感情。
  弗洛伊德就非常看重人类的童年时代,因为“童年时代代表着压抑发生前的一个较为幸福的时期”。的确,童年时代,它不仅是人类历史上的本源时期,也是成年人在成长历程中常常依托的、据以无意识地指向未来的基点,童年象征了人类精神的某种理想形态。在这个时期,儿童受到父母的保护,他对必要的生存斗争和经济生活是无意识的,他只以自己本身作为生活活力的唯一源泉。他的生命是父母亲给的,他的需要也完全来自于父母,父母在很大程度上代替自己的孩子承担了人类成长史上最初阶段的社会压抑、道德束缚和理性控制。儿童的无意识与意识还未完全被区分开来,灵魂与肉体的对抗也不存在,他没有理性的欲望,而其非理性的欲望又能尽可能地得到满足,因此,儿童是绝对自在的。从文化史的角度来看,儿童的生活相当动物化,像幼兽一样的儿童需要花费比动物更多的时间来实现从动物到人的转变。所以,对儿童精神世界的建构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需要花费心血的。最后,希望全社会都能认识到儿童文学的文化价值,都能认识到儿童文学之于儿童精神建构的重要性。如果儿童文学事业得到发展,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得以广泛推广和阅读,那么呵护童心、捍卫童年就不是一个梦想了;那么儿童文学引导儿童亲近文学,提升儿童的精神就不是梦想了。
  第二节  重视儿童的文学阅读
  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对电视文化给予了批判,并指出了电视文化破坏了童年生态。他认为印刷时代儿童是一个不知道成人所知道的某些信息的群体,但电子媒介肆无忌惮地揭示一切文化秘密,于是童年的纯真状态失落:首先是儿童的羞耻概念被冲淡;其次是作为儿童天性的好奇心受到损害;再次,电子媒介发动了一场“图像革命”,它大批量生产的图像使人的感官和欲望得到了满足,却削弱了人的想像力和思考能力。的确,电视文化以娱乐的方式和流行文化的面貌出现在每一个观众面前,它具有信息快捷的优势,让人足不出户就能周游世界,就能了解国际国内各种新闻事件,找到“地球村”的感觉,而且它也给人提供了一个公共的民主的空间,但它却强烈地攻击着语言和识字,使学校和家庭教育面临着困境。
  梅罗维茨也认为,电子媒介文化对社会的影响当然是巨大的,它改变了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模糊了儿童和成人的界限,使儿童“成人化”而成人“儿童化”。[7]但我觉得电子媒介文化对少年儿童的最大负面影响恐怕还是对少儿阅读的影响。电视、网络的出现使得许多少儿不再喜欢文学阅读,电视、网络等导引的流行文化和娱乐文化消解着少儿的理性思维,使他们变成了懒于思索的平面人。因此,西方发达国家特别重视儿童的文学阅读,在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等英语国家,儿童的文学阅读不但为家庭重视,而且还受到整个教育界的重视和全社会的关注。在这些国家,每一座城市,每一所中、小学校都有少儿图书馆,而且少儿图书馆的馆员都接受过儿童文学教育和儿童阅读的培训。在澳大利亚,每个州大约有四、五所大学,几乎每一所大学都开设有儿童文学课程,不但语言、文学艺术系有儿童文学教师,而且在教育系或图书馆学系,甚至哲学系都有儿童文学教师,有的还设有专门的儿童文学研究机构。对儿童文学阅读的研究也是一门显学,每年都有专家出版有关的论文和专著,如加拿大的大学英文教授培利·诺得曼就出版了《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一书,英语世界还有一个《儿童文学教育》的专业杂志,专门探讨少儿文学阅读和文学教育的问题。可惜的是,我们有13亿人口,少年儿童就有3.67亿,可是全国大学只有北师大有儿童文学学科(硕士学位二级学科),师范学院除了少数学校的初教专业或小教专业开设儿童文学课程外,中文系几乎不开儿童文学课,而且文学史也不论述儿童文学作家作品,从事儿童教育的人也很少研究儿童的文学阅读,特别是儿童文学的阅读问题。事实上,儿童是祖国的未来,儿童的精神成长关涉民族的未来和前途,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儿童的文学阅读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整个社会都应该把儿童阅读问题摆到一个重要的位置来思考。因为儿童的文学阅读不只是对电子文化负面影响的抵御,而且还是儿童本身精神生命健康成长的需要。
  加拿大文学批评家诺思洛普·弗莱就说过:“书面文字远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提醒物:它在现实中重新创造了过去,并且给了我们震撼人心的浓缩的想象,而不是什么寻常的记忆。”[8]书面文字阅读相比读图有着不可替代的深度教化和熏染作用,文学阅读就是给少儿提供一个其思想可以自由徜徉的文字世界,让少儿学会安静和谨慎严格。因为人在阅读时,首先需要身体静止不动,而且一字、一句、一段、一章地阅读并等待答案,会促使阅读者学会评价和判断,遵守复杂的逻辑和修辞传统的规则,从而养成自律、耐心和保持镇定的能力。当然,因为儿童文学的特殊性和儿童的本质,决定了少儿的文学阅读主要的资源应当是儿童文学作品,儿童文学作品符合少儿心理,能够满足少儿成长的需要。我曾经应邀到深圳南山实验学校给师生做关于读书的报告和讲座,我在做关于儿童文学阅读的讲座时,就用了“呵护童心、捍卫童年、亲近文学、提升精神”四个词来概括儿童的文学阅读(也就是儿童文学阅读)的意义。
  用这四个词来阐述儿童文学阅读的意义的具体理由是这样的:首先,我觉得儿童的心灵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充满好奇和想像力的世界,儿童的生命应该是没有功利的、没有杂念的世界,而儿童文学作品给予儿童的就是这样的“童心世界”。我一直觉得儿童文学作品的美学元素有这几个方面:一是包含爱的哲学,即儿童文学体现的是成人世界对儿童的关爱,而且也培养儿童的爱心,让他们学会对生活怀有敬意和感恩。二是包含儿童的精神哲学,即儿童文学作品应该理解儿童,儿童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有自己观照生活的能力,有自己的哲学。三是建构梦想的诗学,即儿童文学既是成人对童年的梦想,也是儿童对未来的梦想,成人和儿童在梦想中走向美好。正是因为儿童文学具有这样的美学内涵,在电子文化和流行文化、消费文化侵蚀儿童的纯真生命的时候,儿童阅读儿童文学作品,他们的童心就会得到呵护。其次,在这个时代,童年是需要捍卫的,正如以上所说的,因为童年的生态已经遭到破坏,成人文化以霸权主义姿态挤压着儿童文化,使得儿童生活在一个逼仄的生存空间。电视敞开着成人的暴力、色情、欲望和阴谋诡计,使儿童过早“成人化”。而应试教育对于儿童成长的刻意催熟,也值得警惕,因此我们需要捍卫童年,让儿童感受童年梦幻的色彩,经历应有的缤纷的生命阶段。再次,儿童文学是人之初文学,是人最早接触的文学样式,因此它最早在婴幼儿心灵世界培养一种对语言的感情和对文学的青睐。让儿童阅读文学,亲近儿童文学,培养了他对文学的亲近,就培养了他的母语意识。而母语意识是集体意识、民族意识、国家意识的根本所在,没有母语意识的人,对母语没有感情的人,就不会有本土文化的归属感。另外,让儿童走进文学世界,最终的目的就是提升他们的精神。文学是个感性世界,也是一个感情世界,文学阅读培养人丰富的情感,给人心灵的慰藉,使人的灵魂得到洗礼和提升。
  但遗憾的是,目前我国儿童的文学阅读环境并不好,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对于孩子的阅读都重视不够,城市基本没有专门的少儿图书馆,许多中小学校还没有很好的图书室,教师引导儿童阅读方面的专业知识缺失,而幼儿园的教育基本上仅仅局限于游戏和活动,整个社会对儿童的文学阅读的意义还认识不足,因此需要全社会来重视儿童的文学阅读。而且,近几年国内有些“儿童阅读推广”活动仅仅是“儿童图书推销”活动,“推广者”缺乏基本的儿童阅读理论和对儿童文学阅读的研究,再加上怀着一种明显的赢利目的,导致一些面向小学校园的阅读推广活动完全商业化。要大力推广儿童的文学阅读,我觉得目前至少可以做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一、政府和社会可以建立一个儿童阅读推广基金,资助本土优秀的儿童文学图书的出版,资助那些从事儿童阅读研究的项目,资助一些中小学校、幼儿园的图书馆或图书室购买优秀的适合儿童阅读的文学书,让好书进校园,进社区。
  二、新闻出版署、教育部、共青团中央、全国妇联和中国作家协会等可以联合组织一个公正的专业的优秀儿童图书推荐机构,做好年度优秀儿童文学图书的推荐活动,聘请儿童文学专家、作家、儿童阅读研究专家和早期教育专家对各出版社出版的原创儿童文学图书进行评选(为了保证评选的公正性,教育部和新闻出版部门的有关人员应该回避,评选专家必须是非出版系统的),然后通过主流媒体向全社会推荐。
  三、媒体和出版社不要炒作童书,尤其不要炒作国外引进的畅销童书。国内报刊杂志应该率先宣传优秀的儿童文学图书,要大力宣传本土的原创儿童文学图书,学校老师应该向孩子推荐优秀图书,而不是教辅资料。也要禁止文化公司拼凑没有教育意义和阅读价值的童书。现在市场上属于文化垃圾的童书太多了,可能会淹没真正的优秀童书,而且会迷惑家长和小读者。
  四、改善大学中文教育和早期教育体系,推动大学中文系开设儿童文学课程,教育系开设儿童阅读研究课程和儿童文学教育学课程,这样可以优化中小学校教师的文学知识背景,使中小学校的语文教师成为推广儿童文学阅读的重要力量。
  五、重视社区阅读环境的建设,在社会推广“亲子阅读”和“妈妈读书”活动,让更多的爸爸妈妈了解童书,学会辨别童书,从而让儿童的早期文学阅读成为婴幼儿早期教育的一部分。
  当然,说了这么多,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全社会来重视儿童的文学阅读,婴幼儿的家长要重视“亲子共读”,中小学校要重视开展少年儿童的读书活动,作家要给少儿多创作优秀的作品,出版社要为少儿出版优秀的图书,媒体要宣传和推介优秀的文学图书,教育界和文学界的专家要引导儿童的文学阅读。整个社会要给儿童的文学阅读创造一个良好环境和氛围。
  第三节  童话对童年生命的呵护
  在儿童文学各文体里,童话是最受儿童喜爱的。可以说童话最具有儿童文学本体特征,和童心世界离得最近,因为童话的精神世界和儿童的精神世界是相契合的。那么童话的精神是什么呢?童话能给予儿童一个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呢?也就是说,童话是如何呵护童年生命的呢?
  人们一般都将童话定义为一种神奇的、美妙的、幻想的虚构故事,认为它借助奇异的想象,摆脱时空的束缚,将原本平凡的真实世界幻化为美丽的超现实的境界,为儿童带来无限的惊喜和愉悦,满足了儿童的好奇心;认为童话是融诗性、游戏性、幻想性为一体的文学样式,其本体功能是让儿童得到审美愉悦及情感熏陶。对童话的这种美学定义和文化功能指认无疑是对的,但也有一定的模糊性,因为诗歌、传奇故事甚至所有虚构性文学作品都具有诗性、游戏性、幻想性这些基本的特征。要想给童话一个准确的定义,确实很难。本质主义的研究往往给人带来更多的困惑和模糊,就像人们总在探讨“文学是什么”一样,试图给予文学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文学的身份总是若即若离。
  但不能非常准确地定义文学是什么,并不意味着我们对文学的边界没有一点感知,并不妨碍我们去探求文学的文化价值,并不妨碍我们去追问文学的良心。同样,我们不知道儿童文学的定义是什么,童话的定义是什么,并不意味着儿童文学没有自己的边界,并不妨碍我们去思考儿童文学的文化价值和社会功能,也不妨碍我们去探求童话对于童年生命呵护的可能。贝特尔海姆从心理学的角度指出“童话是我们童年接触到的最重要的故事种类(即叙事)”,并认为童话对于儿童的心灵发展非常重要。贝特尔海姆还通过对童话和神话、童话和寓言的比较,对童话进行了定义。他认为“神话反映按照我的要求行动的理想人物,而童话描述的是使本我的欲望得到恰当的满足成为可能的一种自我整合”。他认为寓言“通过文字、动作或事件——尽管这些可能是传奇式的——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他还断言寓言的问题在于说明太明白,太道德化,没有给儿童留下任何想象的空间。而“童话帮助儿童的方式是使他们能够使自己的无意识适应有意识的幻想,向他们提出组织幻想的方式以帮助他们给自己的生活以更好的方向。”[9]伯格认为童话对于儿童的心灵发展非常重要,他还从叙事学和文学发生学的角度提出,“童话也是一种叙事,或原始叙事,其他通俗样式的叙事都是从童话发展而来。”[10]以上两位美国学者的观点告诉我们,从童话功能角度来谈论童话是什么比从纯粹形式方面来谈论童话是什么,可能更加有意义,他们的观点也证实了童话的精神价值,童话在童年生命的呵护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且童话对于文学的发生有着意义。周作人在论述童话时,就认为“童话者,幼稚时代之文学,故原人所好,幼儿亦好之,以其思想感情同其准也。”[11]这实际上告诉我们:童话世界与儿童的精神世界是同构对应的,是非常契合的,童话可以满足儿童的心理需要,我们应该多为儿童提供一些接触童话的机会。舒伟在论述童话心理学的童话艺术观时,就说过:“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童话在特定意义上就是儿童的梦幻。它的功效之一是帮助儿童在想象中减轻困扰他们的无意识压力。”他还认为,“与普通的梦所不同的是,童话之梦不但具有梦一般的特征,而且是‘集体无意识’作用的结果。它有前后一致的结构,明确的开端,展开的情节以及圆满解决问题的结局。同时,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梦需要儿童的自由联想来使故事获得充分的个人意义。”[12]舒伟的论述也证明了童话故事的人物和事件与人类原型心理现象相契合,象征性地暗示人们需要获得更高境界上的自我,用集体无意识的力量获得精神再生。
  以上几位的观点恰好印证了童话对童年生命状态的维护。童年有其不同于成年的生命状态,即童年有其文化特征。而童年的文化特征即人类的幼态持续性。幼态持续性指的是人类的童年其实伴随着一生。研究者证实,人类进化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基本事实是,人类个体的童年期或不成熟期极大地延长,而且新生儿极度缺乏能力,他们生存完全依赖父母的照料。“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相比,人类个体的生产期很缓慢,成体和幼体的区别也不太大,其成体基本保留了幼体的特征。”[13]在哺乳动物中,灵长类的发育速度是慢的,但是人的发育速度慢到其他哺乳动物无法比拟的地步;在哺乳动物中,人的寿命是最长的,人类女性的孕期很长,童年期延迟。幼态持续性构成了人类童年文化的生物学基础,而处于幼态持续性特征在行为上表现为:探索、学习、思考;爱、敏捷性、灵活性、开放性、实验态度、复原力;游戏、舞蹈、歌唱、惊奇感、想像力、创造性、好奇心;组织的需要、富于同情心的智慧、诚实和信任;欢笑、流泪、幽默感、乐观、喜悦等等。这些就是童年期的主要特征,一般来说,如果一个儿童身上缺少这些特征或品质,人们就会觉得这个儿童不像个儿童,而是一个未老先衰的小大人。[14]台湾学者詹栋梁认为,童年期(6岁-12岁)正处于一个想像力最丰富的时期。儿童的想象在生活中占很重要的地位,成为其生活中的一部分,因为没有一位儿童不想象的。他在《儿童哲学》里,描述了儿童想象发展的阶段性特征:为儿童在3岁以内,其想象是模仿的,因为此时期的儿童正是模仿性最强的时候,而且模仿的对象大部分是身边的成人,尤其是语言模仿最为显著。在3岁至8岁之间,其想象多是自创的,对于各种传统故事,都信以为真,而且对这些方面的故事还特别有兴趣,有时甚至将自己幻想成剧中的人物。在9岁至12岁之间,其想象有了转变,不再完全凭空想象,也就是逐渐趋向于实际化,凡是与常理相悖的,都逐渐知其不可能,亦不完全相信。而且他还认为儿童想象经常出现于游戏和空闲里。儿童想象的运作是在游戏中表现出来的,也就是动作、兴趣以及社会行为等都表现在游戏中。依想象,儿童可以从事不同方式的游戏,甚至可以依想象从事创造性的游戏,赋予儿童想像力的发展。而儿童在空闲时候,最容易做“白日梦”。可见,童年的幼态持续性特征和幻想的、梦想的生命状态与童话世界确实是一致的。
  在实际生活中,也不难发现童话这种幻想性的叙事文体,实质上就是一种儿童的“纸上游戏”,儿童可以借助童话的形象来完成他的游戏心理,来实现他的梦想,来使自己漫游在各种情境中。这也是童话受到具有丰富想象世界的儿童欢迎的原因。因此让他们阅读童话,对于他们张扬他们的想像力,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成长欲望,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仅仅是童话选择了儿童,也是儿童选择了童话。是童话呵护了童年生命,也是童年生命滋养和守望着童话。
  尽管童话对于儿童精神成长具有这样的意义,但社会上还是存在着对童话的偏见。几年前《中华读书报》上一篇署名“关海山”的文章就对童话大吐口水,公然认为格林童话对儿童有害,并诬格林童话为美丽非凡但有毒害的“罂粟”。[15]后来又有一些媒体上刊登了一些戏谑和非议经典童话的文章。在一个许多人的思想还没有开化且一贯蔑视儿童文学,鄙薄儿童文学的社会里,这样的言论并不稀奇,更何况一些公民文化素质和教育素质低下且爱胡言乱语。但像“关海山”这样缺乏基本的童话文体知识确实可笑!几十年前,我国儿童文学泰斗严文井说过:“童话是由孩子们的需要而产生的。最初的创造者是孩子。”[16]前文已经述及,童话之所以为儿童喜爱,是因为它暗合了儿童与生俱来的生命本质;童话之所以长期存在且越来越受到儿童的喜爱和社会的肯定,是因为童话维护了纯真的童年。童话艺术的基础是儿童的想像力,它同儿童喜欢幻想、相信假定的心理特征相一致。王泉根认为,儿童的思维是原始思维,而原始思维主要是“泛灵论”的。也就是说,儿童意识中的“泛灵论”与人类原始意识中的“万物有灵论”同构对应。作为生命黎明时期的儿童,其生命个体的思维对外在物理世界的把握与原始人一样处于模糊的混沌状态,分不清物理世界与心理世界,分不清思维的主体与思维的客体,所以也分不清现实的与想象的东西,这就导致了儿童的泛灵观念。正如有人生动地描述:在儿童眼里,太阳会对人笑,月亮会跟人走,夜空闪烁的星星是在顽皮地眨眼睛,闪电惊雷、狂风暴雨是天公在发怒。如果儿童不小心跌倒在地,大人只要用脚狠狠地跺几下地面,再批评几句,他就以为土地已遭到了惩罚,就满足了。童话里常常采用拟人手法,适合儿童的阅读能力和审美趣味。童话作家用儿童所喜闻乐见的语言虚构饶有趣味的幻想故事正适合于儿童思维中的泛灵观念。[17]
  世界儿童文学传世经典中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拉·封丹寓言》《昆虫记》《林格伦童话》和《黎达动物故事》等等,都是非常受人欢迎的童话、寓言和科学小品文,它们或亲近动物世界,满足儿童对大自然天然的亲密心理;或描巫写怪,让儿童在魔法的世界里张扬自己的幻想;或借动物和植物之口,诉说儿童对于世界和生活的认识和感悟……总之,它们优美动人,蕴涵着人类至真、至善、至美的品格,而且,它们的语言清新、活泼、不晦涩,特别适合小学中高年级的儿童课外阅读,也适合小学低年级的儿童的甚至幼儿园的儿童的父母或老师给儿童讲述。心理学研究表明:给儿童讲一些优美的童话或儿童自己读一些优美的童话故事有助于培养儿童的语言表达能力和创造性思维能力,同时也培养儿童好的阅读习惯。在欧洲和台湾地区,全社会都十分重视儿童的阅读,特别是儿童故事书的阅读。它们的社区有“故事妈妈”——她们专门为幼儿讲故事(包括儿童生活故事、童话故事和一些名人成长故事),通过故事给孩子们快乐和教益。那些已被公认的世界儿童文学传世经典如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林格伦童话和一些民间童话等正是父母亲给自己孩子最好的课外阅读材料。
  《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和《一千零一夜》中有一些故事涉及了恐惧、死亡、仇恨、不义、绝望等等主题与情感,有人于是断言,读这样的童话会使儿童变傻变坏。其实,这种观点是偏狭的,甚至有点荒唐无知。心理学家布鲁诺·贝特尔海姆曾有过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人们误以为让孩子接触关于善良和理性的故事孩子就一定善良和有理性,其实让儿童接触一些野蛮和残酷的行为和事件可以让儿童宣泄自己的野蛮的冲动和欲望。而且童话中的怪物和野蛮的行为也从反面使儿童感受到了人性中的美和善。他还认为童话也许是想象出来的作品,但是它们传达了真理——关于人类个性等等的真理。那种认为富于幻想的生活妨碍了一个人应付现实的能力的看法是错误的,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有强迫症的人一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非常狭小的范围内的话题上;这些人没有丰富的幻想生活,但他们往往局限于引起焦虑或者满足愿望的白日梦。童话引起了非常丰富的幻想,这些幻想能够帮助儿童避免陷入范围狭窄的一些先入之见的白日梦之中。[18]现实生活中的孩子不就是这样的吗?当他们做扮演坏蛋的游戏时,他们是决不会变坏的,反而会变好。读描写了坏人形象和反映了人的丑恶一面的童话故事,也不会跟着变坏,反而会明辨是非与美丑。千万不能凭着主观臆断,就对童话作出无理的推测,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是人类优秀的文化遗产,童话是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果格林童话真的像“关海山”所说的那样可怕有毒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非常糟糕了,因为有多少人童年时代没读过格林童话呀!
  儿童的生命世界与童话世界是同构对应的,从儿童的身上我们看到了童话世界的神秘和空灵,从童话的世界里我们又看到了儿童生命的神秘和空灵。王富仁先生在一本书的序言里说过:“如果我们真切实在地想一想,在人类社会上,还有什么能够制约成人欲望的恶性发展呢?如果你不是一个宗教家,不是一个宿命论者,不是一个认为科学万能、知识万能的科学主义者,你就必须承认,恰恰由于一代代的儿童不是在成人实利主义的精神基础上进入成人社会的,而是带着对人生、对世界美丽的幻想走入世界的,才使成人社会不会完全堕落下去。”[19]是的,儿童的世界是我们快乐和幸福的根源,没有儿童的幻想和梦想,生活是多么可怕呀!没有儿童就没有童话,就没有童话般美好的世界,儿童是我们热爱童话热爱世界的最好理由。同样,童话是我们热爱儿童尊重儿童的最好体现。
  让更多的儿童阅读经典的传世的童话和其他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就是我们成人用良知来呵护童心的最好表现。
  第四节  好诗润泽童心世界
  随着现代教育理念的不断深入人心,许多家长和老师都很重视儿童的文学教育和艺术素养的提高。而对于幼儿园的孩子和小学低年级的儿童来说,儿歌、童诗和童话,是他们开启语言之门,培养文字感悟能力的最好媒介。儿歌、童诗短小精悍,适于诵读,往往成为许多老师和家长给孩子进行文学教育和艺术教育的首选。
  的确,在儿童的生命成长过程中,诗歌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心理学、教育学的研究证明,儿童的生命是梦想的、象征的,每一个儿童都是充满活力、幻想与梦想的生命个体。法国哲学家巴什拉在其著作《梦想的诗学》也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儿歌、童诗、童话等文学样式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儿童心灵的游戏,是潜意识的活动,是精神的自由创造,它们有梦想的成分。特别是儿童自己创造和吟唱儿歌,完全是儿童进入无拘无束的自由王国的方式。唱儿歌,读童诗,吟童诗,对于儿童来说是最好的游戏活动之一。我曾在一篇文章的序言里说过,在各种文学样式中,诗歌是出现最早的,也是最精炼的语言艺术。学点诗,读点诗,对每个人都非常必要。特别是对小学生来说,学点诗,读点诗,是提高语言素养和文艺欣赏能力的必要前提。诗,对于幼儿、小学生朋友的人格塑造、性情培养,也有诸多好处。
  为什么这样说呢?诗是心灵的火花,是感情的激流。有诗人说:“诗不仅容聚了一个民族语言的博大精深,而且以最精炼的形式融现实与理想、时间与空间、感性与理想、情趣与教育于一体。”美国的兰赛姆也说,诗是“用文字表现的人生经验”……如此等等,儿童读诗,能丰富自己的情感,能洗礼自己的精神,能培养自己良好的文学趣味,还能让自己更多地了解生活与世界。再次,童诗一般是成人诗人专门为儿童创作的,它们一般具有较高的思想品位,贴近儿童的生活,反映儿童的心灵,体现儿童的思维,所以与儿童的精神需要相符合。好的童诗,是从儿童视角出发,站在儿童的立场,充分表现了儿童的生活感受和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并表现了儿童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他们纯洁的人格的,所以,童诗是儿童心灵的天空——美的星星和烛光,在里面闪烁着,让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充满了快乐。
  古今中外有不少作家写过童诗。我国古代有一些“神童”,他们也留下许多优美的诗歌。如唐代的骆宾王七岁时就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咏鹅》。五四以来,我国童诗创作不断发展繁荣,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一大批诗人如冰心、叶圣陶、柯岩、圣野、于之、鲁兵、金波、樊发稼、张继楼、任溶溶、刘饶民、高洪波、邱易东、王宜振、张秋生等都为当代儿童奉献了自己的佳作。
  在世界各个国家,也有不少为少年儿童写作的作家。如英国诗人米尔恩和史蒂文森、比利时诗人卡列姆、印度诗人泰戈尔、智利女诗人米斯特拉尔等等,他们的童诗,或关注儿童的日常生活,或反映儿童的社会处境,或表现儿童的内心世界;他们的童诗无疑有助于当代儿童了解历史与现实,学会审美与思考,学会做人处世,所以让处于小学学习阶段的儿童学点古今中外的优秀童诗十分必要。王泉根就呼吁过:“我们应当在中小学校大力推行诗教,让儿童诗、童话诗、科学诗歌、朗诵诗占领校园,让学校响彻诗的韵律与节奏。素质教育需要诗。”[20]金波在《我为什么给儿童写诗》一文中说道:“一个小孩子从小受到诗的熏陶,可以使感情世界丰富多彩,善解人意,与人和谐相处。……一个人如果从小就学会了欣赏诗,就会欣赏其他文学样式,以至其他艺术形式。”[21]
  近两年,我陆续选编了《经典幼儿朗诵诗301首》和《感动孩子的100首童诗》等选本,并参与了北京少儿出版社《新童谣》的选编工作,就是为了给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和小学生提供一些适合他们阅读、吟诵和欣赏的诗。儿童是世界的希望、人类的未来,呵护儿童,不但需要给他们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教育条件,还需要我们为他们建构美好的精神世界。童诗和童话是最能体现儿童文学本质特征的文体,童诗是一个很美而空灵的世界,是儿童最需要的精神食粮之一,每一位家长和老师都应该向儿童推荐优秀童诗,引导儿童走进童诗世界,并且和儿童一起欣赏童诗的美,领悟童诗的美。如果儿童多朗诵一些优秀童诗,经常体验和感受童诗的美,那么他们的生活会更加丰富多彩,他们的人格会更加健全,他们的精神世界会更加迷人,他们会变得更加善良、聪慧,变得更加阳光、快乐。
  “读诗使人灵秀”,每一位家长、每一位老师都应该学点诗,都应该读点童诗。让每一颗童心都得到美好童诗的润泽!
  第五节  未来的艺术:一个文化的预言
  记得2004年儿童节的时候我给《中国新闻出版报》写了一篇文章,预言了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将迎来“又一个春天”。之所以用一个“又”字,是因为上个世纪90年代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出现了一个相对沉寂的时段。经济的转型和文化的转型,使文学经历了一个萧条的季节,传统的“纯文学”概念也面临挑战,市场机制和商品价值被引入到文学创作、出版和销售中来,人们重新定义了文学的价值功能,社会逐渐接受了文学作为一种商品的意义。就儿童文学而言,创作和出版之间的关系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过去创作引领出版,引领阅读,而现在是出版引领创作和阅读,说白了,就是市场利益和营销商的文化观念和价值取向在紧紧地握住儿童文学创作的方向盘。在这种情势下,儿童文学的美学追求因为作家主体性的丧失也变得形迹可疑。
  但儿童文学毕竟是“儿童”文学,当面对“儿童”的时候,我们必须思考这个“文学”究竟应该是什么或者说这个“文学”究竟能够给儿童什么。政治的重组也好,经济的建设也好,文化的调整也好,无论时代风云如何变幻,儿童成长这个课题是恒定不变的,我们无法想象没有身体和精神健康的儿童的社会会是什么样,我们更无法想象一个忽视儿童需要的成人社会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相信任何一个社会都无法推脱儿童教育的责任,都无法回避儿童文学。但遗憾的是,社会对于儿童的关注,似乎只是在六一儿童节来临的时刻,好像没有这个节日我们就不必关注儿童,好像只有在六一儿童节来临的时候,我们才不得不关注少年儿童的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长。如果仅仅把“儿童”看作是我们社会的一个弱势群体来维护,如果我们仅仅是以塑造成人形象而“象征性”地来关注一下儿童、爱护一下儿童,那么这是值得警惕的,因为我们正在陷入一个自设的文化牢笼——成人霸权主义的牢笼,这将摧毁我们文明的形象,而且将社会的未来置于危险的境地。
  尽管儿童在成人本位和成人霸权主义的阴影下生活,尽管儿童文学处于被忽略和被遮蔽的地位,但我对儿童文学的未来是充满信心的。因为少年儿童是国家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鲁迅先生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中,就说过:“现在的子,便是将来的父,也便是将来的祖。”[22]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深刻的内涵:儿童的健康成长关系到未来。蒙台梭利也说过:“在儿童身上潜藏着未来的命运。”[23]如果社会要想走向文明的话,我们就无法忽视儿童世界。
  而在儿童的精神生命健康成长和良好人格及全民素养的形成方面,儿童文学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儿童文学关涉民族的未来,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在发出“救救孩子”呼吁的同时,就积极投入现代性儿童文学的奠基与建设。新时期儿童文学作家更是把儿童文学与塑造未来民族性格联系在一起。儿童文学是“以善为美”的文学,它建构着少儿美好的人性,在对少儿的性格塑造和精神提升方面有着成人文学不可替代的作用。人的一生最早接触的文学就是儿童文学,优秀的儿歌、童诗、童话和儿童故事滋润着少儿的心灵,给了人们美好的童年回忆。翻开外国学前教育史或儿童教育史,就可发现儿童文学对儿童的教育作用和意义人所共知。古希腊的雅典人把给幼儿讲寓言、童话、神话及英雄故事当成家庭教育的重要内容。西方学前教育思想的奠基人柏拉图认为给儿童讲故事可以铸造儿童的心灵。随着现代儿童教育理念的逐渐形成,我国教育界也普遍认为,儿童文学有利于培养儿童的综合素质,应该鼓励父母给孩子讲述高雅优美的故事和教会儿童朗诵优美动听的儿歌和童诗,而且经典的童话故事又能最早让孩子学会辨别善恶、真假、美丑,体验快乐与痛苦,学会爱与宽容,感受人生的真实内涵。但由于“小儿科”的社会偏见仍然存在,儿童文学的重要性还没有得到一些教育部门和更多家长和老师的重视。
  最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若干意见》指出:“要积极推动少儿文化艺术繁荣健康发展。加强少儿文艺创作、表演队伍建设,注重培养少儿文艺骨干力量。鼓励作家、艺术家肩负起培养和教育下一代的历史责任,多创作思想内容健康、富有艺术感染力的少儿作品。加大政府对少儿艺术演出的政策扶持力度,增强少儿艺术表演团体发展活力。文化、教育、共青团、妇联、文联、作协等有关职能部门和人民团体要认真履行各自的职责,党委宣传部门要加强指导协调,大力繁荣和发展少儿文化艺术。”中央的这一意见书无疑充分肯定了儿童文学的社会价值,对儿童文学的发展将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2004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作家王巨才的关于《重视儿童文学学科建设与儿童素质教育》的提案引起了教育部的高度重视,教育部批示高等院校特别是师范院校要重视儿童文学教学与研究。再加上随着小学语文教育改革的深入,语文教材的逐渐“儿童化”,大量儿童文学作品进入小学语文教材,儿童文学作家的社会地位日益提高,儿童文学的重要性日益显现。
  因此,这里可以预言,儿童文学将很快迎来又一个繁荣的春天。新世纪是广大儿童文学作家大显身手的时候,为了祖国的未来,儿童文学作家、诗人们请抓住机遇,多出精品!
  [1] Perry Nodelman,《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the Pleasure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台湾天卫文化图书有限公司2000年版,第36-37页。
  [2] 见[美]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3-90页。
  [3] 见[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页。
  [4] 见[美]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3-90页。
  [5] 见[美]梅罗维茨《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肖志军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6] [美]尼尔·波兹曼《童年的消逝》,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22-129页。
  [7] [美]梅罗维茨《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肖志军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8] [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5页。
  [9] [美]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98-99页。
  [10] [美]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93页。
  [11] 周作人《儿童文学小论·中国儿童文学的源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2页。
  [12] 舒伟《童话心理学的童话艺术观》,《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年7期。
  [13] [美]古德尔《熊猫的拇指》,田洺译,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99年版,第109页。
  [14] 参见杨宁、薛常明《论基于童年文化特征的幼儿教育》,《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4年5期。
  [15] 详细内容见关海山《不敢再读“格林童话”》,《中华读书报》2001年12月4日,该文写的是所谓的《格林童话全集》(译林出版社,杨武能、杨悦译)的读后感,后又刊于《三晋都市报》2005年8月8日。刊于《三晋都市报》的文章和前者相比似有改动,其中第二段胡言如此:“从艺术方面来看,格林童话的写法无疑是太简单了,整本书几乎看不到倒叙、插叙、悬念、心理描写等手法,有时在一篇童话中整段话数次重复,人物之间的对话突如其来,令人摸不着头脑;人称混乱,情节也几乎全是单线地向前发展,千篇一律,故事的开头总是面临着烦恼或生死攸关的难题,接着主人公想办法去解决,途中又遇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人或物的指点帮助,最后终于达到出人意料的目的;内容方面则更是糟糕了。我把它粗略地分为三大类:无聊类,稀里糊涂类,歌颂邪恶类。”该文最后一段还危言耸听:“读完这本书,我不禁问自己:这样一本毫无是非标准、道德观念的书是怎样成为“世界名著”的?它到底在褒什么,又在贬什么?在肯定着什么,又在否定着什么?是的,孩子们可能不懂得许多,他们只要听“美丽”的童话——罂粟的花更是美丽非凡——然而,当这些童话根深蒂固地留在孩子们单纯的脑子里,等他们长大了的时候,一个人去深思去体悟,会悟出些什么呢?又会因此而树立怎样的人生观、道德观甚至法律意识呢?看来我们还是非常有必要继续高举鲁迅先生的伟大旗帜,大呼一声:——救救孩子!”
  [16]  巢扬《严文井评传》,希望出版社1999年版,第265页。
  [17]  具体观点请阅王泉根《论原始思维与儿童文学审美创造》,《现代中国儿童文学主潮》,重庆出版社2000年版,第509-527页。
  [18]  [美]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姚媛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47页。
  [19] 王泉根《现代中国儿童文学主潮》序言,重庆出版社2000年版。
  [20]  见邱笛等人合著的诗集《地球的绿眼睛》序言,重庆出版社1997年版。
  [21]  金波《追寻小精灵——金波儿童文学评论集》,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1995年版。
  [22] 蒋风编《鲁迅论儿童教育和儿童文学》,少年儿童出版社1961年版,第20页。
  [23] [意]玛利亚·蒙台梭利《童年的秘密》,江雪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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