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会第四阶段:李春青、余三定主持 李春青:各位,咱们下午第二阶段的发言现在开始。首先请沈阳师范大学的贺绍俊教授发言。 贺绍俊(沈阳师范大学教授):刘恪的《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和《现代小说语言美学》这两本书的确让我非常敬佩,也很让我吃惊,他这两部理论专著在我看来,应该是在完成同一个理论建构,那么,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而言,这是一个最具前瞻性的理论建构,所以我用了《前瞻性的理论建构》这个标题。也是一个真正针对当代文学实际的理论建构,而且也应该是一个将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起到引导作用的理论建构,但这个理论建构是一个关于现代小说语言的理论建构,那么为什么我觉得它是一个前瞻性的理论建构呢?并不是说在刘恪以前就没有人做文学的语言研究啦,而是说呢,刘恪的文学语言研究具有一种革命性的变化,就在于他是把文学语言作为一个自在的系统来研究的,所以我用了建构这个词,一方面是指他在理论上的建构,另一方面也是想指出来,他是试图建构一个中国现代汉语文学的文学语言系统。那么,关于文学的语言研究,我们一直都有,却只是把它作为一个一般的语言研究来研究,我觉得文学语言应该是一个自在的系统,刘恪的整个研究就具有这种倾向。 中国现代文学自诞生以来,就一直不重视建构自己的文学语言,当然也包括现代小说的语言,至今也没有建立起完整的现代汉语的文学语言系统。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就讨论当代文学的语言问题,我认为中国当代文学正面临语言这道坎,也可以说中国现代汉语文学正面临语言这道坎,迈过了语言这道坎也许就是风光无限。我的意思就是说,中国当代文学现在所呈现的种种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语言的问题。 中国现代汉语文学发展了一百多年,但是中国现代汉语文学还没有建立起真正属于自己的文学语言。文学语言不等同于日常语言,也不等同于思想语言,也不等同于书面语言,文学语言应该是一种优雅的语言。那么,何为优雅的语言呢?优雅的语言就是存在民族的文明精华和精神内涵的语言。那么,这一切建构中文学的精神内涵也就是说文学的优雅语言能够使语言超越现实性所指的约束,彰显出语言能指中所蕴含的文明精华和精神性品质。换一个说法,就是说优雅的语言是指向文学性的语言,由此也证明了文学性是依附在语言上面的,这是我的文章的一个观点。我发现,我的这个观点和刘恪的观点很相近。所以,刘恪在他的专著里面特别强调文学性。我后面也会再提到这一点。那么,我认为现代汉语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语言体系,当代文学的很多症结其实都可以归溯到缺乏完整的文学语言体系这样一个问题上来,比如诗歌界热衷于下半身写作到所谓的口水诗、异化诗,说到底我觉得这都是诗人们内心的语言焦虑所致。再比如长篇小说创作中间不少作品从故事性和思想性来说,并不缺乏一定的新意和高度,但其艺术感染力总是欠些火候,究其原因,其实还是因为这些小说的叙事基本上只是以日常语言讲述故事,那么这样的语言难以存在更深邃的文学意蕴,就因为我一直对文学语言的问题看得比较重,所以,我读刘恪的这两部关于现代小说语言的著作后特别欣喜,我觉得刘恪就是一个先知先觉者,不仅先知先觉而且也是一个勇敢的实践者。按说,应该是有了一个完整的文学语言系统才会在此基础上开展关于文学语言、美学和理论研究,但是,刘恪他等不及啦,他在文学语言还不成系统的时候,还支离破碎的时候,先行开始了他的文学语言美学研究。这不是前瞻性是什么呢? 那么,关于现代小说为什么迟迟没有解决语言问题,我以为有两个主要原因:一个就是现代小说最开始是和启蒙运动连在一起的,被当成了思想的武器。第二个就是现代小说是新文化运动的产物,新文化运动对文言文采取一种决绝的态度,造成文化的断裂,导致古典文学的精华难以顺畅的延续到以现代汉语为基础的现代小说中间,我读刘恪的专著发现他的思路也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历史判断上的,所以,在他的书上他说:“中国古代汉语是极其形式化的,中国人在不自觉的程度上达到了语言形式化的巅峰高度,与此同时,有了极其精致典雅的古代韵文。”而白话文运动粉碎了这种语言的形式化,时间过去了一百年,我们仍然很难肯定打倒文言文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是坏事,就说明我们的现代文学从一开始便是一个灾难的开端。那么这个灾难的开端的确给中国现代小说带来了很多很多的后遗症。如果还不尽力去强大语言的自觉意识,我们的文学作品就难以走到经典化的终点。你看夏志清他贬低赵树理的小说,并不是从思想意义的层面来贬低的,而是从语言层面来贬低的。他说:“赵树理的早期小说除非把其中的滑稽语调,一般人认为是幽默及口语算上,几乎找不出任何优点来。事实上最先引起周扬夸赞赵树理的两篇作品,《小二黑结婚》和《李有才板话》,虽然大家一窝蜂叫好,实在糟不堪言。赵树理的蠢笨及小丑似的文笔根本不能用来叙述。”当然,夏志清的这些贬低有一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在里面,但他更多的还是觉得赵树理的语言有问题。刘恪的《现代小说语言美学》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展开的,也就是说,刘恪是历史和现实的实际出发来建构中国现代小说语言美学的,这就使他的理论具有非常强烈的现实针对性。虽然是前瞻性的但是又是实用性的,是理论联系实际的产物。 当然,这两本书我不能说是读的很仔细,所以我很难有更深入的表达和分析,而且我也不是搞文艺学的,我只能是说我是要好好学习刘恪的这两本著作,但是我还是想想说说我读刘恪的这现代小说语言美学的论述,我最感兴趣的一些提法,我想提出来与大家共享。 首先是他对文学语言的界定,从他对文学语言的界定就看出他的确是把文学语言当成是一个完整的系统来对待的。我注意到三个关键词:人工语言、文学性、语言的主体性。那么刘恪他是认为文学语言是一种人工语言而且具有极复杂的语言元素,是经过特殊思维之后产生的一套精致的指涉性语言。他还说,文学语言必须有文学性,这是强调文学性的,那么有文学性的小说语言就应该具有叙述性、描写性、设计性、还有一个就是他谈语言的主体性,以本维尼斯特的理论为参照,强调文学语言的主体性,并提出了自主语言的观念。从这几个关键词我感觉到刘恪的基本思路,他绝对不是把文学语言看成是很自然的语言,好像我们有了生活有了口语我们就自然地会有我们文学的语言,不是,文学语言是要作家创造出来的一种自主系统的语言,我是这么感觉他的基本思路的。就是文学语言应该是独立的,是作家以特定的方式制作出来的,我们有时候会用千锤百炼来形容作家对语言的制作,人类的语言需要不断地精益求精,不断地提升,而这种精益求精正是文学的功能所在。我甚至认为这才真正涉及到文学的起源。文学的起源就是为什么我会需要文学?文学看上去是无用的,为什么无用的文学会伴随着人类文明延续至今?因为它从诞生起就承担着一项最根本的功能,就是锤炼语言,人类有语言它是通过文学来锤炼使它精益求精,使它能够有更深厚的表达的功能,如果没有文学,语言就不可能这么提升,我想这可能是文学起源的一个根本的原因。那么刘恪的关于文学语言的美学定位,大约那就是建立在对文学锤炼语言的根本功能的基础之上的,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我对这三个主题词非常感兴趣。 其二,就是我对他的关于语感的论述特别感兴趣。正如刘恪所说,语感并不是一个严格的学科词,将语感列入到自己的语言美学体系中间,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是刘恪在论述中间,又是具有充分的理论说服力的。语感是建立在人的感觉的基础之上的,感觉首先是一个生理学、生物学的概念,对应着人的感觉器官。语感本身也应该具有生理学、生物学的依据。我们有第六感的说法,我个人觉得语感的生理学依据可能是与脑细胞的生理活动有关,所以我觉得语感本身是客观存在的,它不是一个虚幻的词。语感特别突出体现了刘恪理论研究的一个特点,或者说是特长,这就是他具有敏锐的艺术感觉,而他的理论阐释完全是建立在他的具体细微的文本解读上,也可以说他充分展示了他的语感的能力,他的文本解读表现出他的一种非凡的艺术感觉,我甚至认为,在整个两本书中间他的这些具体细微的艺术感觉比他的理论阐释更精彩,因为他的这些细微的、具体的文本解读,我们从中间能够发现它还包含着更深邃的阐释的空间,我们对刘恪的这些艺术感觉的文本解读,我们本身就可以发现它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可以阐释的空间,所以我是对他的语感的论述特别感兴趣。 那么下面再说一点,我感觉的一点不足,刘恪在大学里是一位被众多学生拥戴的教授和学者,但是同时他又是一位有影响的小说家,小说家的身份使得他比别的教授和学者在研究文学理论时具有一种独到的优势,这就是他面对小说理论问题时具有亲身的体验和实践性,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有时候小说家的真相暴露了出来反而让他的理论思维(受限),小说家是不愿意用理论思维来总结事物而是用形象思维把事物的可感觉性充分展现出来,形象思维的叙述自然具有某种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显然不利于理论的表达,我觉得刘恪有时候当他小说家的真相过于暴露的时候,可能会带来一些不确定性,比方说《现代小说语言美学》第一章《镜像与契约》,几乎可以看成是一篇充满文学色彩的散文,刘恪写作时看来是激情迸发所以很有抒情性,他对语言做了各种形象的描述,非常生动,但从理论的角度说又是对语言给出了各种变异。一方面可以说它是很生动的一种抒情性的表达,但是如果你要把它当成理论著作来看,我就会觉得它每一种表达都会是一种变异。比方说:“语言是一个永动机,语言是存在的主人,语言是一泓明净柔滑的水,语言是朝夕,语言是震波,语言是气息,语言是神性”等等,从一个散文来说是非常抒情性的,但是从理论的角度来说,我就需要他给一个更明确地定义,你怎么把这一切的定义都归结到一点就需要阐释,这是需要阐释的,就是说语言到底是什么?理论上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界定,包括语感的论述。刘恪在论述中又提出一个“艺术语感”的概念,我个人觉得写得多余,这个就不展开了。总之,我觉得刘恪如果能时刻提醒自己应该放下小说家的习性完全回到枯燥的理论上来,那么他的理论建构可能会更加完整更加明晰。这是我的一点阅读的感觉,就提供给刘恪参考。总之我觉得这两本书是非常值得我们讨论的,它的那种革命性的的意义是非常值得我们深入阐释的,我就说这些。 李春青:贺绍俊教授是以一个批评家的身份结合自己关于小说语言的深刻研究来分析了刘恪先生的小说语言美学研究的价值、意义、特点以及不足,很有启发性。下面请云南大学人文学院的李海英老师来发言,她的题目是《把文学的还给文学》,大家欢迎! 李海英(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讲师):关于刘老师的这篇文章,我写的时候是很忐忑的,作为弟子,我真的觉得我无权利站在这里说,因为我无法把握住老师思想的精髓,以我的智力与的学识,我读不了。很多时候我是把刘老师的书当做工具性的,我在写作的时候,尤其在写评论的时候,感到无助的时候,我就翻开刘老师的书,有时候写个诗歌评论我也翻他的小说技巧,写小说评论我也翻。我也不隐瞒大家,很多的时候我就是从他那里偷的,偷了一句话我演绎出了一篇评论。这个学期以来我是在教中国现代文学,潜意识里就是按照老师的那种做法,直接上的是文本,然后从语言分析到作家,然后到时代的情感结构,到一代作家的做法。不知道我这种上课法学生有一天会不会让院长请我去喝茶,但是我就这样上了,我也不知道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用刘老师的话说,这就是自己找死的做法,一个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把自己搞的很累,可是我觉得老师当年既然这样教我了,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教学生呢?所以说,我认为他的著作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一种教学学术。我不认为教学和科研是分开的,就是从刘老师这里来的,他的学术就是教学中来的,他首先是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老师,之所以关注语言,那是由于他是一个对语言的疯子,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就是一个刚刚没出道的小孩送来的文本,里面有很漂亮的句子,他都能激动地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说我今天看了什么什么也不管你在干什么,我没有见到一个人对语言爱到这种程度,一直坚信老师就是让语言作了他唯一的情人,无人可以取代,所以一个对语言这么痴迷的疯子,无论如何他写语言都是可以理解的。谢谢大家! 李春青:李海英老师非常动情地谈了她与几位授业恩师之间的交往,以及从老师身上所得到的各种各样的教益,很感人,谢谢李老师!下面请北京工商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张新赞老师发言,他的题目《当语言沉浸于自身》,大家欢迎! 张新赞(北京工商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讲师):我和刘老师是一起来河南大学的,只是他来教书我来读书,2004年的时候,我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冬之意,已经很冷了,第一次听耿老师说起刘恪老师,于是就读了他的一些书,没有读完,找了他的一些小说和理论来看,说实在当时还看不太懂。今天要谈的题目是《当语言沉浸于语言》,这句诗来自于张枣先生,他也是我的老师,已经去世了,他翻译的类似一句话,我把它拿过来了,副标题是《元语言写作的实践与理论探索》,为什么把实践放在前面呢?我觉得刘老师首先是一个写作者,他有大量的先锋文本做基础,其次才是他的理论总结,他说古人写作是先有文再有法,这是法在文之后,它是一种总结的创作,而今人写作往往先标立一个法,然后为法而文,他说这个路子是不对的。而刘老师的路子恰恰是先有文后有法,是大量的实践的基础才有了总结。 上午老师都谈到说刘老师是物质的清教徒主义者,我也非常赞同这一点,他非茶,非烟,非酒,非肉,可以说是好“几非”,但是有一点他是不非的,就是对词语的热爱对语言的热爱。我甚至觉得他是河南大学的一个传统,比方说我们耿老师有隐喻,也是研究诗歌语言的,我们已经走的屠有祥老师研究索绪尔研究罗兰·巴特的,而我们的刘老师也是研究词语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形成以后的大家共同的学术的关注点呢?刘老师他是一个词语的恋人,一个词语的迷恋者,他好多非,但是唯独是在文学的语言上对词语的热爱上,他倾入了他的全部,可以说是,刚才老师说刘老师小说家的写作理论的时候,小说家的角色一不小心露出来了,我觉得如果一个小说家他不这样写的话,让刘老师那种克制,像我们这种学院的,也不写小说,也不写文本,也不创作东西一样的人去写那种干巴巴的,他就不是刘恪了。我觉得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也是他的特色。我觉得刘老师最大的野心和梦想就在于,他要重新为我们的词语做一个法律。 他也谈到过自己的困惑,因为我们现在写作,所有的词都是前人用过的,就没有一个新词,那怎么办呢?刘恪老师就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洞见的说法,“让语言私人化”,我们看他的《城与市》、《梦与诗》里边,其实很多里边可能都是他的日记的一些片段,上午文学馆馆长说要收藏刘老师的手稿,我觉得刘老师的日记也是非常值得收藏的,他有大量的日记,一本一本的,每天都记,比方说他今天买了一百本书,他一定要把这些所有的书的名字、出版社、价钱,一本一本地记上,我是做不到的。这也是研究当代文学家的一个非常难得的一个资料,我觉得,鲁迅周作人的能够出版,为什么刘老师的以后不能出版呢?是不是?我是这样的一个看法啊!就是他的小说和他的这种思辨化的写作是分不开的,它一旦公开出版,就具有了一种公共的意义,我们就不把它当做一种太私人化的,他写作的时候是完全没有脱离他的日常生活,但是还有两个极端,哪两个极端呢?一个是《城与市》的那种高度的虚构,一种是《梦与诗》的那种真实的。 另外一点呢,我的第二个标题是:刘老师真正地革了小说语言的命。因为自从梁启超提出了小说革命以来,好像我们的小说一直在探索,一直到80年代的时候,我们的先锋文学家,就像马原写的那个:我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当时我觉得太伟大了,这种说法,谁知道马原后来就跑掉了,他就不写了,而且他这种说法仅仅是一个局部的技巧。而刘老师把这种元叙事、元语言,这种元因素发展到了一种整体的复杂的创作手法,作为一个整体的结构,比如《城与市》。刘老师在中国小说学里特别具有独创性的。首先就是他要为描写正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比方说《城与市》大家都看到了,他是拒绝故事性的,他把空间性、描写性发展到了最大,就以往的故事大家是不能停断的,我一直要看下去的,但是《城与市》不是这样,你打开随便一章都可以看,它是一种空间化的,拒绝时间性的,就在这点上,刘老师提出了什么呢?就是说要建立中国的描写学,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理论的提法,而且他已经做出了很多很多的阐释,我们只知道叙事学,叙事学其实和小说学没关系的,和文本的发生关系也不大,而刘老师呢,我觉得这一点是极具独创性的。第二个是他重视抒情的,就是我第三个标题里面要涉及到的,他自己称他的小说有一批是诗意的现代主义,我觉得如果用另外一个标题是不是更恰当一些呢?叫抒情的先锋或者说抒情的先锋小说家。我们都知道这个楚文化,自屈原以来就有一个抒情的传统,说实在我看刘老师的作品,往往想起屈原一个人在汨罗江畔,那种孤独的、抑郁的抒情,但屈原是一种国家的那种抒情,是一种政治的抒情,刘老师把这种政治的抒情全部都去掉了,他是一个现代人的一个抒情方式。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刘老师接续了他们楚文化的一种屈原式的一种孤独的抒情方式,在今天的当下语境中的一个延续。然后刘老师又来到了河南,我们知道《诗经》里我们中原的抒情传统,我觉得和刘老师有一个交汇,在这里,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奇妙的相遇,有几次,我在北京碰到他,他连说话时都有点河南腔,他甚至说我要写几部关于河南当地的小说,我觉得我非常期待,多元的文化气质已经深深的影响了刘老师,楚文化是他的底色,北方文化有浸染了他的灵魂,就像一块玉石一样,年代久远之后它会发生一种变色。 最后我要再说一点,就是刘老师在他的理论著作里边,他的两部书里边,《语言美学》和《小说语言史》里边,毫不避讳的谈到了他的前辈小说家,可以说毫不客气,和对当代同行的比如说对莫言,对残雪,对余华,对马原的一种意见,我觉得这一点非常可贵,就是他对当代人的意见,一个先锋小说家对他的同时代人的意见,比方说他对前辈人的意见,对巴金,那非常不客气,可以说非常的尖锐,比方说对孙犁,我记得我从中学时学过他的《荷花淀》水生嫂和她的爱人,二十五六岁,明天要去战场啦,今天她们骂着自己的狠心人,就把他们送走了,刘老师就在吃饭的时候开玩笑说,难道她们晚上的时候就不亲热一下就走了?就说这种写法是一种伪文学的,是一种反人性的写法,我觉得刘老师在这个技巧的背后他永远没有忽略基本的这种人性,所以说我觉得这一点也是非常可贵的。 李春青:这个新赞也是作为刘恪先生的弟子啦,对刘恪先生的小说理论进行了富有特色的一个解读,关于语言的私人化,关于描写的问题,关于抒情问题,讲得很好,很有启发性,谢谢新赞!下面请河南大学文学院刘涛先生发言! 刘涛(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和刘恪老师交往我学到很多东西。刘恪老师从北京到了这样一个不但是政治经济所有的方面都是边缘的这样一个小城,开封,他是干什么呢?他是隐居来了。刘恪老师在河南大学隐居这么多年,出了那么多成果,我认为刘恪老师在河南大学文学院应该说也属于边缘的,不但在开封这个小城是边缘,在文学院也属于边缘,我这样说不知道刘恪老师是否这样认同?为什么边缘呢?刘老师他把自己为边缘化,他就是除了上课以外很少到院里面来,是不是?院里面开会也不参加,一般的活动也不参加,是不是?很难找到他,但是刘恪老师这种隐居生活,产生了七八部专著,就是太吓人了,使我们这些搞学术的很有压力,真的很有压力,因为我们完全是靠学术吃饭的,刘恪老师呢,这是业余专业,是不是?他是作家来抢我们饭碗来了,而且搞理论搞这么深,我读得很吃力。有些方面我真的觉得一个人阅读一本书是真的需要知识的积淀的,要读一本书的就是对话,我感觉有时候我没法和刘恪老师的书对话,为什么呢?因为他读的很多书我没有读过。包括《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它里面提到很多西方的语言理论专著,我一本都没有读,很惭愧。另外,我自己是教现代文学史的,这个现代的很多作家的小说其实我也没读过,所以说我非常惶恐的。感觉到这本书的密度很大,很多地方读了之后还需要进一步的细细地品味,进一步地消化,这是一个开题吧。
下面谈一下关于刘恪老师的两本书,因为我自己是教学生现代文学的,对文学史比较感兴趣,他这个论题写得是语言史,和我们中国现代小说史有交叉,所以我对他这本书非常感兴趣,这本书我读的比较细,我就谈他的这一本书。我认为他这本书属于二十世纪小说语言研究的拓荒之作,拓荒,确实是第一本,以前没有,我们二十世纪小说研究各种文体当中,可以说诗歌、散文、话剧、小说,各种文体当中可以说研究成就最大的几乎成为一门显学的是小说学研究,这方面我觉得发展下去到现在几乎是遇到了一个瓶颈,就是关于小说语言本体研究,大家研究小说叙事模式、人物形象、思想内涵各个方面,或者是引进西方新的理论来研究小说,可以说这方面角度是多种多样的,但是不管怎么研究一到小说语言,几乎就是等于失语了。等于一到小说语言这个角度几乎好像找不到一种语言来表达对语言的研究了。就是找不到一种语言来研究语言,我觉得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个瓶颈。 刘恪老师他勇于来搞这个研究,我觉得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就是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而且跨度很大,整个是一百年,从1902年到2012年,把小说语言放到整个百年的这样一个历史跨度上来研究,我觉得可以说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因为他需要,几乎说阅读量是海量的,从1902年到2012年,他读了那么多作家的作品,确实很多,我感到很惊讶,觉得刘恪老师这个精力太旺盛了。 这里带出了我谈的第一点,就是他的整个视野非常宏阔,用一百年的时间跨度来研究,把它作为一个语言史来研究。而且对于他这个百年跨度我个人是非常感兴趣的,因为我自己刚刚做了一个课题,就是我自己也是选的百年,是百年汉诗形式的理论探究,就是整个一百年中国现代格律诗学的发展,为什么我对他的百年比较感兴趣呢?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一个看法,我认为从19世纪末到了现在,又有了一百年,我们这一百年是中国社会各个方面可以说是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一百年,不管是政治经济文化历史文学,这一百年我觉得变化太大了,是从中国传统向现代的一个转型。而这一百年里面,要研究我觉得很多要把它放在一百年的时间跨度里面研究,很多问题才能说清楚,说明白。我觉得关于这一百年,可以做一个百年系列研究。很多问题,有非常好的很多的很多点,都可以作为百年史来研究。我自己刚做了一个百年汉诗理论的研究,刘恪老师做的是百年的语言史,我觉得这个是相当难的,这样的一个理论勇气和历史的视野,我觉得是相当难得的,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是这本专著把整个一百年的小说语言分成了四大类,四种谱系:一个是乡土语言,一个是革命语言,一个是自主语言,一个是文化语言(属于文化心理语言)。这四种谱系的划分,我觉得也是见证了他的大手笔,因为这种分类来研究整个二十世纪百年的语言,对小说语言怎么看,可以说是见仁见智,他自己把它分成了四类,我觉得还是比较契合大家一般的看法的。乡土语言,我们二十世纪的小说发展最有特点的就是乡土小说,这样的一个小说发展的一个系统,乡土小说我觉得已经自成一个系统了,是整个现代小说里面非常有特点,取得成就很大的一个发展流派,甚至用流派称就有点太小了,它是我们来源于整个乡土中国的一个表现的关照,他提出乡土语言这样的一种提法,有非常强的理论概括力和理论的提升性,这是乡土小说。另外是社会革命语言,这牵涉到我们整个二十世纪文学的一个特质,就是政治性,我们整个二十世纪文学和政治之间有着非常复杂的纠缠在一起的难以说清的关系,特别是从20年代开始的革命文学,后来在30年代发展到左翼文学,后来在解放区发展成延安文学,一直到中国共产党建国后,整个语言文学的政治性越来越强,语言的政治性成了一个最突出的特点,是吧?到80年代,又可能又成了另外一种特点。这样一个革命语言的总结,我觉得也是别人提的比较少的。这四类本身,每一类都可以成为一本书。另外自主语言、文化心理语言,我看了他这本书以后,这四类语言的划分,我自己感觉到,因为他是自己提出来的,所以容许别人对你的看法提出不同意见吧。就是我自己看得时候,我感到,他的文化心理语言、自主语言和社会革命语言、乡土语言的关系,那么这个社会革命语言中是否有自主性?乡土语言是否有自主性?另外文化语言,乡土语言中是否有文化的属性?这四类谱系之间划分的关系我觉得还是要有一个明晰的边界限定,这四类划分揭示了语言的某一种特性,这四类语言谱系之间我觉得不应该是截然分开的,他们的关系如何辨析?还是值得进一步思考的。当然可能有些地方我没有读懂,他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第三点,就是刘恪老师把文本分析的很细致,他是建立在文本细读基础上,有很多小说不但提到了,确实是读过了,读的非常细,对以前的理论成见提出了自己的大胆的看法。比如乡土小说,原来我们文学史里面一般就是指乡土小说是在鲁迅的影响下产生的,但是他这里面指出乡土小说有些和鲁迅的影响还是不一样的,他对几个乡土作家的语言特点又做了仔细的分析,另外对其中的彭家煌给了非常高的看法,认为彭家煌的地位应该是在整个现代小说史上的地位。以前是被大大的忽略了,他的这个看法我觉得是建立在文本细读基础之上的,另外他在沈从文的浪漫乡土语言这个谱系里面,对沈从文的地位也提的非常高,我感觉到刘恪老师他作为一个作家来研究小说语言,和学院派学者之间他的特点是完全不一样的,刚才好像贺老师也谈到了,他有些非常感性的语言,他的文本细读很精彩,他作为一个作家就是写语言,他对经营语言的甘苦这方面应该心得很多,他自己在谈某个作家的时候,谈的感受应该是学院派学者谈不出来的。当然作为小说家,研究整个小说语言史,可能也有他自己的一些谈不到的地方。这些可能留到以后再谈吧。 李春青:刘涛先生以一个现代文学专家的身份对刘恪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的独到价值、贡献进行了深入的分析,谢谢刘先生。下面请河南省文学院墨白先生进行发言,他的题目《我所知道的刘恪先生》,大家欢迎! 墨白(作家、河南省文学院副院长):这个外人都走了,那么我们自家人了,为他们遗憾,没有缘分聆听我们对文学的真的见地,我视刘恪为亲兄弟,我说几点吧,我觉得写作是刘恪呈现自己生命的一种形式,写作对于刘恪来说,就是在刘恪身上,生活和写作呈现两个状态,就是轻和重。12月5号,曼德拉,南非总统去世,他62年被关进监狱,一直到90年出狱,27年,他所待的监狱叫做狱中之狱,他所待的监狱长度是三步远,宽度是两米,就是说他这么多年就是在这个环境里面度过的,每天他按照自己的生命规律原地跑两个小时,做多少俯卧撑等等,我觉得在刘恪身上体现了曼德拉的这种精神,你像刘恪的写作状态,一星期不下楼,上午做一顿饭,要么白菜要么豆腐,上午吃一顿,下午留一半晚上吃,所以说刘恪把自己的生活看得很轻,像生活中出现一些在我们看来很小的事儿,在他看是很大的,比如说马桶,抽水马桶坏了,水管坏了,电器坏了,对他都构成很大的一个事件,所以说,但相对而言,刘恪的写作是非常丰富的,我觉得刘恪的生命意义在于他用写作呈现了他的生命过程,这是第一。 第二我觉得从刘恪身上能看出来一个文人的这种做人的境界,人格的力量,就是刘恪的写作和为人是有同一性,他对写作的真诚和对做人的真诚是相符的,是同一的。当年刘恪先生在编《新生界》的时候,辐射了多少这种他所认识的文坛的文学爱好者,比如说湖南的吴绍将,今天有一将在这,比如说去年在写作任务很繁重的这种情况下主持《东京文学》,每一期主稿,主持栏目,编辑河南作家的作家小集,以自己的文学标准来发现文学新人,其实刘恪对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的生活的态度都是非常真诚的,比如说他对他的弟弟,我们在文章后记里面可以看到,当他的弟弟带着他5岁的侄子离开的时候,背着大包小包,刘恪的这种情感我们是有同感的,他可能就是泪流满面,我觉得这是一种生命的关爱,生命的关照,好像是2010年12月份,我和刘恪先生一行去灵山市就是信阳的灵山市,在灵山市我看到刘恪先生非常的虔诚,在每一个佛像面前都会燃上高香,那么虔诚地对着佛像,后来我在他的文章里边看到其实那个时候他刚从老家岳阳回来,就是他的前妻,二十年前离婚的前妻,突然得脑溢血,他中断了自己的写作,在老家呆了一个多月。读到这里突然感觉到这种刘恪身上的这种人格的力量非常的强大,我们真的是为他的这种精神感动,他用自己的这种对身边的人,每一个认识的人充满了这种人性的关爱,这好像他对待他这个从他手下经过的每一个文字一样,我觉得表达了高度的同一性,具有人格力量。 第三点,我说一说刘恪对中国小说叙事学的贡献,从理论上来说,就刚才贺绍俊先生提到了夏志清,我们对夏志清都有一个共同的评判,就是夏志清几乎改变了对中国文学的历史的看法,实际也是这样。我们现在文学史几乎是按照夏志清的这个思路走的,其实刘恪先生的这些理论著作,他校正了我们中国当代文坛评判的标准,这个评判的标准,当然是小说叙事学方面的,但是更多的是艺术观念方面的,我们都知道中国目前的小说评论,更多的注重的是社会学意义,始终以来这么多年,都在社会学意义上打转,根本没有提到小说叙事学的意义,也很少看到有哪一个真正的评论家对中国当代真正的小说家在叙事学上做出很专业的评判。所以说我觉得刘恪的理论著作几乎是校正了评价中国当代文学评判的标准。大致就说这几点吧。 李春青:墨白先生作为刘恪的老朋友对刘恪先生的写作状态、生存状态、精神状态以及他的人格境界进行了一个非常贴近的一个描述,而且对他的学术贡献尽管是言简意赅,尽管是很简短但是讲的很到位,就是说他矫正了现代小说的一个评判标准,这是非常重大的一个贡献啊!很好啊!下面请河南大学文学院萧开愚先生发言,他的题目《探索小说语言的防腐手段》,大家欢迎! 萧开愚(诗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好了,我会很短,估计我们都累了,因为我们是在表扬赞美刘恪的声音当中度过了一天,太困难了!我估计你听久了表扬的话会有点厌倦,因为听不好听的话慢慢会习惯,可是听表扬的话会厌倦,我知道的。我们同意,但是我还是觉得,好像你随时都是在做好人好事似的,挺好挺好,我还想加一点,你背过我,把我背下五楼又背上医院的三楼,谢谢你! 我们同一天来的,这个缘分比较大,我来之前,当然根本也不知道,这一辈子会到开封来,我们两个是因为占春的原因到了开封来,一待就这么些年,在这,反正今天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其实真的是很困难,我想心里有很多很多难言的地方,我可以这么讲,因为我也有,我也想到很多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嗯,我也不想说这个了。总之呢,我觉得辛苦你了,你写那么些我其实很不建议你写的那些东西,我太希望你休息了,去写小说。可是呢,你当了一个老师,写那么多给学生用的东西,好老师。我觉得你对学生的态度我非常尊敬,写这么多老师教学生的东西。 因为我是写诗的,我觉得老师教学生的就是告诉学生,我教你的东西你该忘掉。这是我做文学的第一个信条,我第一天就确定的信条。因为我在上海音乐学院也教书,音乐学院他们都是一对一的师徒关系,老师教学生时就是说,我跟你讲的你必须马上忘掉,你知道别人干过这个事了,你不能再干了。但他是一个作家,我想有两个意思,告诉学生这些是别人干过的,你们要了解别人已经干过这些,你们要干什么,另起炉灶。另外他给自己划了那么多禁区,我挺担心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空地给别人去练拳脚。所以呢,我其实觉得是辛苦你了,反正干完了你就别再干这个活了,你好像还要干,太累了。我经常是讨厌文学的,我是怕听到文学这两个字的,文学太酸了,尽管我们是一种重度的中毒的人,可是我还是尽量回避,可是他呢,因为他也不抽烟,也不喝酒,什么坏毛病都没有,唯一的坏毛病就是好像对文学就从来就没有厌倦过,我是对文学一开始就厌倦了,我是表扬的话,你听起来就会觉得是批评的,不是批评,我真的是真的是佩服的话,因为像我们写诗的人,对理论的态度,有兴趣,可是敬而远之。或者是要做一件理论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用写作者的身份来保护自己,小心翼翼地不要踏入人家的这个雷区,否则的话,吃力不讨好,想着这个理论又要概括又要推演,这个挺像那种大师的,挺像那种怎么说搞八卦,好玩,总是想介入。可是一般来说,写诗的人介入批评还是理论研究的时候,是用提问的方式或者是注意提问的方式,来引起自己对某一个质疑的方面的不安的那种动荡,以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可以产生某一种这个方面自身的激荡,就是这个不平静当中,它会自动的产生方向的改变。可是我觉得刘恪他用了一个非常吃力的方式,正面出击的方式,对我来说,这个是太经典,可是呢,我也知道这个是非常有用的,因为我们确实没有这样一些思路的整理,这个功劳吧反正只有你自己知道多辛苦,我替你难过,吃那么多苦,不过我觉得快乐也就在当中吧。 其他反正我觉得一个人有一个自由意志,也有一种自然性的什么什么方向什么什么动态出来平衡一下,平衡你的努力,所以呢我们无非是自己努力一下,尽自己的心,如此而已。我真心希望你人生从六十开始,然后多写小说,少干人家的事儿,这是我的一个邻居的意见,谢谢你! 李春青:开愚先生是以诗人的身份在大学里面教书,刘恪先生是以小说家的身份在大学里面教书,俩人呢有一些相通的地方,所以开愚先生苦口婆心地跟刘恪先生进行了一个很有深度的交流,各位可能听不懂,他们俩肯定能够听懂。好,我们今天的发言已经结束,下面请余三定教授对这一场的发言进行点评。 余三定教授点评:点评其实李春青老师已经做了点评。这一场无意中听到,六位学者的高见,第一位发言的是贺绍俊先生,这是我们国家的著名的文学评论家,也是文学理论家,他既搞评论又理论兼顾,上世纪80年代我们随便打开一个报纸就看到上面刊着他写的东西,最早的文学批评就出自是他们两个人合作的。所以他今天正好又体现了他的特点,就是特别有理论性,他今天给刘恪的一个概括就是最具前瞻性的理论建构,我觉得这个概括是非常之好。 第二位发言的是刘恪老师的学生李海英。李海英实际上今天有两个发言,一个是书面发言,已经印到这里面了。还有一个口头发言,两个发言不重复的,是两个不同的发言,很感人啊,到底是受了刘恪老师的语言训练,所以你这个语言表达也很感人。 第三位发言的是张新赞老师,他的几个标题我都觉得非常好,第一个是像词语的恋人、真正革了小说的命,这两个小标题都非常的好,我都非常赞同,然后他讲的第三点就是对于小说学的贡献,我觉得也讲的很有深度,比如说,描写性的提出是对于描写理论的评价、阐释也很到位,再一个是说刘恪重视抒情,这一点也很到位。 第四位发言的是刘涛老师,刘涛老师开头我听着很精彩,他说刘恪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肯定了他从北京到开封来这一行动,并提出一个命题,说《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是二十世纪小说语言研究的拓荒之作,这样的命题我觉非常好,完全能够成立,我很赞成你的观点。 第五位发言是墨白先生《我所知道的的刘恪先生》,首先从曼德拉说起,我觉得他们的那种执着那种进取,确实有相通之处,因为人类总是有一些共同的精神追求,和共同的价值观点,就是普世价值吧,我很赞同。然后你讲了他三个特点,讲到生活方面的简洁简朴,对人的真诚,对人的真诚包括对朋友、对同事、对亲人,这里讲得非常感人,你对他的小说研究做了一些评价,你认为他是和社会性的小说观完全是另外一个天地,另外一种追求,我觉得你评价很准。 萧老师认为,作家的本分本来是当作家,但是刘恪因为当老师写了很多理论的东西,这个比较切合他的实际,刘恪的很多理论著作都是先做讲稿、讲义,原来民国时期很多学术大师都是做讲稿以后出著作,包括蔡元培呀、胡适呀,他们很多著作都是这样的,我想刘恪将来也是这样。讲到现代讲胡适蔡元培,讲到当代讲刘恪这样一些人,可能恐怕会是这样。萧老师就说要给刘恪的批评,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以为萧老师开始批评,结果呢,一个很大的帽子后面没有给他批评,还是手下留情了。谢谢大家! 李春青:这一场的发言和点评到此结束,下面把时间交给刘恪老师。你们学校领导都走了,这个河大也真有点不够厚道,反正他们走了。这个是让我们吃了一天的饭,研讨了两天的内容还要多的河南大学,不过好在(会议)要结束了,下面这个环节就请我们今天研讨的对象,刘恪为我们现场说法。 致 谢 刘恪:现在大家可能就是早就想吃饭了,如果我再啰嗦几句,你可能心里就骂了,但是我想到还是有几句话要说。首先说一下批评的意见,因为大家今天说了够多的好话了,我跟大家爆一下料。我写现代小说技巧的时候,第一版完了,出了四千册,三个月卖完了,然后占春跟我说:“这种书,还能卖那么多?”开愚呢,他倒是真心地想踹我一脚,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写了几个技巧以后,我就开始准备写美学的书,手稿出来了,装订好,开愚瞥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这种东西你值得写吗?这有什么意义呢?那些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呢?我一点都没有兴趣的。”你不能说开愚批评错了,开愚是有名的直爽的人,比如说某一个时期要给你开个诗歌讨论会,你适合开诗歌讨论会吗?你写的破诗还要讨论吗?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也是这样说的,我面对一个写小说的人,我肯定会非常严肃,这种不好的小说你要讨论干什么呢?比如说占春和开愚我们经常在一块,我们在讨论问题,他俩说完以后可能没觉得,其实我脑子里面会很好的想一想,我是不惧怕批评的,有人说我好话的时候,我清楚,这个王八蛋,他现在说话很好,他背后就骂我,我很清楚,这是我要补充的。今天说了那么多好话,你不要以为我就觉得自己是从天上到地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其实在学术上做了一点功夫,某个方面做了一点成绩,或者是某一句语言对人家有启发,我就会高兴了一下。没什么伟大的,我仅仅是没有玩儿,没有浪费时间,我用几部著作的稿费在岳阳买了房子,回老家有一个住的地方,仅此而已。 第二个方面,我跟大家说一下,就是我沉迷于语言的理论工作,但是实际上,像我像开愚像占春,我们都是无用之人,你让他去干别的,他什么都干不了。我这个人有个和别人不同的特点就是我干一个事我肯定会非常认真努力的去干。2012年,我总共写了80万字的理论,也就是《现代小说语言史》,这一本书七个月写完的,在这个后面,又写了一个《文艺理论关键词》30万字,一共80万字,这个李海英和发慧肯定很痛恨我,因为我一写完就要打出来,一打了后面就得要校对,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是不搞完我又不放心,因为10月10号,书稿要交给责任编辑王俊石,我在这边写,他在那边排版,50多万字终于完了,我想这个书可能就赚个两三万块钱。 很多人奇怪我哪里来的时间,其实我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就是我和你工作方法不同而已,我早晨是六点半起床,一下床就到了桌子面前,那肯定一写就是上午十一点半收工,就跟这干活一样。下午照样,从两点多钟到晚上七点半,我要看天气预报,这是铁定了的,每天我都要看,就去年呢我大概就有一个半天时间在玩,在伍茂国家里玩,其余时间都在干活,这个不是表扬我自己,因为我搞别的搞不成喽,责任编辑就是这么催着干。那么这个状态是什么状态呢?我是用钢笔在大稿纸上书写,你想从早晨六点半写到晚上的时候,我都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僵直了,倒下身体后才能扭动脖子,再躺床上面,哦,可以放松了。我的眼睛现在老花了,已经有点厉害了。那么写完了以后呢,我就去找耿占春,路上经常看到是三四个影子在那边晃,头也是晃的,在那边晃,一直晃到诗云书社了,要打印了就晃到李海英的楼下,我肯定是要把这事情干完。没有考虑到我要死亡或是怎么着,没有。 那么大家说到我这个素食,吃白菜吃豆腐,是怎么回事?你们觉得这个生活很好的的,我一点都不觉得苦,有一次买了一种包菜,一块五毛钱,我吃了三天,我身体一样的好,我把萧开愚从五楼背下来又背到医院的三楼。经常是这样,我没觉得,这个只是生活方式的不同,我吃白菜等于吃肉,你吃肉等于吃白菜,那有什么奇怪的? 首先第一个,感谢所有的专家和学者,包括学生,包括朋友,他能来。那么今天来的北京的部分朋友,很不容易,因为北京有个诱惑,莫言的会是八十万块钱,张志忠搞的一个课题,在那边开讨论会。一下把他那边挖了五六个人来,我那同学莫言要知道他肯定要踹我一脚。这样的情况下我更需要感恩,谢谢他们,他们来捧这个场。开始跟占春和开愚说,就到诗云书社,搞个小酒吧,我们说几句算球。退休了嘛,滚蛋了,人老了就非常讨厌,说话就很不客气,那么后来他们说了,哎呀,还是搞一个大的活动。就这个会我预算时候是五万多,他们又算是八万多,所以我特别感谢的应该是张云鹏,他可以算是我的一个贵人,不仅给我开了这个会,还给我出了三本书,所以我得对云鹏兄感恩。 我还是要感谢占春和开愚,他们批评我也好,骂我也好,我仍然要感谢他们,因为我们三个在这里同甘共苦。当然耿占春要好点,他很牛逼,他海南大学也是教授,他在河南大学也是教授,还可以。我跟萧开愚两个人是走到这儿撞墙,走到那儿崴脚。这是第二个要感谢的。 第三个要感谢的,我就感谢发慧和海英,这个没法不感谢,去年的夏天呢,热的要死,我写语言史的时候,写一章,发慧就得去打一章,我跟她说了你到意浓咖啡去,我给你掏冷饮钱,那里有空调。她死活不去,她就窝到那屋子里面,给我的理由是她是不怕热怕冷的一个人,鬼才相信。李海英更是这样了,去年基本上我不能休息,她也不能休息,那没得说,我写一个字,她就得打一个字。所以呢,这个李海英也占了我不少便宜,我那些诗歌理论书、诗歌书,我都权当割我肉一样的给了她,自己都没有了。 另外呢,我要感谢墨白、海燕、冯炬明。冯炬明是我二十多年的学生了,我在北京的时候,他从河南去看我,他也不告诉我,他去敲门,因为在北京你要去敲门人家是不开门的,他也不吭声,我说谁呀,咚咚咚咚,我就把门打开了一个缝,他趁机挤进了门,一下滚一桶油,一下滚一包米,一下滚一个西瓜,他说我怕你没吃的,就给你送这些食品。我的眼泪都是流在心里,从来不在外面流的。就凭这一个行动,我都一辈子要感谢他。我一打电话或一听到海燕的声音呐,我就再暴躁再心里难受,我就觉得她的话呀就像个羽毛一样在你心尖上扫了一下,你一下就妥协了,像一个绵羊一样,听她倾诉。那就是极大的休息,温婉得你整个人的脑子都化了,所以我的一个概念是,所有的朋友都是互相用来休息的。 我每一次到了北京,第一个人见面的肯定是王一川,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首先把电话打通,他会在一个书店里等我。这个王一川啊,我要写他一个很大的文章,但是我现在还没写出来,他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可以说他见你一百次,他一百次都会给你礼物,我跟他说一川啊,你那个礼物白送了,我是不会给你送礼物的,我记不得了,他到欧洲去了,带一个东西,美国去了也要带一个东西,去北欧了都要给你带一个东西。这个王一川他不光是我喊他呢,我还把他的王门弟子全都喊,那我不感谢他我感谢谁呢?另外一个是高兴,都是好朋友,他就像比你兄弟还亲,他会考虑到你的细节。 当然,我为人家做也是这么做。比如说,墨白如果是《莽原》的主编,我发稿给他三个月不理我,我要跟他吵架。就说那个《西湖》吧,我给他推荐一个稿子去了,压着不发,我就跟那个《西湖》的编辑吵了一架,然后马上电话就打到他主编,主编在西安出差,我说你回去赶紧让他发,如果发了不好,你找我的麻烦。如果好,你要感谢我。我就是这样的,我就这么跟他说的。因为我们是同学,后来这篇小说发出来,一个礼拜,北京的《中篇小说月报》选了,福建的那个《中篇小说》选了,《大连日报》连载,这稿子作者赚了一万多块钱,我这个人也是很讨厌当然,后来还打电话到《西湖》编辑部,找他主编,问批评责编没有,说批评了。我在湖南,我可以收弟子,我极力鼓吹这个舒文治,我认为他是个少年天才,理论和小说都写得非常不错,我就这样去推他,去说他好。 第四点,就是学会感恩。你们注意我写后记有个非常大的特点,我的态度就是一个人要学会写后记,在中国的作家中间,多数不会写后记,我就说得这么肯定,因为你的才气与智慧在你的主体文本表演出来了,你这个后记就那么几千字,你还去搞它干嘛呢。所以后记要朴实,一个人告诉你一个标点符号,你就感谢人家怎么样告诉你这个标点符号,你偷了人家一句话你就告诉我怎么偷了人家这句话,你得到人家的恩惠,全部都要还回去。只要有一点点,我都要感谢,所以这么多年,在这个方面没别的,我就学会了写后记。要感恩,现在在中国呢,要诚信呢,非常奢侈,但是我尽量做到诚信。 我非常感谢大家。我开封有一个朋友叫赵中森,他经常说是我发现了他,其实他不知道,我最应该感谢他,我一心里有痛苦了,隔得老远了,同时肯定是他打一个电话:“刘恪你在哪的?怎么样?找我玩来。”他帮我舒缓了内心的压力和疲倦。在开封我还应该特别感谢《东京文学》主编张晓林,他总会找我读他的刊物、小说与书法;还有崇喜的报纸多次宣传我,玉亮也多次关照我,我向他们鞠躬致谢。 今天开我这个会,那么我以感恩的方式向所有人致歉,向所有人感恩。最后,感谢大家!谢谢!(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