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谁来替百姓的嘴巴放哨？

教师之友网

【编者按】2012年6月30日晚上，杭州云咖啡二楼大堂，传来了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哈哈的大笑声，原来是弘毅读书会、杭州浙江大学校友会、天天开心读书会联合举办公民阅读沙龙NO.3，请来了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张鸣先生，讲述民国那些事儿。听众们从他轻松幽默的漫谈中，了解了历史的真相，感受到他嬉笑怒骂中潜藏着的悲悯之心。本期公民阅读专栏选取了张鸣教授的一篇时评——

张鸣：谁来替百姓的嘴巴放哨？

    这两天，用破皮鞋做成的工业用明胶用在了药用胶囊上这件事闹得挺欢，微博上人人都在调侃破皮鞋。其实，用破皮鞋制作工业用明胶没什么错，错就错在这些不能入口的东西，被人用在入人口的东西上了。药品和食品的安全问题不是新问题，一说起来，有一堆的烂事。从乱添加东西，到有毒金属含量超标，细菌数超标，还有地沟油、毒大米、假鸡蛋、甲醇酒不一而足，真要开列名单，肯定是长长的一大串。
食品药品的安全问题，直接威胁百姓的生命，但是，目前来看，这样的事无论媒体怎样披露，问题却层出不穷，指望生产者自律，不靠谱；指望监管部门把好关，似乎也不靠谱。那么，靠谁来替老百姓的嘴巴把关呢？
在中国古代，商家也生产食品和药品，那时候品种虽然没有今天多，但好多进入老百姓嘴巴的东西，也一样要经过加工生产。那时候好多糕点，好多小吃，花样比今天还多。没有西药，但中药的丹、散、丸也不少。食品的不洁倒是有的，但因为乱添加东西，以假作真、以次充好的事情，还真就不那么多。那个时候，政府属于小政府，一般不管这种闲事。而商家，也不见得都讲道德，品质良好。但是，那个时候，每个行业都有行会，后来还有了商会。如果哪个商家干了这种事情，又被人揭发出来，那么，也没有人惩罚他们，行会知会大家一声，这个商铺多半就得倒闭，因为没有人再会跟他打交道，不能赊账，不能拆借，没有银钱往来，任何一家商铺都活不下去。反过来，如果行会或者商会不这么干，整个行业就都会受牵连，大家都没饭吃。
    虽然说，商家惟利是图是本性，但一个发育良好的市场，本身就有自净能力。在食品和药品的安全问题上，个别人的惟利是图，影响的往往是整个行业的信誉，而没有了信誉，对于行业则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出于行业的整体和长远利益考虑，行业内部会进行自我约束，自我审查，自我惩处。这样的自净，需要基于市场的商家自组织系统。
    然而，在今天，虽然行业协会是存在的，但只是挂靠行政单位的收费工具，原本就是行业赘疣。商会似乎也有，但管不了什么事。大体上，基于行业的自组织系统并不存在。所以，食品和药品的安全，就全靠政府监管部门的监管了。可是，我们的监管部门，又都是标准的衙门。衙门虽是衙门，但都有生利的冲动。最热衷的两件事，一是给商家发放各种优秀标牌，组织各种评奖，最后大家你好我好，家家都是优秀。无论哪个商家出事，到它们办公室去看，都是一屋子的奖状，半屋子的奖杯，还有满抽屉的合格以及优秀证书。二是定期检查企业的产品，查出问题，然后等企业上门公关，公关到位，原来不合格的，就变成合格了。
政府不让市场自净，商家自组织形同虚设，自己的监管部门又发生异化，那么，老百姓的嘴巴也就没有把关的了。最好的方式，是商家有组织，政府有监管，同时媒体有监督，三管齐下，进百姓嘴巴的东西也就靠谱了。可惜，现在的我们一管也不管。


【谌老师点评】在中国，著名教授虽多，敢说真话且“粉丝”众多的教授却不多。张鸣教授算一个。正如他的书《小狗也要叫》写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大狗很多，豺狼虎豹也很多，大家都可以叫，小狗也有权利叫。”张鸣的“叫喊”，是不平而鸣，更是仗义执言，振聋发聩。当今社会，谁来为公民的权利斗争？谁来替百姓的嘴巴放哨？是公共知识分子，他们是社会的良心，民族的脊梁。

让胡适校长的精神活在我们心中

——在2008届北大法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贺卫方

【本文导读】
贺卫方，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曾被北大学生评为“北京大学十佳教师”，被称为“中国司法界第一人”。李慎之先生曾预言：21世纪是胡适的世纪。作为现代中学生，不可不了解，不可不弘毅。

【作品赏析】
各位亲爱的毕业生同学，各位尊敬的学生家长和家人，各位尊敬的嘉宾和同事：

同学们，在经过了三、四年或者更长时间在这所校园中的学习生活之后，今天，你们到了要毕业的时刻。毕业典礼上师长们的讲话不免要叮咛嘱托，离情别意溢于言表。在纳沙泰尔湖畔的这座瑞士小城，遥想各位，我不知对你们说些什么好。在北大的岁月一定给你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成为你们走不出的背景——不只是未名湖畔美丽的风景，不只是书本课堂里的熏陶和训诫，也不只是老师们各具特色的风范，更重要的是，我们这所大学的精神，这种精神已经成为诸位生命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说到北大精神，我们每个人都不免产生一种不确定感。是的，这所大学百多年的历史内容是如此丰富，以致于对于什么是北大精神人们见仁见智，各说各话，一些解读差异之大简直让你误认为是在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所学校！依我十三年作为本校教师的感受，我们学校最重要的传统便是蔡元培、胡适以及马寅初诸位校长所倡导并身体力行的大学独立、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精神。独立即不畏权势，不媚流俗。自由便是在研究与学习中以学术与知识的本原为指向，不受任何非学术因素的干扰。至于兼容并包，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独立与自由的结果，它们内在地要求我们容纳异见，心怀谦逊，因为在博大精深的知识海洋面前，没有霸权，人人平等。

去年年初，借到东吴大学讲学之际，我专程到台北南港拜谒了胡适校长之墓。看着墓前胡先生塑像那泰然自若的面庞，我不禁想起这位终其一生都在为学术自由和大学独立而奋斗的先贤的种种事迹。他虽然早年就名满天下，但却总是把学术视为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事业。他多次强调，凡成就大事业的人，都是绝顶聪明同时又肯下笨功夫的人。他的治学视野极其广阔，很少有人能够像他那样涉足文学、史学、哲学、语言学、宗教学、政治学等诸多领域，并且在每一个领域里都取得卓越的成就。知识视野的开阔不仅让他在治学上触类旁通，而且对于国家、社会的发展走势有了更为健全的判断。我们今天回过头来读他的政治评论，可以深深地感受到他对现代中国政治、宪政乃至法治应选取路径的论述是何等睿智、明辨，富于洞察力和想象力。可以说，胡适先生亲身参与了中国的宪政建设，从早年的人权论集，到晚年为新闻自由和司法独立所作出的坚毅而理性的抗争，不仅在当时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也为今人包括我们所有的法律人提供了有益的启发，树立了最值得效法的榜样。

同学们，在这个场合我谈这么多关于胡适先生的话，是因为他正是我们的先校长。古人所谓“道非身外更何求”，我们要学习自由、宪政、法治的精髓，探索实现它们的途径。一些外来学说与经验固然重要，但是身边的范例更是值得珍惜的本土资源，我们更应该就近取材、努力仿效。胡适校长那种对知识的不懈追求，对于家国以及整个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和为人处事中体现的伟大人格都是我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标尺与境界。在中国法治正处在攻坚时刻的今天，能够将上述三者结合起来至关重要。李敖先生曾建议在我们这所校园中立一尊胡适塑像，我很赞成；不过，比塑像更要紧的是，我们要让他的精神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在这座校园里生生不息、发扬光大！

各位同学，各位同事，我在开始的时候说这次演说对我很特殊，也许应该加上一条理由：我也将和在座的各位毕业生一样，在本学期结束的时候离开这所学校。我犹豫再三，是否在这个场合提及这个话题。当然，说起来离开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次“驿站”的变换。请允许我说，北大法学院的学生们给了我最高的奖赏、最大的鼓励。多亏有了你们，自己才有如此丰富多彩的教师生涯，才会有桃李满天下的自豪感。我愿意再说一次，“北京大学十佳教师”和“北大法学院十佳教师”的荣誉将是我人生中永久的美好回忆！

说到这里，同学们可以看出，今年法学院安排我作为教师代表发言，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效果：我送别你们，你们也送别我。送人者亦复被人送，劳燕纷飞，天涯何处再相逢？好在世界已经变小，资讯传递迅捷，相见不难别才难。我期待着再相聚，愿心中的快乐与幸福以及事业的丰收与你们永远相伴！

谢谢大家！

（节选自章诒和、贺卫方《四手联弹》，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阅读训练】
1．作者认为北大精神是什么？
2．为什么说胡适先生为今人树立了最值得效法的榜样？
3．在中国法治正处在攻坚时刻的今天，能够将上述三者结合起来至关重要。“上述三者”指的是什么？
4．为什么说比塑像更要紧的是，我们要让胡适先生的精神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在这座校园里生生不息、发扬光大？
5．送人者亦复被人送，作者即将离开北大的心情如何？


素质培养：
6．你认为我们应该怎样继承和发扬胡适先生的精神？
7．作者为什么离开北大？对此你有何看法？


（参考答案见下期和官方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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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答案

1.最重要的传统便是蔡元培、胡适以及马寅初诸位校长所倡导并身体力行的大学独立、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精神。
2.因为胡适先生知识视野开阔，不仅让他在治学上触类旁通，而且对于国家、社会的发展走势有了更为健全的判断。他对现代中国政治、宪政乃至法治应选取路径的论述是何等睿智、明辨，富于洞察力和想象力。亲身参与了中国的宪政建设，从早年的人权论集，到晚年为新闻自由和司法独立所作出的坚毅而理性的抗争，不仅在当时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也为今人提供了有益的启发。他那种对知识的不懈追求，对于家国以及整个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和为人处事中体现的伟大人格都是我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标尺与境界。
3.“上述三者”指的是那种对知识的不懈追求，对于家国以及整个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和为人处事中体现的伟大人格。
4.因为在中国法治正处在攻坚时刻的今天，继承和发扬胡适先生的精神至关重要。
5.复杂的，既伤感又释怀。
6.把胡适先生当作良师益友，与之对话，身体力行。
7.某些言论为当局所不容，言论自由乃公民人权，学术自由乃大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