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阅读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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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阅读意味着什么？

来源:《复旦教育论坛》2013年第4期 作者:王洪才

摘 要：我国大学开展经典阅读活动还是一个新趋势，但它经常会面临这样的质疑：为什么要开展经典阅读运动？经典阅读究竟有什么价值？它对什么人最为适合？怎样进行经典阅读才有效？什么时间开始比较适宜？通过对经典阅读的历史考察和现实分析，笔者发现：开展经典阅读对于矫正人们的急功近利心态具有现实意义，因为它对人的精神品质提升具有直接的作用，并能够满足人们对人生意义求索的愿望；同时，团队学习是经典阅读的非常有效的方法，而且大学期间是开展经典阅读的最有利时机。 　　关键词：经典阅读；价值；可行性 　　一、经典阅读合乎时宜吗？ 　　在今天，谈论经典阅读问题似乎有点不太合时宜，因为当下正值商业氛围非常喧嚣的时代，社会上各个领域都非常盛行功利主义，人们都非常地注重金钱报酬和效率高低，热衷于个体的功名成就，特别地讲求获得即时效益，对于学习和教育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如果学习和教育不能收到立竿见影效果的话，人们对它就缺乏热情，因为人们已经没有耐心去等待什么未来的效果或物质之外的其他东西了。在教育领域，应试主义之所以如此猖獗，原因也在于此。所以，如今大学要提倡经典阅读，势必要证明人们通过阅读经典可以获得哪些收益；不然的话，推行经典阅读也不会走很远。 　　显然，具有上述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事实也是如此。经典阅读特别需要人们静下心来，反复地去琢磨其中的滋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品出经典中所蕴涵的真理因素。如果人们怀着急迫的心情去阅读的话，恐怕就很难如愿以偿。这意味着在大学里提倡经典阅读必须要克服功名利禄的诱惑。但问题恰恰是：假如缺乏功名利禄的诱惑，它还会有吸引力吗？或者说，它究竟还有多大的吸引力？这一质疑是经典阅读必然要面临的难题。 　　当然，支持在大学里推行经典阅读的人士认为，正因为当下社会上的功利主义氛围太过浓厚，才有必要从根本上加以治理，尤其要从大学校园里开始。而经典阅读能够帮助人们治愈浮躁的心情，能够使人静听自己心灵的声音，使自己能够抵御外界的物质诱惑，还原自己的真性情，从而为自己寻找到真正的幸福生活指点迷津。显然，这套说辞还是具有很大的鼓动性的，正如赫钦斯当年在芝加哥大学推动经典阅读运动时所力倡的那样。 　　可是，尽管赫钦斯在芝加哥大学发动了轰轰烈烈的经典名著运动，但他遭遇到的质疑声和反对声一直不绝于耳。他所提倡的经典阅读运动与美国的实用主义文化氛围有点格格不入，因而他所遭遇的阻力就不难想象了。赫钦斯倡导的经典阅读运动也随着他辞去芝加哥大学校长的职务而逐渐走向颓势。事实上，在美国，除了一些四年制的文理学院外，经典阅读运动在大学所推动的通识教育运动中的影响并不大。尽管它一直是美国许多大学推行通识教育的一个抓手，但其真实效果并不容乐观。原因就在于，经典阅读并不像专业技术科目那样容易获得明显的效果。而且美国是一个典型的多元主义价值观交织在一起的社会，没有什么价值会被认为是绝对正确的。尽管赫钦斯用“永恒知识”为经典阅读辩护，但真正能够接受这种思想的人是很少的。我们今天正处于一个多元价值交错的时代，经典阅读所倡导的价值显然也不可能被每个人所接受，特别是不可能被每个大学生所认识。如果大学生对经典阅读并不认同的话，要大力开展这一活动就会大费周章。 　　目前我国已经有多所大学开始了经典阅读运动的尝试，对于其推行效果究竟如何，还缺乏比较全面且可靠的报道。但是，我们有必要提醒一下，我国大学在推行经典阅读运动之前，很有必要去研究一下美国大学推行通识教育运动的历史，特别是要对赫钦斯在芝加哥大学推行经典阅读运动的历史作一番研究，同时也需要对当下的大学生学习需求进行一次认真的调查，这样在推行过程中才更有针对性。此外，在这一探讨过程中特别要注意把经典阅读的具体价值挖掘出来，这样才能保证经典阅读运动开展得更顺利一些。 　　我们认为，要在大学里推行经典阅读运动，首先必须回答经典阅读究竟有什么价值，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然后要回答经典阅读究竟怎样才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因为完全不讲其收益显然也是不合适的；接下来要回答究竟什么人才更适合进行阅读经典，这样才便于进行指导和提出要求；最后还要回答什么时候开始阅读经典以及如何开展经典阅读为宜，这也是对经典阅读运动开展效益的测量。可以说，这四个问题就是谈论经典阅读时必须回答的基本问题，否则谈论经典阅读就失去意义。因此，这四个问题是关于经典阅读不可能绕过的基本问题。 　　二、关于经典阅读的价值 　　客观地说，现在几乎没有人会否认经典阅读具有价值，但对它究竟有什么样的价值，人们的认识肯定是不一致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非常清楚地说出经典阅读的具体价值的。所以，在与不同的人谈论经典阅读的价值的时候，所得到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也不要指望对不同的人谈论经典阅读的价值能够收到同样的效果。 　　正如当年赫钦斯等提倡经典阅读的人士所认为的那样，经典代表着人类文明发展的最高成就，是了解人类文明发展里程的便捷途径。我们认为，经典的根本价值就在于它经历了历史不断的冲刷却历久弥新。换言之，经典不会被历史抛弃，经典阅读也永远不会过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经典中包含人生方方面面的哲理，是对人性本质的揭示，因而永远都能够给人以启迪。正如赫钦斯所言，人性是共同的，所以真理在各地也是一样的；而经典所提供的是一种永恒的知识，所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学习都是一样的。 　　其实我们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阅读经典就像在与一个饱经沧桑、充满睿智的长者进行对话，通过你的认真求问，他会把自己对生活的体悟全方位展示给你，从而可以解答你遇到的几乎所有问题。当然，这个解答一定是在你与他进行真诚的对话过程中体会到的，他一般不会直接地告诉你。因为经典的语言永远是深邃的、充满寓意的，你必须静下来深思才能有所收获。因此，经典阅读并不关照匆匆的过客，一个希望在这里迅速攫取人生智慧宝藏的人可能不会有多大收获。 　　诚如赫钦斯所言，经典名著所提供的知识是一种普遍知识，而且这才是大学教育的主要功能。换言之，大学所提供的不应该是一种专门知识或技能，因为这些东西可以从专门的研究所或职业培训所中获得。所以，他主张大学应该与职业培训所和研究所分开，大学的主要工作就是传播普遍知识。只有这种知识才能代表人类文明的精华，它们蕴涵着丰富的人生智慧，值得大学去传承。因为这种智慧代表着一种对人性的透悟、对美好世界的探索以及对人生的设计，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去学习，而且一个人只有投身其中才能有所收获。从赫钦斯的思想中我们不难看到永恒主义教育思想的真谛和理性主义色彩。 赫钦斯的这些教育主张，在今天能够被多少人接受呢？我们相信，能够真正接受他的主张的人永远都属于少数。 　　三、如何进行经典阅读 　　不难看出，经典阅读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一个人静下心来细细地品味，就像是在与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倾诉衷肠，分享一些人生的经历和感悟。人们通过经典阅读更懂得自己，也更懂得人生，进而能够克制自己浮躁的心情，使自己的心灵归于平静。但这种阅读方式需要个体具有极强的耐力和定性，这往往会超出一般人的预期。显然，这是一种理想主义设计，它的潜台词是要求阅读对象必须是社会精英，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超越功利主义驱动。这显然对个体的内在品质有极高的要求。而在当下的社会氛围中，这种设计几乎是不切实际的。那么，在当前的状况下，如何才能使大众尽快地领略到经典的价值呢？ 　　我们认为，在当下，要尽快获得经典阅读的价值，最有效的方式是进行团队学习。也就是说，必须建立有效的学习氛围，必须是在有导师引导的状态下进行，而不能单纯靠个体孤独地摸索。因此，比较理想的方式就是在导师的引导下，由一群对生活有探求愿望的大学生组成一个团体，大家有计划地开展学习。经典的蕴义非常深刻，不同的人必然会读出不同的意味来。因此，不同的读者在一起探讨和分享，就能够提升对经典的领悟层次，这是个体孤独地学习很难获得的一种享受。一旦人们能够从中获得启迪，那么经典阅读就不再显得那么枯燥了，就会激发人们深入阅读的兴趣，人们也就能够较深刻地领会到经典的韵味。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阅历都非常有限，从而对生活的感悟也很有限。如果不在一起共同探讨的话，我们就很难领会经典之中的深刻寓意，对经典的领会很可能就流于表面，从而难以产生进一步深入阅读的兴趣。只有当我们能够领略其中的深刻寓意时，我们才能兴味昂然地阅读下去。那么，有不同经历的人在一起共同探讨，就能够把经典理解得更深刻。事实上，在经典阅读中是没有什么绝对权威的，因为经典阅读的真正价值就在于为我们提供一种内心的观照，只有当我们自己对生活有感触时，才可能领会经典中的意味。而不同的人对人生有不同的体会，不同的人在一起探讨就能够对人生理解得更透彻，也才能对经典产生新的理解。我们很难设想，人们在一个功利主义盛行的时代能够孤独地品尝出经典中所蕴藏的深刻寓意来。 　　阅读经典当然需要细心，也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如果没有这样基本的心理准备，试图马上就从经典阅读中获得人生成功的秘诀，这样的阅读就不可能取得成效。团队学习仅仅是提供一个有效的氛围，它不能代替个体的主动参与。个体的主动参与和大量的时间投入才是有效地开展经典阅读的前提条件。任何成功都是时间的函数，没有充足的时间投入，仅仅抱有一种猎奇心理，恐怕是很难达到预期目标的。经典中所使用的语言都经过了用心揣摩，不细心阅读就无法体会其中的意味。 　　四、经典阅读的有效时机 　　的确，不是什么时候阅读经典都是最有效的。如果一个人正在为学费犯愁的话，你让他用心阅读经典的话就不是时机。当然，如果一个人对生活毫无追求，一切都可以轻易地获得的话，经典阅读也失去了意义。所以，进行经典阅读也需要基本的物质条件保障，但同时又不能使一个人过一种挥霍无度的生活。 　　经典阅读未必是时间越早越好。我们知道，人生经历越浅，对事物的理解力就越低。阅历浅的人难以品味出经典所蕴涵的生活内涵，当然也就无法发现经典阅读的魅力。我们每个人几乎都有过被灌输经典的经历，那个时候我们的年龄很小，对经典的理解很浅薄。即便当时记下了一些词句，但并未领会其中的内涵。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早年的记忆就会逐渐丧失。从而在生活中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记。虽然当时有老师在耐心地讲授，我们仍然对经典的深刻内涵感到懵懵懂懂。只有那些真正打动我们心灵的篇章才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作用。 　　诚然，越早学习经典越容易记忆。然而，一个人能够记忆的东西毕竟是非常有限的。经过老师的仔细讲解，我们对经典的理解会更容易一点，也更容易记忆，但对其印象仍然是不深刻的，因而经典对人生的启发意义仍然是有限的。也许在许久之后，我们会突然回想起经典中的某些词句，但我们仍然不能把握其中的韵味。因为我们是被灌输的，不是按照我们自己的理解方式进行理解的，所以我们怎么也体会不出老师所讲的意味来，我们的理解便始终与老师所讲的意思之间存在着一层隔膜。早期的阅读经历还令我们对经典产生一种疏远的感觉，认为它太深奥，从而对它有点敬畏，进而产生一种敬而远之的感受，似乎经典中的事实都与我们无关。 　　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我们年少的时候还没有对生活产生深刻的体验，也没有对生活产生探索的强烈冲动，似乎生活中的所有事实都是被添加进来的。对于经典中的人和事，因为与我们自己没有关系，所以就不去关心。当然，只有那些高明的老师才能使我们产生与经典描述的情景融为一体的感觉。这样的经典学习才能打动我们，才能对我们日后的生活产生影响。遗憾的是，这样的老师少之又少。所以，对于早期的经典学习，学习者一般难以产生很深的体验，大多是在死记硬背后获得的一种比较痛苦的经验，它的价值在应付完考试后也就随之消失了。 　　只有在进入大学之后，人们才逐渐地摆脱了升学考试的压力，才开始能够欣赏生活中的各种滋味了。此时的人们也已经获得了一定的人生阅历，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对于人生意义进行探索的动机也渐渐强烈，而现实中的人和事又不能为自己提供令人信服的答案。这时人们才会求教于书籍，也自然会追索到经典名著，从而发现经典中所散发的理想价值的光辉。因此，这个阶段学习经典是最合适的。 　　也许，再没有比在大学期间学习经典名著更合适的时间了，因为大学里弥漫着知识的氛围，同学们都有比较充足的闲暇时间，而且都开始了对人生意义的求索。特别是这里有一批硕学鸿儒，能够及时地针对同学们的疑难问题进行解答。如果大学能够设计出一种比较适合的制度或规定，能够吸引教授们主动承担引导同学进行经典学习的任务，那样就容易组成有效的学习团队，从而可以开展更深入、更持久的经典学习。 　　因此，大学期间是开展经典学习最为有利的时机。大学生们拥有比较充裕的自由支配时间，没有十分急迫的升学压力，沐浴在浓厚的知识氛围中，能够找到共同学习的伙伴，从而可以一起分享读书的乐趣。 　　五、谁最适合经典阅读 　　经典阅读对每个人的价值确实是不一样的，因为每个人对生活的疑问并不一样，并非每部经典都能够回答人生的所有疑问。所以，经典选择还必须根据个人兴趣。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已经积累了无数的经典名著，它们覆盖了生活的各个领域，那么在相应的领域中寻找有关的经典名著则对有相应需求的个体更有利。为此，大学需要建立经典阅读指导委员会。经典阅读指导委员会由一批著名导师组成，这些导师来自各个学术领域，是各个学术领域的代表者，对于各自领域的经典名著都比较精通，从而能够为学生阅读提供有针对性的咨询。 我们说，经典的价值就在于能够为对人生意义有追求的人提供知识营养，对人生意义没有追求的人则不可能对经典产生兴趣。可以说，每部经典名著都是各个学术领域不能逾越的顶峰，只有学习了它们才能较快地接近各个学术领域的核心，也才能使自己获得较大的成就。因此，对于人生没有求索欲望的人是不适合阅读经典的。同样，功利心太强的人也不适合学习经典。经典学习需要人们具有长远的眼光、从容的心态、钻研的毅力和善于思索的智慧。缺乏这些基本素质，同样也不适合进行经典学习。 　　一句话，经典学习并不适合每个人，它只适合于那些对生活真谛有求索兴趣的人。这些人是社会发展方向的探索者，是社会各方面建设的中坚力量，也就是社会中的精英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