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行与《负喧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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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行与《负喧琐话》

　作者：过非

摘要

《负喧琐话》是张中行的怀旧散文开山之作。他认为北大红楼的精神就是自由、求真、容忍，这种精神奠定了他的价值追求和人生信念。他通过生动的人和事将红楼精神展示出来，这种人文怀旧散文很快引起了巨大反响。

　　张中行与《负喧琐话》

　　在读书界有一个让人瞩目的现象，张中行七十几岁才开始写散文，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散文集《负喧琐话》问世，他的名字渐为人知，后终成一代散文大家。

　　1909年1月，张中行出生在河北香河的一个农户家，家境清寒，中师毕业后入北大，1935年毕业。以后在天津、保定、北京做教师，也去过寺庙给和尚上课，后到贝满女中任教，1951年后在人民教育出版社做语文教材编辑工作。他为人谨慎低调。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张中行受到长篇小说《青春之歌》及同名电影的批评，到处遭到别人的白眼。在“文革”中，他受到批判，又去安徽风阳的“五七干校”参加劳动，后被遣送回河北原籍，被取消了北京户口和工资。“文革”结束后，他返回北京，继续在人教社做编辑，退休后被聘为特约编审。九十年代中期，他每周还搭乘公汽去人教社上三天班。张中行2006年2月离世，年近期颐之年。

　　张中行反对奢华，崇尚质朴，一辈子过着简单生活。吃饭必吃完最后一粒，碗像洗过一样。张中行和老伴在女儿家住了二十多年，八十五岁的时候，家人去出版社申请分配了一处住房。屋里只有一些旧家具，书柜是旧的，书桌已变形，一张藤椅还是当年在北大做学生时坐的，早已破烂不堪。他给这个房子命名为“都市柴门”。

　　北京沙滩与张中行的一生与分不开，沙滩泛指北京景山东街、五四大街、北河沿大街一带。在十九世纪末，北大建立，沙滩成为中国文化精英荟萃之地，现代史上的一些知名人物曾在这里流浪。新中国成立后，人教社就设在老北大的旧址。张中行笔下的沙滩红楼，有感情，能说话，会微笑，“五四”时代的各色人物在他的笔下复活，其中有不少著名文人学者，如章太炎、马一浮、熊十力、胡适、刘半农、朱自清、魏建功、废名、叶恭绰、张伯驹。

　　《负喧琐话》记录了一些个性鲜明、气韵生动的人物：章太炎在北大演讲时，因为说一口浙江方言，由刘半农担任翻译;学生们普遍认为国文系主任马幼渔“糊涂”，其实很清醒，有一年他家里有人报考北大，故意在他面前说：“不知道今年国文会出哪类题。”他大怒，骂道：“你是混蛋!”他坚信抗日战争必胜，而且时间不会很久，果然应验;熊十力的被褥是破旧的，两口箱子是朽烂的，书也没地方放，但学问非常好，对特别器重的弟子，常常训斥，甚至动手打几下;清华大学请胡适当校长，他回个电报说，干不了，谢谢。后面还有附注：我提倡白话文，有人反对，理由之一是打电报费字，诸位看，这用白话，五个字不是也成了吗?;张中行选了刘半农的《古声律学》，第一次上课时，刘半农问学生的数学程度如何，说讲声律要用比较深的数学，学生们都感到为难。考试的时候，因为其他人都是旁听生，只有张中行一个人参加考试，于是在刘半农的指点下勉强完卷，得了七十分;刘师培与崔适的住所门对门，每次见面要鞠躬，但在课堂上则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钱玄同发下来的考试卷又四道题，学生都知道答三道就交卷，因为钱先生从来不判卷，拿个木戳盖上“合格”，校方说如不判考卷，将扣发薪金，钱玄同书面作答，并附上钞票一包，说判卷恕不能从命。

　　北大毕业后，张中行在北京广寺附近租房，住了三十多年，一个邻人叫张效彬，父亲是光绪的吏部侍郎，自己做过民国驻沙俄的领事。他很有钱，但从不坐车，走着来看他的人，他一定回拜，坐汽车来的，一定不回拜，还告诉来访的人，因为没有车，恕不能回拜。

　　《负喧琐话》是张中行的怀旧散文开山之作。他认为北大红楼的精神就是自由、求真、容忍，这种精神奠定了他的价值追求和人生信念。他通过生动的人和事将红楼精神展示出来，这种人文怀旧散文很快引起了巨大反响。他虽多年不从事写作，但拿起笔来就显现出“五四”以后的散文传统，思辩散文和文史随笔，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深受民主和科学精神的浸染，博览群籍，站在历史的高度审视社会人生，不跟风媚俗。这本书收入六十余篇文章，回忆早年在北大读书时的师友，以及其他一些琐事。生活中值得留念珍视的人和事，还有思想感情，都化为文字。

　　当商品大潮逐渐模糊了人们的精神视线的时候，张中行仍执著于现代文明的精神，无意于现代文明的物质。启功在《读〈负暄续话〉》中称赞，张中行的散文“如独树出林，俯视风雨”。张中行的人生清贫坎坷，自然对人间冷暖体味较深，能以欣赏人生的高蹈态度，荣辱不惊，冷眼静观大千世界的众生相，负喧闲坐，篱下闲谈。他的生平行事和思想文章，朴素旷达，文字古朴、平和、飘逸，笔调清新，文风冲淡，字里行间流溢出书卷气和平民气息。读了《负喧琐话》，足以开启心智，提升见识，增长知识。

　　除了《负喧琐话》，张中行另有《负暄续话》《负暄三话》《文言和白话》《禅外说禅》《顺生论》《流年碎影》等多部作品行世，著作等身。他的“负暄”三书将一生积淀的对人生的独特印象和认识留在纸上，倾倒无数爱书人，在读书界被看作当代《世说新语》，可以传世。

　　20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