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枝生龙活虎之笔到处都辨认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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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枝生龙活虎之笔到处都辨认得出
范旭仑   

《中国文学史》，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古代文学组撰，余冠英总负责，上古至隋段由余冠英主持，唐宋段由钱锺书主持，元明清段由范宁主持。

　　《中国文学史》，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古代文学组撰，余冠英总负责，上古至隋段由余冠英主持，唐宋段由钱锺书主持，元明清段由范宁主持。唐宋段共二十五章，钱先生写有两章：《宋代文学的承先启后》《宋代的诗话》——《容安馆日札》第七百五十二则：“Cf. my chapter on‘宋代的诗话’in‘中国文学史’”；《筼谷诗钞》笔记：“余《宋代诗话》一章中即持此论”；复龙榆生书：“《文学史》中仅‘宋代概论’及‘诗话’两章出晚手”——一望而知，无俟考据。

　　《容安馆日札》第七百十九则：“同人撰《文学史》，索予删订，因复取郭元釪《全金诗》翻一过。”第七百五则提到一处删订：“校改同人撰《文学史》稿，因思汉乐府《上山采蘼芜》一首古今说者皆未中肯窾。此篇写喜新厌旧分两层，第一层指故人言，其事易晓，第二层指新人言，则窥见者鲜矣。盖新人入门以后相习而成故，故人出阁以后缘别而如新，是以新渐得人嫌而故能令公喜。La Fontaine, Contes：‘Le Pté d'Anguille’：‘Mainte beauté, tout soit exquise, ∕ Rassasie et sole à la fin. ∕ Il me faut d'un autre pain: ∕ Diversité, c'est ma devise‘（Fables, Contes et Nouvelles, ‘La Bib. de la Pléiade’, p. 597），亦只道着一半耳。如谓故夫馀情未断、悔心复萌，尚是浅看此诗也。”《汉代乐府民歌》章采纳了：“当‘新人从门入’的时候，故人是丈夫憎厌的对象，早就不觉其姝。但新人入门之后，‘三日新鲜四日旧’，渐渐地也惹起丈夫的厌来，便转又觉得新人‘未若故人姝’了。这首诗似乎有意把男子喜新厌旧的心理写得更深一层。”

　　《南朝作家》谢灵运节：“谢灵运除了写诗以外，在佛经的翻译方面也有贡献。他曾经与慧严、慧观等和尚一起修改《大般涅槃经》的译文，经过他们修改的译文，文句就比原来的优美得多”；又《佛经翻译》：“至于专为佛经做注及著论的文人、学者也很多。如谢敷之注《安般经》；谢灵运之再治《大般涅槃经》和作《辨宗论》等等。”按《管锥编》论《山居赋》：“慧皎《高僧传》卷七《慧叡传》记灵运‘笃好佛理，殊俗之音，多所通解。咨叡以经中诸字并众音异旨，于是著《十四音训叙条例》’，又《慧严传》引范泰、灵运前语，复云：‘《大涅槃经》品数疏简，初学难以厝怀，严乃共慧观、灵运等依《泥洹》本，加之品目，文有过质，亦颇改治。’后世如释皎然（《诗式》卷一《文章宗旨》）、颜真卿、白居易、冯子振等（《永乐大典》卷二六〇三《台》字），莫不以精通内典、皈依佛门推之”；《林纾的翻译》：“有一位公认的文雅雄搞过翻译——谢灵运。他对‘殊俗之音多所通解’；传布到现在的《大般涅槃经》卷首明明标出‘谢灵运再治’；抚州宝应寺曾保留‘谢灵运翻经台’古迹，唐以来名家诗文集里都有题咏。我国编写文学史的人对谢灵运是古代唯一的大诗人而兼翻译家那桩事，一向都视若无睹。”末语不啻自道为《中国文学史》谢灵运节“提意见”者。

　　《唐末诗人》司空图节也出自钱先生手笔：“他把诗歌风格分为‘雄浑’、‘沉着’、‘绮丽’等二十四类，把它们一一烘染衬托，使大多数的诗品每一则本身都像一首美丽的写景诗。当然，前人早用过这种方法，像杜甫就把‘翡翠兰苕’和‘鲸鱼碧海’来比方两种风格；但司空图系统地、巧妙地应用了它，建立了文评里一个特殊体裁。二十四类的分别往往模糊不清，形象也彼此相似，扣题不紧；中心思想是诗该含蓄、耐人寻味——所谓‘韵’。”可以比勘《管锥编》论《老子》：“巧构形似，广设譬喻，有如司空图以还撰《诗品》者之所为，纵极描摹刻画之功，仅收影响模糊之效，终不获使他人闻见亲切”；《谈艺录》论《李昌谷诗序》：“《诗品》理不胜词，藻采洵应接不暇，意旨多梗塞难通，只宜视为佳诗，不求甚解而吟赏之……亦当作四言诗观耳。”

　　《水浒传》章述说《水浒传》的影响节略云：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中说：“嘉隆间，一巨公案头无他书，仅左置《南华经》，右置《水浒传》各一部。又近一名士听人说《水浒》，作歌谓奄有丘明、太史之长。”根据周晖《金陵琐事》的记载，李贽则把《水浒传》和《史记》、杜诗等同列为宇宙内的“五大部文章”。清刘銮《五石瓠》说张献忠“日使人说《三国》、《水浒传》诸书，凡埋伏攻袭皆效之”。清末醒醉生《庄谐杂录》转述胡林翼的话说，草泽英雄的奇谋密策“全以《水浒传》为师资”。按钱先生早拈而出之。《容安馆日札》第二十八则：“明既亡，刘銮作《五石瓠》，卷五《水浒小说之为祸》一条云：‘献忠之狡也，日使人说《三国》、《水浒》诸书，凡埋伏攻袭咸效之。八大王[按献忠在穀城时旧号]老本营管队杨兴吾尝语孔尚大如此’；卷六一则云神宗好览《水浒传》，或曰：‘此天下盗贼萌起之徵也！’《庄谐选录》卷二胡文忠公曰：‘本朝官场中全以《红楼梦》一书为秘本，草野中又全以《水浒传》为师资’；又卷八：‘日本人为拿破仑传，言其行军携书一册，藏庋甚秘，不使人见，即吾华之《水浒传》也’”云云。亦见第一百三十七则。又第三十六则：“胡元瑞《少室山房笔丛》卷四十一称《水浒》‘排比一百八人，轻重纤毫不爽。中间抑扬映带回护之工，超出语言之外’；又云：‘韩苑洛以关汉卿配司马子长。嘉隆间一巨公案头无他书，仅左置《南华经》，右置《水浒传》。又近一名士作歌谓《水浒》奄有丘明、太史之长。’周晖《金陵琐事》卷上载李卓吾常谓‘宇宙内有五大部文章，《史记》、杜诗、东坡集、《水浒传》、李空同集’”。《林纾的翻译》亦道及周晖、胡应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