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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散文的语言技巧 作者:舞
福斯特说过:“假如散文衰亡了,思想也将同样衰亡,人类相互沟通的所有最好的道路都将因此而切断。”
我们曾经说过:要建立清醒的“语言”意识。
著名作家汪曾祺说过:“语言不只是一种形式,一种手段,应当提到内容的高度来认识。”他还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原苏联作家费定:“有结构不完整的好作品,但语言失败而能成为好作品的却不曾有过。”
贾平凹认为“散文应该是美文,不仅是写什么而还要怎么写”.
(一)、“陌生化”语言
文采是散文作品一个瞩目的审美特征,有无绚丽的文采也是散文作者艺术上是否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我们常常看到一些散文作品中流淌着诗的风韵。而这种诗的风韵的形成,与一种称之为“陌生化”的语言现象有着密切的关系。
提出“陌生化”理论的是俄罗斯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他认为:“艺术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作为技巧的艺术》)按照接受美学的理解,艺术语言的最终实现,要由读者完成,而“陌生化”语言,最能调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激发其参与意识,在文字的体验中,就能感受到“陌生化”语言清奇、飘逸、魅力无穷的风韵。
什氏揭示了诗歌艺术的某些本质方面。“陌生化”直接显现在诗歌语言方面,通过语法规则的偏离,通过隐喻、象征、叠加意象、拼接、跨跳等手法造成高度变异的语言,即雅可布森所谓的“对普通言语的有组织侵害”,从而“远离”日常的普通会话语言,向难以言传的隐在现实和形而上的“神祗”接近。什氏倡导的“陌生化”是基于这样的美学标准,即审美心理中的新奇感和惊异感。他提出注重修辞手法以及古字、冷字、典故、新词语和外来语的运用,同时借助特有的节奏、韵律从整体上打乱普通语言的常规性,以此来“使对象变得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 陌生化的意义正在于瓦解艺术形式和语言方式运作上的自动化和心理上的惯性化,从而重新构造我们对世界的感觉,把一种奇异的与实际生活完全不同的现实展现给我们。
希腊诗人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埃利蒂斯指出:“无数的秘密景象使宇宙闪闪发光,也构成了一种未知语言的章节,而这种语言要求我们选词造句,作为一种领我们到那最深奥的真理之门坎前的解语”。
实际上,我们也常常会感受到写文章一旦写到情乘势来,汹涌澎湃,必然会冲破一般语言的规范。在写作时,词不达意是很正常的,但这个时候往往是通过语言的破碎和解体使意义与情感喷薄而出。我们也常常会在欣赏那些优美散文中的文字时,感受到意象的、视觉上的美。有些文字显得特别有“语感”。语感是什么?就是形式美,就是文字的构成美,这种美是极其微妙和敏感的,它在每个人心中激发的感受都不尽相同。有时候在你还没有意识到文字含义时,那种字面的形象就已经深深打动了你,激发了你心中由于长期阅读而形成的通感与直觉,或者说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
关于语言的“陌生化”主要表现在词类、语序、修辞格和技法等诸多方面。
第一、词类的“陌生化”。
汉语的每一个词,都归属于一定的词类。跨类的现象虽有,但很少,基本上要符合语法规律的要求,是为“常格”。 而“陌生化”语言,出于某种情境的(修辞)需要,则完全可以冲破语法的樊篱,是为“变格”。
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就着样说过:“这种在常用的词汇中见出变化的用法,可以使语言显得格外的堂皇美丽。给平常的语言赋予一种不平凡的气氛,这是很好的;人们喜欢被不平常的东西所打动。”
〔法现象学美学家〕米盖尔??杜夫海纳说:“词摆脱了常用的规则,互相组合起来,组成最意想不到的形式。同时,意义也变了,它不再是通过词让人理解的东西,~~这是一种不确定的而又急迫的意义,人们不能掌握他,但可以感受它的丰富性。”
划分词类的重点和难点是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因为这三类词属于开放类词,数量多,功能多,用法活。
1。名词运用的“陌生化”
一种是名词用如动词。
一种是名词用如形容词。
许达然的《土》:“很散文,土也撑持丰盈的诗意。恨土的大概是鱼。”
散文当然是一名词,但这里却用作了形容词,韵味就出来了。
2。形容词运用的“陌生化”
形容词用如动词。形容词用如动词,有两个好处,其一是新奇,其二是简练。
譬如形容山的绿:山“将它密树浓荫接青叠翠绿给你看”,注意“绿”的用法。
“我们眼前,红起岳飞当年夜深不寐时点燃的烛光”,注意“红”的用法。如果我们写大约就会按照常例,会这样写:我们眼前,燃起岳飞当年夜深不寐时点燃的红色烛光。
按照常格,“放在花架上的盆景,使人感到芬芳扑鼻”;
将这个句子改动,“几钵盆景芬芳在花架之上,翠绿在眉睫之前。”
再譬如:坐在高高的窗台上,黑夜之中我格外地灿烂。
3。动词运用的“陌生化”
在现代汉语中,动词通常做谓语。但动词做宾语是规定的,只有两类可以做宾语。一类是表示动作始终的“开始”、“停止”等动词的宾语,如开始辩论、停止参观等,一类是表示心理动作的动词的宾语,其余都不能做宾语,如表示欢迎、喜欢跳舞等。
譬如:深秋的落叶纷纷摇曳,弥漫着成熟后的安坦和怀念。(安坦和怀念都是动词,这里作了宾语)
再譬如:我忽然有些感动,月光中我的双手变得格外清晰和贪婪~~(贪婪是一个表示心理动作的动词)。
动词与抽象名词的组合,也会产生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陌生化”效果。
譬如:窗口一闪而逝的年轻面颊便在这深深的秋意中浓浓地开放,开放出灿烂的青春。
(动词“开放”和抽象名词“青春”的组合,给我们以一种新奇的感受)。
再譬如:时光从来是不同你打招呼的跋扈。
4。量词运用的陌生化
数量词大约和讲究概念与逻辑的数学、物理有某种密切的关系,因此,从文学的角度来看,它似乎是枯澡乏味的。其实不然,优秀诗人作家的笔就仿佛是童话中一根可以使沙漠涌出绿洲的魔杖,那经过精心选择提炼的数量词,在他们的驱遣之下却可以产生丰富隽永的诗情。
据元代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记载,张桔轩有诗云"半篙流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遗山认为既指明了"一树",就不能又说表疑问的"何处",同时,一树梅花也绝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树"改为"几点","几点"本身井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用在这里描绘逐水而流的梅花,却符合生活的真实,也使全诗气机流畅,韵味平添。
量词的指物性,工具性较强,一般作者在练字过程中似乎不太经意。
量词的陌生化,譬如,在写到几朵荷花时,可不用“朵”字,而说“几盏荷花”。再如,到一乡野,但听到鸡啼狗吠,如果写一般会说,听到几声鸡啼,几声狗吠;但陌生化处理,可写成“数句鸡啼,几行狗吠”,这种处理就是在审美创造中对日常语言“工具性”的超越。
《红楼梦》第17回:“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本的用法让人想象书页的层层叠叠。
明末大散文家张岱《湖心亭看雪》写湖上的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三两粒而已。”四个量词,新颖别致。
余光中的《沙田山居》中“一炉晚霞,黄铜烧成赤金又化作紫灰于青烟,壮哉崦嵫的神话,太阳的葬礼。” “炉”本为名词,则转化为量词。炉字就比喻了燃烧,颇具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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