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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只待成追忆(连载)
此情只待成追忆
——回忆父亲
文/梦泽闲人
题记:今年4月18日,是父亲去世十周年的忌日。这十年来,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时常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今天,终于静下心来,打开记忆的闸门,流淌出心灵深处的,是我长歌当哭的悲情和对一例坎坷人生的解读与思考。
一 从螟蛉子到军人
父亲1929年3月10日出生于湖北省云梦县胡金店镇上尹湾。他是家中的老幺,上有五个哥哥两个姐姐。2岁多时被祖父送给红安籍并在应城做白铁匠的董姓养祖父做养子,取名董务元。
应城生活的18年间,父亲在白铁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从小学读书至高中(高中是在孝感永新中学读的)。
应该说,父亲的被送养是幸运的。在那个年代,能够读书至高中是不容易的。因为养祖父做手艺,家境尚可,供得起儿子读书。另一方面也说明养祖父确实是把养子当成亲生儿子抚养。这一点成了父亲一直以来对其养父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
小时候的父亲,顽皮好动,兴趣广泛。养祖父曾经练过武艺,最擅长的是打板凳拳。父亲就缠着养祖父学了几套拳法,在一次打架中把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小孩打伤了后,养祖父就没有再教他打拳。父亲7岁上小学,在读书之余,最喜欢到戏园子去看戏,再就是看杂书。直至老年,他所看过的戏文、书籍的内容还记得清清楚楚。电视中只要播放古典戏,父亲没看也能把戏剧情节内容讲给母亲听。记得1976年,我一个在姓名中含有“柏”字的外甥把自己取的号“孤直公”说给我听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父亲马上问,“是不是按照《西游记》中第六十四回‘木仙庵三藏谈诗’取的?”
父亲10岁时,养祖母患了重病,上吐下泻,药石无效,吃喝拉撒均不能自理,他硬是在床前服侍了一个月,担屎倒尿,擦身洗衣。最后还是一个街坊提供了用大烟土(鸦片)服食的方法治好的。父亲13岁时患了一次病,当时需要一种草药作药引子,而药铺没得卖,养祖父冒雨走了二十余里路,到山上去采药为儿子治病。这是父亲跟我说得最多的往事,也是父亲对养祖父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
中学阶段,父亲是学校中的活跃分子,不但成绩优秀,还经常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与宣传活动。唱歌、跳舞、拉胡琴、吹笛子口琴等均有一定的造诣。父亲的初中是在应城县立中学读的,我家至今还保留着铁制三角形的有“应城县立中学”字样的蓝色校牌。中年的父亲经常跟我谈起他的初中生活,特别提到当时的几位老师,说胡慕洛老师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是他的同学胡延寿的伯父,国民党省部请胡慕洛到省教育厅去任职他就是不去。1970年,我曾看到过胡延寿(当时在应城某学校教书)写给我父亲的一封信,信中有一句话我至今仍然记得:“希望我们还能和在应中一样携手合作、共同前进。”
1946年9月,父亲到孝感永新高中读书,由于内战爆发,时局不稳,家里生活变得艰难起来,读书的生活费用不够开销。为了能够继续读下去,父亲在学习之余,为当时的一些小报写写文章,赚点稿费以贴补费用。作为一个读书人,动笔写点文字是一种需要,也可能会成为一个习惯。父亲的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晚年。我曾在父亲的物品中,看到过大跃进年代他所写的剧本、散文、收集的民谣、歇后语、字谜,看到过他晚年所写的一些诗词。听父亲说,在高中读书时他曾写过一部关于抗战的长篇小说《铁蹄》,可惜我没有看过,1958年原稿被我表哥拿去看后遗失了。
1949年父亲高中毕业,参加武汉大学招生考试被录取。由于正值解放初期,时局动荡,加之养母不愿出钱,学没上成。1949年底,父亲在一气之下瞒着养父母,改用董仪平这一名字报名参了军,到了北京空军部队,做了一名解放初期的革命军人。
作为养子、独子,在那个年代,本不应该离开父母去当兵的。当时有一句俗语:“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卖春。”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否明了自己的养子身份,照理说,父亲作养子时年龄很小,还不懂事,不应该知道自己非父母亲生。但是由于应城离云梦较近,养祖父和祖父又是朋友关系,让父亲弄清楚身份的机会还是有的。作为一名读书人,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是难以接受的,加之年轻气盛,所以,父亲的不辞而别还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父亲在应城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代,由一个螟蛉子变作一名读书人,再由应城走向了中国的大都市北京而成为一名军人。这在别人看来是幸运的,但从此却开始迈上了他坎坷的人生道路。
2008年4月17日
(说明:因为本文是凭记忆写的,所以里面牵涉到的人和事或许有误差,若由此对某些人造成不良影响,实属无意,万望谅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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