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硪[转]

少锋

转：紫檀 的帖
澴川乡情之二 《打 硪》
　　1970年12月我才16岁，便下乡到当时的孝感县邹岗区五桂公社插队当了知青。
　　五桂是个民风纯朴的地方，传统的东西都继承保留得不错。光是民歌方面就有哭嫁歌、抄箱歌、哭丧歌、栽秧歌、打哦呵和各种劳动号子等。至今印象最深的是集体劳动中的打硪。
　　旧时的孝感农村，农民有冬修农田水利的习惯。每年秋收秋播结束后，对河湖塘堰的堤坝要进行修整，或者新建。为了保证质量，筑堤修坝的新土必须夯实，使土层结构严密，于是就需要打硪。
　　打硪和打夯本是有区别的，前者是一圆盘状石块用数根绳子系着，一般有8—10人拉绳牵石拍打土层；后者是石礅或石磙为夯土工具，用木棍或竹竿作手柄，一般以4－8人抬高下落夯打土层。孝感这一片，不分“硪”、“夯”，一律称之为“打硪”。而“夯”这个字，则专用于动词了。
　　打硪很有学问。七八上十人围着石硪，高高抬举起，再同时松手，硪就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咚”、“咚”撞击声。打硪除了要有力气之外，还要硪手心齐、力齐。为了步调一致，必须靠打硪歌的号子来统一大家的用力节奏。这就要求有一定的嗓音条件和编词能力的人领唱指挥，边打硪，边领号子，大家一唱一和，边随歌舞之，使打硪这种繁重、乏味的体力劳动，几乎变成了一种“歌之”、“舞之”的活动。场景风趣逗人，打硪人就不觉得累了。这就是硪歌。
　　硪歌是在石硪起起落落之间，歌手现场发挥，随口喊出的，还要做到不重复。这样的歌手是很难找的，要选有一定阅历，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的人担当。
　　各种硪歌曲调有变化，声腔有高、平、矮之分。
　　硪歌节奏一般是根据打硪时人们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的。大致分为慢硪、中硪、快硪、急硪及边硪等。当打硪者精力充沛、劳动任务重或互相比赛时，就唱快硪或急硪号子；任务轻时就唱慢硪号子。
　　孝感的打硪歌，有它自己独特风韵。一种慢硪歌是七字一句，每段两句，一段接一段地往下唱。一人领唱，众人皆和：
　　领：抬起硪来夯地脚，
　　众：哟嗬…依哟喂…  [夯四下]
　　领：一夯就是一肚子歌。
　　众：哟嗬嗨呀… 一肚子歌来嘛哟喂子哟！  [夯六下]
　　领：妹推车子我打硪，
　　众：哟嗬…依哟喂…  [夯四下]
　　领：我的硪歌飞过河。
　　众：哟嗬嗨呀… 飞过了河来嘛哟喂子哟！  [夯六下]
　　领：车子听歌长翅膀，
　　众; 哟嗬…依哟喂…    [夯四下
　　领：硪听号子长了脚。
　　众：哟嗬嗨呀… 长了脚来嘛哟喂子哟！    [夯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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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种是快硪，借用《采莲船》的曲调，三字一句：
　　领：打起硪（来嘛）
　　众：哟！哟！  [夯两下]
　　领：攒点劲（来嘛）
　　众：呀呼嗨！  [夯两下]
　　领：偷懒的（嘛）
　　众：呀喂子哟！[夯两下]
　　领：站一边（喽）
　　众：划着！…哟哟，呀呼嗨！站一边喽，划着！[夯十下]
　　也有四字一句的急硪，一人领一句，众人吼一声，打硪的不歇气，一硪接一硪，一气夯上顶。
　　硪歌联唱起来，极富音乐感，旋律优美自然，节奏鲜明流畅，音调高亢激越，别具地方特色。领唱者引吭高歌时，众人则围着硪转动换位，或退或进，挪移步伐时合着节拍摆手甩腿，似土家的摆手舞。
　　打硪歌唱词不固定，领唱者即兴创作，歌唱非常灵活、非常自由，看见什么唱什么，想起什么唱什么。眼边看，心边编，口边唱，随心所欲，不拘形式，富有浓厚的泥土气息。词的内容集自然景观，自然现象，农事农活，婚恋嫁娶，地方文化，风俗风情等古今素材于一体，形成了农村人说讲故事的大汇串。
　　硪歌也可唱流行的歌词或戏曲片段。如果看见有人路过,领唱者也会一边猜测路人的身份、去向，一边编词唱出来。要是女人路过，那更是陡然来劲，越编词越多。把别个硬是唱得不好意思，只能掩羞抿笑，夺路狂奔！
　　我刚下乡就赶上了汉北河水利大会战，曾在那儿鏖战三月。当时，工地条件极其艰苦，数九寒冬睡地铺，住窝棚，一搞还要挑灯夜战。支撑我的只有精神上的东西。小小的年纪，朴素的思想，幼稚的心灵，看到在红旗猎猎之下，在长长的大堤上，数万人的劳动场面，人来车往，你追我赶，排排簇簇的打硪人，此起彼伏的打硪歌声，加之广播中鼓舞人心的口号，这种场面是何等的壮观！不由得你不激动，不兴奋！
　　打硪…打硪…，我多想放声唱它几天的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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