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的那些事儿 文/大道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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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盛夏的傍晚，吃完晚饭，虽然已经看不见太阳的影子，但空气仍然蕴含着巨大的热量，而且空气里仿佛被加了一大把凝固剂，渐渐地稠得如混沌一样，直到完全静止下来。这空气附着在人的身上，好像上了一层厚厚的涂料。一向不知疲倦的鸣蝉此时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叫声也不如此前高亢嘹亮。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人们忍不住嘟哝一声：“这鬼天气，雨还不下啊！”

虽然天气让人感觉不爽，但鲁峥倒是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埋怨，相反还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爱人出差在外，晚餐时推掉了几个饭局，自己在家一个人做了两道精致的小饭。鲁峥便开了空调，细嚼慢咽，仔细地享用这难得的美味。饭后正收拾饭桌的时候，接连有几个电话打了进来，都是一些要熟不熟的人，无外是祝贺高升今后多联系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有的甚至是一些根本记不起来的人，在电话里反复表明自己是谁而他们又是在哪个场合下见过面，彼此之间还说过一些什么话云云，一定要登门拜访。鲁峥听着手机中不同人的声音，脑子则对应地搜索起来，有的人经过提醒才隐隐约约地记得确实是有这么个人，也好像在那里一起吃过饭，而有的人则一点也记不起究竟是谁而他们又在哪里见过面，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哪里找到自己的电话。鲁峥尽量保持着笑容，很客气地一一回绝登门拜访的愿望。这几年来，没有哪个工作日的一天，能够一家人或者一个人吃顿饭，没有哪一天可以象今天这样有这样属于自己的时间，安静，自由，没有人打搅，没有必要逢迎别人，也没有别人来阿谀自己，耳根清静，心情也舒畅。鲁峥只想跟小区大多数人一样，吃过饭后，三三两两地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流一身汗又何妨呢。

鲁峥收拾好碗筷下楼，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到小区边的生态公园散步。这个生态公园是沿着陈家河两岸修建的，颇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树的品种很多，掩映着或宽或窄的人行道，很有曲径通幽的意境。而几块繁密低矮的栀子花（草本？）开得格外洁白，花香四溢，让心境顿时一清。一些妇女们便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选摘那些才开或正含苞的花朵，只到掐了满满的一把，才意犹未尽地走开。而此时，云层渐渐地堆积起来，天空也暗淡下来，直到象泼墨一样浓厚，好像要直扑下来，只在天边有一道光亮。附近的高楼在黑色的天幕中不再那么棱角分明，而影影绰绰地似乎地披了层黑色的罩衣。这是骤雨将至的景象，鲁峥便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才到小区门前，便看见滚滚的乌云自天边压来，墨色的云块像一堵黑色的城墙，只在与大地交汇边缘透出一道亮光。满天的乌云被几道耀眼的闪电劈烈成几片，又瞬间合拢。轰隆隆的雷声接着在头顶的天空炸响，接着又象碾滚一样隆隆地滚向天边。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地，空气里顿时就弥漫开尘土的味道。尽管天气是沤热的，但豆大的雨点却打在人身上还是旋即凉遍肌肤，糁的人微寒轻抖。

跑进楼道，回头看到砸落的雨点在地上砸出铜钱般大小的水渍，接着铜钱就变成了鸡蛋，继而哗啦啦地暴雨便倾泻而下。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到暴风骤雨的景象，鲁峥觉得真是难得的享受，甚至联想起高尔基那句激越的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小区的人行道上顿时变成了一道道小溪，排水口水泄不通，积水便打着旋涡，泛着白沫。似乎积累了多日的能量终于找到突破口一样，雨越下越酣畅，繁密粗壮的雨线变成了一片雨幕，势头半点不减。

慢慢地，鲁峥觉察出这雨的异常来：按这样的速率，降雨量至少会超过五十毫米。达到这个雨量，三原县就应该启动防汛预案了。可自己的手机竟然没有炸响，家里乳白色的座机也安静地靠在沙发边上，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清闲，都在这暴雨里噤了声。鲁峥马上回到客厅一把抓起电话，才拨出三个号码，突然停了下来。自顾地笑了：原来不由自主地又拨了三原县政府办的电话。而那个电话号码此时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去拨打了。自己已经不在三原县县长的位置上了。今夜那些留着自己脚印的河道沟渠，就且由别人去去巡查、去守护吧。

一念及此，鲁峥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终于相信自己暂时可以闲两三天的事实。心情越发舒畅，便翻箱倒柜收拾整理换季的衣物，接着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木地板，和着窗外的雨声哼起了大学生时代的流行歌曲。刚才没有流出的汗水此时得到彻底地解放。洗过澡后，伸了伸懒腰，斜靠在沙发上，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的是一部什么韩剧，这几天应该可以看看了吧。故事很煽情，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纠纷小冲突，却赚足了别人的眼泪，当然也包括暗含在收视率后面的钞票这几年忙于工作，跟时代仿佛脱节，偶尔出去参加一些社交场合，别人谈论正在越播的韩剧剧情的发展，谈到某某明星的衣着时，自己往往陪着尴尬的笑容无所适从地坐在一旁。随着剧情起伏，鲁峥觉得，原来生活可以如此惬意。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