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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原风景 文/天马行空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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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9 08:56: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故乡原风景
   

        小小村落,在山坳中,前面一口塘(门前塘),半月儿依偎着湾子。北面一口塘(吃水塘),方方正正安定着屋檐。依着青山,密密地筑起一溜儿院墙,前面一汪空地平敞,沿院墙根一围沟,明暗水可排。沟之外一排青石板路,链接着内外世界。寻常有狗、猪、鸡在湾子里自由自在徜徉。有小孩子光着屁股依着门槛怯怯地打量陌生人。有老人一脸沧桑在屋檐下晒太阳。有鸭,三两只,雪白的,在水面上沉思。鸡犬之声相闻。

        初秋的时候,山里的野花稀疏了,所有树的叶子开始换装,绿色褪下,红的黄的流行。山色更加缤纷。岩上长长地垂下稀落而艳丽的野果。即便是松树远远看去常绿依然,走近去看看,看得见里层松针渐渐着红妆黄装,金色的黄,一夜风舞,洒落满地,次日晨有山民轻轻打扫,回家,是上好的柴火,最易于蒸饭烧锅巴粥。
        漫步山林间,风过耳,树叶纷纷飘落。拾起一片树叶。忽发奇想:
        飘落我眼前的树叶,会不会是不是来自伊甸园夏娃身上的那片树叶?至少,是不是近亲,遥远的基因传承?
        或许什么关系没有,只是我的痴想纷飞的念头吧,转眼觉得好笑。孩子似的,都是中年不惑了。


        靠山吃山。有人以为山里一定不缺少柴火,情况不然。恰恰是家家愁烧的。开荒造田,开得山间的树一步步后退到悬崖的边缘。村庄四周那些松树,就是砍光也烧不了几顿饭。山里人家打柴,一则以烧,更重要的是卖,换回日用之需:食盐,火柴,肥皂,红糖,孩子的一件年初一的新衣,亲戚之间的往来之礼。松树不许砍,黄荆条砍得差不多,栎树砍得只剩下一蓬蓬指头样的枝子。地里的秸秆各家各户都看得很重。然而,秸秆并不都经烧。麦秸秆脆而轻,塞进灶膛里,一蓬火就灭了;稻草重实些,烟大,灰多,火弱,实际没有劲;油菜秸空心,着火噼啪响,很有气势,声音还在,火势已退了下来。倒是棉秸秆,实心,质地硬,火旺不算,火势还久长。然而田地少,口粮重要,棉种的有限。比较要紧的就是家家户户的田埂,田埂上的茅草杂树枝子,砍得干净,扎成柴把子,晒干,挑回家烧,茅草易燃,杂树枝子耐烧,一把柴递进灶膛,管用得很。有经验的主妇就在这一把把柴火烧着的当口,俏皮地料理完了家务。最好是秋后的霜风一打,山间的松针落了。家家大人小孩子上山打松针,一片地一片地的刮,刮得干干净净,水洗一般。扎堆,打捆,小孩子背,大人们挑,精精致致码在各家的屋檐下,等着寒冷的冬天来临。松针递进灶膛,燃起来,一根根黄铜似的,烟少,灰白,劲道足,余烬还可用:小孩子烘红苕,老人们煨火坛。


        山村冬天的夜特别长,寒风呼叫的忒狠。
        山极静。田野极静。村子极静。一两声犬吠破空而来。
        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围着树篼子烤火。
        外婆又开始给我讲故事。外婆肚子里一肚子的故事。外婆的故事哪里来的呢,为什么是外婆的故事不是婆婆的故事,婆婆不也是外婆吗。可是外婆的故事确实比婆婆的多,比婆婆讲得好听。
      “我们湾子往东二十里地,有坐山叫笔架山。就是你大姨妈家后面的那座山,你去过的,看见过的,还记得吗,知道为什么叫笔架山吗?”
      “长得像笔的架子?”
      “聪明,外甥儿!。是啊,这山就长得像笔架山。这笔架山啊,看风水的说了,是孙悟空大闹天空那会儿,玉皇大帝带着一帮神仙逃难,文曲星从这儿经过不小心落下的。风水先生说了,这地儿要出状元郎的,就是地上的文曲星,是不得了的事。”
      “真的出来状元吗?外婆”。我。
      “本来是要出状元的,那是你老老外公手上的事了。说是湾子里出来一小孩子,落地会说话,一岁就能认得百把字,见字熟,三岁打着木凳写对子,写的比教书先生还好。一条冲的轰动。不得了,真要出状元呢。”
      “这么厉害,是真的吗?”我。
      “当然真的。”外婆看看我,接着讲,“这家的大人着迷了,叫小孩子写字卖,能卖钱。就不学习了。”
        “算命先生又来了,看看小孩儿写的字,摇摇头,连说可惜呀可惜。又疑惑不解。”
        "怎么啦?”
      “算命先生上山查看,原来,笔架山的山脊上不知什么时候搭建了一座庙,那庙的墙脚正好横在笔架上。风水破坏了。状元郎没出来。”
      “是谁干的呢?”
      “那后来呢?”
      “后来这孩子回去教私塾,是当地有名的条陈。”
        “可惜了。”我
      “一点不好玩。”我
        真困。月色依旧凉。


        秋夜,对于阿桃是神秘的。阿桃的疑问不断,只有阿婆有耐心听。听归听,说也说不清,说得清的,阿桃未必听得懂。说不清的阿婆说这女娃子尽长心窍,怕不是吃穷家饭的:“哎,这孩子怕是难留哩!”阿婆还有另外的意思:这女娃子怕是难养哩!命硬!阿婆便私下里张罗着找算命的王婆子寻法子破解。
        这些阿桃并不知道。阿桃照例是很多问话:……阿婆答得上答不上,最后都是睡着,看一眼那片亮瓦,那缕月色。
        阿婆照旧用老蒲扇赶去打补丁蚊帐里的蚊子,再将被子轻轻拉开,盖在阿桃身上。蹙一眼孩子的脸,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而去。月色如流,流不去阿婆的心思。……
        阿婆走回外间的屋,淡淡地合上了门。阿婆上自己的老檀木床上,靠了好久,才弥去。
      几天来,已经到了烂白露的日子。好多的树都掉叶子了,门前的老柏树依旧绿郁郁的。天气早阴、晚晴,泥地湿脚,蜿蜒的逼仄的田埂上走回来阿桃。阿婆赶紧脱了孩子的鞋烤火,烤的嘶嘶冒白气。
      阿桃蹭在水茅厕边,看蚂蚁搬粮食,谁家的莹白的米粒,谁家的莹白的卵。
      什么玩意儿掉下来,一只蝉壳。阿桃轻轻拾起,轻如无物。阿桃听得见蝉的歌,歌声啥时候唱完的,真是的,这么粗心,什么时候蝉儿不唱歌了。蝉儿死了。阿桃心底生出小小悲哀。阿桃自茅厕石头墙抽出一块,将蝉儿放进去,又将石头块还原,也安放了阿桃的心思似的。
      星期天早上醒来,阿桃迟迟不起,阿婆也不管她。阿桃听见阿婆和隔壁家的大妈说话儿说得直带劲儿。阿桃不去管。阿桃的心思在那只蝉儿:
      蝉的歌儿唱完了吗,没有唱完吗,唱给谁听,谁听?
      阿桃有心思了。以前阿桃有心思都要讲的阿婆听的。如今阿桃的心事对阿婆也藏起几分。
      秋天淙淙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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