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解放孝感【摘自周贵生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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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解放孝感【摘自周贵生回忆录】
1949年4月初，那时麦子快熟了，董加申指挥长带着我们一连出滑石冲，扫了几个国民党乡公所。各乡公所几乎都没人，都跑了，只在三叉、祝站捉了几个人。4月18日早晨，董加申还有指导员和连长周念青【我们的老连长陈庆朋回老家养伤去了，上级从南下来的正规军里给我们派来了周念青代连长】带着我们一连七八十人一路南下，下半夜摸近孝感火车站。当时，我们有人有些紧张。董加申警示我们：“注意监视敌人，不要乱动，敌人现在力量不大，是准备逃跑的，大家把枪准备好。”我们爬在站外隐蔽，把枪对准站内，等到天快亮了，估计火车站敌人突然发现了我们，敌人一阵风似地撤走了，我们迅速占领了火车站，车站水塔下的炸药包还来不及摆放引爆他们就跑了。指导员带人向车站四周搜索，董加申指挥长带领我和一连一排二班共12个人的小分队进孝感城摸情况。刚过三里棚，董加申对我们说：“我们的南下大军快到了，孝感城内的敌人很可能已南逃汉口。”董加申带着我们靠近北城门，老百姓一见我们共产党的队伍来了，纷纷迎上来夹道欢迎。当时北门是白门楼大圆门，北正街都是平房。我们沿北正街走，快到汤家街口，一位白胡子老头迎面跑上前来，把脚一跺急忙说：“你们才十几个人啊！西南面有国民党的兵包围上来了，你们赶快从东门走！”我观望四周，见街边有一栋两层的青砖楼房，就跟指挥长说：“我们就上那个楼上守着等大部队，我们有两挺轻机枪不怕哪个，看敌人有多大力量敢围着我们打。”大家正在七言八语，指挥长当即命令我们从东门撤。我们从东门跑出来有两三百米时，敌人追上来射击。董加申立即命令两个机枪手把两挺机枪架到东门外的坟陵上掩护大家撤退。此时，董加申在我前面跑，我突然看到他的脚一崴，腿中弹了，我也突然感到背部中弹【我背的被子被打穿了一个洞，直到晚上睡觉解背包时我才发觉背包里有一粒子弹头，幸亏当时背包里包着一双刚发给我的才几天新布鞋，子弹被鞋底挡住留在背包里，鞋底上留下了弹印】。董加申中弹时，我们的机枪响也了，一下子压住了追赶来的敌人，这样敌我僵持了十几分钟。我们在机枪掩护下往南撤退，董加申用毛巾包着伤腿还能勉强行走，我护卫在他身后一路撤回火车站。一到火车站我就找担架，指导员安排我、挑夫、卫生员和侦查班长护卫指挥长，还请了四个老百姓轮换着抬，天没黑我们就一路把指挥长护送到周巷黄家冲上的岭山湾，侦察班长吃罢饭当即南返孝感火车站。过了七八天，侦察班长就来岭山湾接我们进孝感城。侦察班长说：“指挥长受伤后，指导员又派人进城侦察发现城里那股追我们的敌人都逃向汉口去了，我们一部分人守在火车站，一部分人在指导员和连长带领下进了孝感城。” 侦察班长说罢和我一起收拾行装，护送指挥长董加申南下直奔孝感城，城内城外到处都能看到我们南下的队伍。随后孝感县委、县政府、县军事指挥部也从滑石冲移到了孝感城，并到处张贴布告，宣布孝感解放。我们县大队七八十人就住在国民党县政府里，位置就在现在的书院街原孝感县政府大礼堂侧边。那时的国民党县政府是平房，门朝南开。我们在国民党老县政府里住了有一个多月，董加申的伤也快好了。那天周连长找到我说：“小周，你再不能跟着指挥长啦，独三师八团要干部，你想不想去啊？”独三师八团是鄂豫皖军区部队，正驻扎在孝感城。我答应了周连长，董加申也同意我去独三师八团。我把挂在身上的九龙带取下来，抖出钱袋倒在桌子上。我自己有三四十块现洋，董加申平时花销比我多，他的剩下十七块现洋，他的钱都是我在保管，我都移交给他新配的警卫员。我依依不舍地把他那只一直由我保管的由罗厚福司令员送给董指挥长的小手枪递给新来的警卫员，手把手教他么样擦拭保养那只支手枪，又花了两天时间单独教他么样护卫指挥长……。随后，我就去了独三师八团到连队当班长，后来提升为排长、副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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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孝感东阳岗战斗【摘自周贵生回忆录】1947年冬的一天，那时天气冷，我们接到罗新楚指挥长命令要打东阳岗。配合我们打东阳岗的还有八连的一个排【这支队伍号称八连，实际上只有一个排二十几个人，他们是从挺进大别山的正规军某部八连抽调来的，他们还带来了小掷弹筒炮】。我们在滑石冲集合，罗县长动员大家说：“驻扎在东阳岗的国民党孝感县大队长凃德儒凶得很，他仗着东阳岗有城墙围着，南头北头各有一个碉堡，有两个排五十多个人守着，有两挺机枪，火药蛮足，压制了我们扩展地盘。我们要扩军发展队伍，必须打掉他……”。罗新楚还单独给我布置任务，说我小周是东阳岗周家寨湾的人，路熟，让我给八连当向导去打南碉堡，他带一连打北碉堡。我们县大队半夜从滑石冲小溪岭出发，走到桥边石家湾时，罗县长把我的枪拿去递给没有枪的同志。他说我年龄小，给我的任务就是给八连带路，不要参加战斗。我说没枪我碰上敌人咋办？我就要了一颗手榴弹。我们走出滑石冲，罗县长他们大队人马向西过沈家湾再向南直接上东阳岗北头，我带八连先向南沿黄孝河边走到杨家大湾，再转向西一路摸到东阳岗东南角的坟地里。在坟地里我给八连长出了个主意，我指着东阳岗东南边的魏家湾后面说，罗县长他们在北边一打，敌人就可能出南门从那个地方南逃。因为东阳岗出南门向南的那条大路地势开阔，容易挨子弹，而沿魏家湾后面那条小路比较隐蔽，沿那条小路往南跑一段再往西一拐就上了去孝感城的大路。八连长听了夸我“很有点板眼”。八连长分一个班的人让我带着去魏家湾屋后面那条小路旁的坟地里埋伏，等待敌人逃跑时伏击。过了一会，八连长派人来叫我带的那个班的人集中到他身边的坟地里，他觉得他带的人太少，要集中力量对付南碉堡。那片坟地就是解放后做的丰山食品所的那个位置。那时，天还没亮，八连长开始布置准备攻打南碉堡。他让我带四个人去摸离碉堡两三百米处的一个哨台。我一个人先摸了过去，没发现有哨兵，就接着向南门摸索。此时，跟在我身后的四五个人刚到我刚才经过的哨台，我就听见北碉堡响起密集的枪声，南碉堡的机枪顿时也响了，子弹呼呼地扫到我后面。我往身后一看，只见子弹打在石头上闪出了红光，我身后那四五个人中弹都倒下了，排长和三名战士牺牲了。我当时正好在最前面靠近南门口，离碉堡机枪眼有百把米，南门楼正好挡住机枪的射界没扫到我。我手上没枪，就握着手榴弹伏在地上。此时，只听见八连的小掷弹筒炮向碉堡打了一炮，碉堡里的机枪顿时停止了射击。月光下，我抬头由南门口往里看，只见十几个敌人从碉堡窜出来，提着两挺机枪向街里面的一栋青砖大房子跑去，也有从街北头跑来的敌人，他们都进了那栋青砖大房子。那个大房子顶上有阁楼，屋前屋后有孔可以射击，守在里面比碉堡还坚固。估计当时敌人不了解我们有多少人，八连的小掷弹筒炮一响，敌人就以为我们是大部队来了，怕我们再用炮轰碉堡，他们就都退守到那栋青砖大房子里去了。当时我想，我要是有挺机关枪，那些从碉堡出来的敌人一个也跑不掉。我往身后看，只见八连的人在把死伤的战友往后拖，其余的人都守候在坟地监视着南门。我迅速后退到坟地，告诉八连长，我说碉堡里估计再冇得人了，敌人都退守到街里面的一栋青砖大房子里去了。此时天已亮，八连总共才不到二十人却已经牺牲四个受伤三个，已无力进攻。我们在南门口附近从早晨一直守到傍晚，北碉堡那边不时传来阵阵枪声。天渐渐黑了，我们突然发现二三十个黑影从那栋青砖大房子里窜出朝南门冲出来。我们用机枪扫，他们全然不顾。我们打我们的，他们跑他们的，敌人亡命地跑。敌人果然有绝大部分是从我说的那条小路沿魏家湾屋后向南逃，只有三四个顺大路逃跑，我们用机枪猛扫，步枪猛打，打死打伤二十多人，没中弹的几个像发疯一样向南逃。后来据沿路村湾的人说，那天傍晚从东阳岗逃出的国民党兵死的死、伤的伤，在魏家湾和夏家榨后面的岗上沿路村民收尸埋了十几人。敌大队长凃德儒负伤带着几个残兵逃回了孝感城，几个月后在打花园时凃德儒被我军活捉杀掉了。自从凌晨枪响后，周围村湾的老百姓都躲在屋里见不到一个人影。我们一天都没吃饭，八连的人抬着死伤的战友开始往北头一连的阵地收兵。我一个人沿城墙外围摸到北碉堡那边，发现到处是死人。原来，北碉堡被我们一连七十多人围着打，硬是被打下来了。死的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地上的机枪都没人背，活着的人在抬死人。我迎面看到副指导员舒世勋在北城墙外的沟里，他是从挺进大别山的大部队调来的。他一见我还活着，高兴地连拍巴掌带作揖地叫道：“小周，你还活着呀！”紧接着他悲痛地说：“罗县长牺牲了！”罗新楚县长当时站在一个坟陵上对着碉堡喊话，被敌人一枪击中脑壳。他真有胆量，他登上坟陵前，警卫员还把他的脚扯着不让他站起来喊话。他把警卫员蹬了一脚，说敌人被我们包围了，应讲清我们的政策，让他们投降。副指导员舒世勋又指着我们的正指导员孙久平说：“孙指导员的双眼被一粒子弹横穿打瞎了！”【孙久平解放后住在孝感光荣路干休所，我去看过他几次】。李排长李杰也牺牲了【李杰二十五六岁，鄂城人，她妈妈死在讨饭的路上，他就参加了我们的队伍】，因为李杰是孤儿我也是孤儿，我们两个在队伍里是相处得最好的战友，当我找到他的尸体时，忍不住哭了。还有小阮也牺牲了，还有一个从汉阳一所学校来投奔我们共产党的兵也阵亡了。我们一连共牺牲了八个、受伤六个，摧毁了北碉堡，打死敌人上十个，活捉敌人八个。我看见我们有十几个人在收尸、抬伤员，不远处我们还架有一挺机枪在做警戒。估计城墙内还有隐蔽的敌人，如果进去清剿我们的损失会更大。我背起地上的两杆步枪和一挺机枪，跟着大家撤离。这一仗，我们两个连共伤亡近二十人。罗县长牺牲了，那么多战友也牺牲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大家都无语，走到滑石冲口的祝河湾弄饭吃，饭后撤回了滑石冲小溪岭。我们把滑石冲大地主石端如为他妈准备的一口好棺材抬来把罗县长安葬在小溪岭。随后，我们在小溪岭驻扎整编，由刘邓大军一纵五十六团抽来半个连与我们整编为一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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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岭岗战斗【摘自周贵生回忆录】1948年8月，上级给我们派来董加申当指挥长，我被调到指挥部给董加申当警卫员【董加申解放后历任孝感军分区副司令员、咸宁军分区副司令员，我去咸宁军分区干休所看望他的时候，他大声对儿子儿媳说，这是我当年保命的恩人来了，不能马虎！他又对我说，打仗的年代是你兜水给我洗，今天我要亲自兜水你洗澡】。我给董加申当警卫员还是苏指导员推荐的。苏指导员跟董加申说：“小周这个伢很机灵，他做警卫员最好！”董加申当时连手枪都冇得，还是三分区司令员罗厚福给他发了个手枪，那手枪就由我保管。上级还派来了一个陈政委，陈政委是来筹备成立黄陂县军事指挥部的，他还带来了二十多人，调他们来是准备分县的，就是把我们当时的陂孝县分家，准备由他们成立黄陂县大队，我们成为孝感县大队。因为这二十几人是北方来的同志，不熟悉黄陂一带的地形，上级就让我和连长陈庆朋带路，由董加申领队带他们去黄陂尽快熟悉地形。当我们行军到吴家冲口【今吴家冲水库】时，有个当地的老百姓跑来向我们报告说：“在黄陂与红安交界处的长岭岗边上的一个村子里有国民党的兵，你们敢不敢去打？”董加申听后立即带我们摸到长岭岗附近，悄悄靠近那个村子，董加申用望远镜看，发现敌人是国民党军的一个营，有重机枪，他们刚吃完晚饭正在村外的一块草地上集合。董加申动员大家说：“你们都是北方来的同志，都是可靠的。敌人估计是一个营，我们只有二十几个人，按说我们应该撤离。但我看清敌人正在集合，有两百多人，有两挺重机枪摆在地上，现在是个机会，我们去把重机枪夺了。”董加申带着我们悄悄接近敌人，一个班摸过去夺重机枪，我们架好轻机枪、步枪对着集合的敌人。夺重机枪的那个班一排手榴弹突然投过去，重机枪附近的敌人都炸死炸伤了，炸伤的在地上嚎叫。我们的机枪对着集合的敌人猛扫，敌人一下子乱了套，敌军官骑马就跑，当兵的有的跟在马后跑，有的往村里躲。我看到我们去夺重机枪的冲在前面的班长和一个战士被边逃边往后放枪的敌人击中倒在地上牺牲了，但重机枪已经到了我们的人的手里。敌人在我们的机枪、步枪扫射下死伤几十人，活着的已逃出几百米远。我们冲到敌人刚才的集合地，有几个蹲在那里举手投降。一堆草里还埋着一挺轻机枪，却没完全埋住，被我们发现，一个国民党兵赶紧把草用手扒开把那挺轻机枪拿起来交给我们，我们还缴获了八箱子弹。我跟在董加申指挥长身边说：“重机枪我们已夺到了，我们别追了，我刚才看见逃走的敌人手里还有轻机枪，我们撤吧，敌人太多，我们人少，小心敌人反扑。”董加申当即命令八个投降的俘虏给我们背子弹，我们20多人抬着重机枪，迅速撤离，返回滑石冲口的祝河湾驻扎。这一仗我们两个班打垮敌人一个营，上报后军区奖励我们每人半斤肉，集体记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