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像麦子一样弯下腰去

管季超0712

五月，像麦子一样弯下腰去

五月，像麦子一样弯下腰去

　
　　　　　　　　　　　　　　　　　　　　　　文/快乐风铃

　　　　　　　　　　　　　　　　　　　　　　（一）五月

　　五月，是麦子妩媚和丰满的季节。麦子此时就像苗条妩媚的少女，婷婷玉立地站在麦地里。每一片麦叶都是碧绿的，每一根麦芒都是尖锐的，每一颗麦穗都是沉甸甸的，每一根粗壮的麦秆都是随风摇晃的。五月的空气清晰，五月的阳光明媚，五月的麦子是在农人们温暖粗糙勤劳麻利的手掌下长成的。那一片片金黄的麦田地里，麦穗就象一束束浪花，风一吹，就像一位位美丽的仙女在翩翩起舞，波浪翻滚，流光溢彩。麦子在微风丽日中开始奏响自己的音乐，辉煌灿烂的音乐开始在夏日里流淌。

　　五月，是麦子成熟和丰收的季节。在和煦的微风中，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细雨的滋润下，麦子在悄悄地孕育着。孕育着期待，孕育着希望，也孕育着骄傲。在五月的阳光下，在初夏的微风里，在田埂野草的清香中，每一颗弯下的麦子都向农人们微笑着点头招手。正是麦子收获的季节，地里满是沉甸甸的麦穗。麦子成熟了，麦穗沉甸甸地低着头。那些麦穗，摇曳着农人们的心花，让他们憧憬迷醉。一望无际的麦田波浪翻滚金光闪闪。麦子在夏风中迎风飞舞，在一片片金灿灿的波浪中，农人们用双手和笑脸迎接丰收的季节。

　　五月，是母亲期待和微笑的季节。五月的风儿更急更暖，五月的太阳愈发地灿烂，五月的阳光弥漫着黄灿灿的色彩。一望无垠金光闪闪的麦田里，澎湃的麦浪拂红了母亲抑郁的脸，也欢乐母亲期待的心。五月的风里，母亲轻轻品味麦田的微香，慢慢收起曾经怒放的忧伤。在人多口阔的家里，未等麦子成熟和收获，粮仓里的谷粒早就微乎其微。母亲站在田埂边，用那双粗糙皱裂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麦穗，黄色的麦糠风如飞蛾般飘出她的手掌，在她周围飞翔舞蹈。母亲将金色的麦粒轻轻地放进嘴里，舒心而自豪地咀嚼着。明媚和煦的阳光下，母亲仿佛看见自家粮仓里堆满了黄灿灿的麦子，仿佛看见孩子们吃着香喷喷的馒头时灿烂愉悦的笑脸。

　　五月，是母亲担心和忧虑的季节。在田野麦香烈烈气息的包绕中，在阳光踮着脚尖舞动在麦芒的光晕里。母亲看到了希望，感觉到了愉悦，但也感到一丝丝害怕和恐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爷爷奶奶苍老年迈体弱多病，早已不能下地干活；父亲常年在离家近百里远的另一个镇上教书，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只呆两天；四个鲜花一般灿烂可爱的姐姐都在村小学读书；我会跑会跳，每天在村里到处疯跑疯玩，年少无知；弟弟正在嗷嗷待哺中，每次睡觉醒来便饿得哇哇大哭。十个人的大家庭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力。面对近十亩黄灿灿金闪闪一望无垠波浪翻滚的麦田，母亲心里又喜又忧。近十亩的麦田，如果不及时收割捆绑运回，如果一场暴风雨突然袭来。母亲半年辛苦的劳动就白费了，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就丢风里了。这让一家之主的母亲怎么不心疼、不着急、不忧虑、不担心、不恐惧？　


　　　　　　　　　　　　　　　　　　（二）收割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拿着镰刀、毛巾和帽子，提着一壶自来水去地里收割麦子。母亲手拿镰刀碎着小步穿梭在浩淼的金黄色中，母亲的脸上镌刻着一种凝固了的丰收。黎明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天空很美。母亲弯下腰，右手拿镰刀，左手抓住一把麦子。再把麦子放在麦秆底部，使劲地割，一把接一把地割。不一会儿，麦田里便铺满一堆堆被母亲割下的黄灿灿的麦子。累了，母亲就抬起头稍微站立片刻；渴了，母亲就喝一口自带的冷水；热了，母亲就从肩膀上拿下毛巾擦一把；吃饭时间到了，奶奶迈着蹒跚的小脚把饭送到田里。母亲狼吞虎咽地吃完，便又弯下腰低着头去收割麦子。

　　别家的麦田里至少有两个人在割麦。他们一边低着头割麦子，一边嘻嘻哈哈地讲着笑话。黄灿灿的麦田里传来他们丰收后的欢声笑语。可是我家的麦田里，只有母亲孤独一人辛苦地割着麦子。在宽阔无垠金光闪闪的麦田里，母亲的身影就如同一只孤独的小鸟在蔚蓝的天空中穿梭，显得那么孤单、渺小、可怜。

　　直到月明形稀的时候，寂静的田野里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母亲才收起镰刀，疲惫不堪地往家赶。回到家里的母亲来不及洗澡，来不及跟儿女说一句话，便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坚强的母亲夜以继日地劳作着，终于把近十亩的麦田收割完。母亲的腰也弯得像麦子样。看着躺在地上一扑一扑金灿灿的麦穗，母亲挺直腰杆，露出了满足会心的笑容。　　　　　　　

　　　　　　　　　　　　　　　　　　　（三）捆挑

　　对母亲来说，收割麦子是简单的事，因为她一人能独立完成。然而捆麦子挑麦子却把母亲难住了。因为母亲一人不能捆麦子，因为母亲一人挑不动那么多麦子。隔壁的克江哥哥成了母亲的得力助手。克江长得又高又壮，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克江家里也种地，但他家里个个都是壮劳力。在村里，总是克江的麦子收得最快。

　　只要看到克江家里麦子都挑回来了，母亲便提着家里最贵重的礼物低眉顺眼地去克江家求他帮忙。母亲负责抱麦子，克江负责捆麦子。克江在麦田里放下一根稻草搓成的草绳，母亲把麦子一扑扑地放在草绳上，达到一定的高度，克江便捡起绳子把麦子捆的结结实实。俩人都是种地高手。母亲送的快，克江捆的快。半天功夫，麦田里到处都是一捆捆麦子，就像宽广的平原上立起的一座座小山坡。

　　回到家里，克江一边惬意地抽着烟，一边悠闲地听着收音机。母亲则忙着做饭。母亲总是把家里最好的烟、酒和菜拿出来招待克江。看着饭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孩子们早就谗得直流口水，却不能随便动筷子。因为母亲怕谗猫似的孩子们把好菜都吃光。为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每每这时，爷爷奶奶便把孩子们都带出去玩。母亲不住地给克江倒酒，不住地把好菜往克江碗里夹。母亲的殷勤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但母亲无奈啊。在母亲眼里，克江是我们家里最重要的客人。父亲常年不在家，家里需要男人干的活，母亲都要去求克江。麦子每年都要种，每年都要收，每年都要捆，每年都要挑，所以每年都需要克江帮忙。否则一场暴风雨突然袭击，所有的麦子都只能化成垃圾。

　　吃完饭，母亲和克江一起去麦田里挑麦子。他们肩扛着扁担，扁担的两头挂着捆好的麦子。对年富力强高大魁梧的克江来说，挑麦子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因为他有的是力气。然而对柔弱的母亲来说，挑麦子就好象挑一座大山。在农村，挑麦子基本上都是男人的事。然而，柔弱的母亲却把自己当作男人一样对待。母亲挑麦子时，嘴唇紧咬着，脸上汗珠直往下淌，颤颤微微地一步一步向前挪。　　　　

　　　　　　　　　　　　　　　　　　　（四）捡拾

　　因为家里人多；因为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吃起饭来象头牛；因为家里花费较大而收入有限。在把地里的麦子都收回家后，母亲经常带着我和四个姐姐去麦田里捡别人掉下的不要的剩麦子。姐姐们上学时，母亲就单独带着我。小小的我很小就学会了捡麦子。我学着母亲的样，弯下腰低着头，把左手搭在后背上，眼睛在麦田到处搜索，只要看见一根麦穗，就用右手捡起来，然后递到左手里。等左手里的麦子多得拿不住时，就把它扎起来放在一边。

　　母亲虽然瘦弱，但身材较高。看着又高又瘦的母亲弯着腰弓着背在地里一根根地拾麦穗，母亲脸上的皱纹在一天天加深，母亲头上的白发在一天天增加，母亲瘦弱的腰杆在一天天弯曲，我的心就一阵阵地痛，我的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在我单纯幼小的心灵里，母亲弯着腰弓着背在地里拾麦穗的情景成了我心中永远抹不了的痛和阴影。我和母亲每次都能满载而归。每次当我们抱着捡来的一扎扎麦穗回家时，我都会高兴得在路上又蹦又跳，母亲也兴奋得像只鸟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晚上，待孩子们都睡后，母亲就坐在煤油灯下，把我们捡回家的麦子一根根地拉出来。母亲端出一个大盆子，左手拿着一根麦子，用右手使劲地拉麦穗。一粒粒麦穗纷纷扬扬地掉到盆子里了。寂静的夜空里，微弱的煤油灯下，只听见母亲使劲拉麦穗的嚓嚓声。这一阵阵嚓嚓声就像一只美丽的白灵鸟在寂静的夜空里唱着优美动听的歌儿。夜半时分，大盆子里装满了麦穗，母亲的右手却变得通红通红，红中带血。母亲勒麦子把右手勒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印。

　　我们捡回家的这些麦子。母亲一半留着当口粮，一半背到街上卖掉贴补家用。

　　　　　　　　　　　　　　　　　　　（五）母亲

　　五月的母亲是幸福的，因为母亲看到了希望和丰收；五月的母亲是忧伤的，因为母亲是那么辛苦、劳累和疲倦，是那么忧虑、焦急和担心。

　　五月，母亲为了收割麦子，弯着腰在烈日的麦田里来回穿梭；五月，母亲为了捆挑麦子，低眉顺眼地求别人帮忙；五月，母亲为了多点收成，弯着腰弓着背在地里一根根地拾麦穗。

　　五月，麦子弯下了腰。麦子弯腰，是因为自然规律，是因为它在成长在结果。

　　五月，母亲弯下了腰。母亲弯腰，是因为无可奈何，是因为要养活一大家人。


PS：2008年5月12日母亲节时，写的一篇文文。已在学苑版帖过。如今帖在文学版，一是收录进我在文学版的个人文集里；二是马上要回家了，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深。帖上此文，以示我对母亲的思念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