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余漫笔 文【天马行空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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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余漫笔          腊八粥一喝，人就薄薄醉微微熏，所有的负荷拴缚扔到一边去，彷如喝醉酒的人不管什么官大官小，平时不敢说的话直说，不敢放肆的一律放荡形色。打扫尘埃，一并打扫了心灵的负重、形而上的符咒、日常礼俗的覆辙，人即将清澈地赤裸地回归原初的光明、鲜活。年三十，人们天不亮就开始忙起来，最早起来的是女主人。燃一注檀香，请祖先，迎众神，“都回来过年啦。”就去灶房起火开始做年饭。今儿里一进入腊月，满大街都是吃年饭火热预定中的广告，而且听说定晚了订不上，生意特别的红火。拜年的也不走动了，一条信息通行天下，满世界群发，省事是省事多了，只是每每看见自己发出的信息居然传回来，真是哭笑不得。老人们谈生肖年、本命年，小孩子说“金牛”、“双子”星座年。老人说孩子那是外国人的东西没道理。小孩子说爷爷奶奶你的是老黄历太土气，洋玩意儿你不懂不跟你说了。过年过的亲人面对面，自己动手做年货，炒瓜子，蘸年糕，包饺子，现时都可以从超市获得，没有事情要亲自动手，要说的话就那么多。咋办呢，打麻将俱是同好，不约而同地家家户户必备麻将，自家玩儿，客人来了也玩儿，凡有井水处，皆有麻将声，真是一大国粹，一大景观。年饭后，我的事情是捡开桌子，收拾笔墨纸砚，帮忙湾子里的家家户户写对联。那时候是叫“讨”春联。有的还慎重其事地要请到家里去，打糖鸡蛋吃。每次写春联的时候，会围上一群乡亲看的看，评的评，大人小孩好不热闹。农人没有文化，是指不识字，而对于字的好坏，内容的确定都是很有学识的。我自那时起就从不敢小看我的父老乡亲，出门在外也一向是谨慎自律，不敢以读书人自居。读书的写得几个字的并不等于有文化，倒是那一字不识的耕田的乡亲，学问大着。如今春联都是印刷的玩意儿，浸染着工业化的痕迹，一律的印刷体无论如何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冷漠一如工业的机器、见惯风月的秦淮女子、呻吟着的病人面前的医生。春运，一个新词儿忙活多少人，致富多少人，忙坏多少农民工，忙得几个打工钱都春运了。既便如此，人们还是要赶着回家。双倍的工资也留不住回家的心。忙碌一年的人们实在地需要一点节制，放慢浮躁的心，止息奔忙的脚步，放弃各色的营生，回家，回到灵魂诞生地，与灵魂的至亲相聚相向，相濡以沫。有时候想，传统的守岁，不就是为了让人们进入时间，让灵魂通过安静回家，体味生命最原初的滋味，进而找到自己的安全和归属吗？虽然是马洛斯所谓低层次的需求，却是底层人有尊严的需求，可以实现的需求。如今，那场春晚大餐，不伦不类，已经搅动得人心浮躁，灵魂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有老家的老年一代还坚守着那盆炭火，那里有我的母亲。掌灯时分，守岁的时刻到来，一注檀香袅袅飘升，火盆的柴火劈啪作响，家人围炉夜话，人进入到年味儿的纯粹中，回归时间的安静。原来生活就是这样子的亲切、温暖、享受，生命是可以放下奔忙的，不必匆忙的，心灵是可以不设防的，可以如此地快乐敞亮。听父亲讲往事，讲祖先的事情，觉得祖父从未谋面的可能就在老屋的某处脚落安谧的微笑，看着这一群他的血脉传承下来的满堂子孙无比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