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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痕中君犹在,紫砂壶里茶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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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31 15:58: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淡墨痕中君犹在,紫砂壶里茶未凉
——追忆翼健先生
吉林省教育学院

张玉新


黄苗子说启功先生有个百宝囊,他高兴的时候拿出几件宝贝叫你看看,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箱底里有多少宝贝。张翼健先生本身就是个百宝囊,可惜他随身带走了。不过我最近有机会搜求他无意遗留下的零散宝贝。翼健夫人授权我处理他办公室的遗物,主要是一些书籍、听课笔记、会议记录、部分手稿。书籍都让希望留点念想儿的朋友挑走,剩下的归我。翻阅这些跨越二十五年的文字记录,先生仿佛早就把自己的生命注入这淡墨痕中,我从这字里行间搜寻着丝丝缕缕,幻化出先生的全息影像。文如其人啊!
在不少本子的扉页或尾页上,出现最多的是: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大都是用繁体竖着连写的,没有标点。这是先生人格的自道,所以我要先说说先生的人格。
王鹏伟兄说先生的君子风度是与生俱来的,没法学。听了心里发慌,真是那样我就绝望了。但我一直宁肯坚信先生的风度是后天的,这样好歹给我等一点学习他的信心。那几句话分明出现在不同时期的本子上,字体分明有正楷有行书有草书,说明先生一直以此自况。
若说这“海纳百川”,你看看翼健先生身边的各色人等,就明白了。先生为一方学政时,熙来攘往,门庭若市,有时鱼贯而出而入。求名者有之,求利者有之,名利兼求者亦有之;雅士有之,俗人有之,俗不可耐者亦有之;饱学之士有之,不学无术者有之,半瓶子醋的也有。总之,决不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正在那伏案书写,进来一位,先生放下毛笔,抬起头,报之以微笑。谈客讲点咸的淡的不咸不淡的,先生认真地倾听,或报以微笑,或报以爽朗的大笑,他不打断你。这位走了,又进来一位,还是放下笔,抬起头,报之以微笑……
若说先生的肚量是海,这比喻不为过;只是众人等够不够“百川”,不好说。
再说“有容乃大”,本来同“海纳百川”是一个意思,我硬要分开说,“容”之“大”是先生的胸怀。我侧重指先生对行业、专业方面的人士的包容,不是社会各色人等。先生身边自然有才俊之士,也有歪瓜裂枣。人家才俊之士不用说了,里子面子都好;歪瓜裂枣就不成了,遇着别人早不把你当水果了。翼健先生不会,哪怕你有一点优长,被他发现了,好了,你幸福吧!他虽然当面不表扬你,可是背后为你做的,令你想象不到。
我可以现身说法。2004年5月,吉林省高中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成立会上,我向省教育学会秘书长自我介绍。他说:“你就是东北师大附中张玉新?我知道,翼健从教育学会角度推荐你当省级有突出贡献的青年专家,但没有成功。”这件事先生从没提过,一片苦心让人感动的程度比当上所谓专家幸福百倍。你想,那样的荣誉校长都不能轻得,何况我当时就是语文组的弼马温?
还有一件办成的。哪一年不记得了,全国中语会换届,我觉得方方面面都应该报鹏伟兄为理事,可是,翼健先生根本就没有告诉我,直接对鹏伟说:“理事应该报玉新,你把表给他填了。”完事了!我成了理事,鹏伟填表!
这都属于精神上的鼓励,比较抽象。还有行为上的包容,很形象的。
一件事是我亲见。在长春版教材编写会议上,中间休息。翼健先生和柳玉峰兄坐在相邻的位置上抽烟,还聊着什么。吐出的烟圈就知道一时谈得入港,但见玉峰兄忘形地脱了鞋,把那双袖珍的小脚放到了桌子上——一个爷们儿,穿三十九号的鞋——正冲着翼健先生。看袜子的清洁度知道不会没有味道。可是先生脸上并无难色,依然谈笑风生,如鲁迅先生写三味书屋的寿先生那样笑得身子拗过去,拗过去。今年9月18日先生祭日那天,玉峰兄对着骨灰盒,一跪,三磕,一哽咽……这份情,没有先生之包容,是装不出来的。
另一件是先生亲口所说。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位青年教师穿着运动短裤上班,院里领导找到先生,让他劝劝年轻人要检点。这也难怪,我刚工作时,学校的书记要求穿西服也要把纽扣全都扣上。你猜先生是如何做的?第二天,他也穿了短裤,到领导那里走了一圈!先生曾向我说起这位年轻人很有才华,适应工作很快等等。即使这位后来刻意谋财,声名比穿短裤上班还狼藉,但翼健先生说:“他对父母很孝顺。”
在先生的卡片中我找到了注脚:
(籍)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晋书·阮籍传》
看来,先生是很理解别人“当其得意,忽忘形骸”的。但这需有胸怀。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重点在“无欲则刚”上。先生以那样的肚量和胸怀容纳、包容着,其志何在?恰恰从先生抄录多遍的一副熟联中窥知:
宠辱不惊

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

望天上云卷云舒
原来,先生之志亦其欲也!还是先生抄录多遍的一副熟联最为贴切:
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几页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十犹少。
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音,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数枝随意新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只是先生并不饮酒,“兴要阔”有时做到了,但“皮要顽”终其一生也没有做到,至离去仍然“皮太薄”。我的师傅已故李光琦先生二十多年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他妈的怪不怪!张翼健很懒散。很多事都被他的懒散托黄了;很多事都被他的懒散干成了!”
翼健先生办公室有一副启功写的条幅“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先生虽不在卧龙岗,却也是一个散淡的人。然也。
那么“刚”呢?翼健先生给人的印象是儒雅,君子风度,中庸公允,绝少桀骜,让人觉得性格偏弱。那你可错了。先生之刚性了得,原则上决不妥协退让。不过顾及生者对人对事不易明言,一则敏感,二则无益,不能说得太实。但可以说得虚一点,只说他性格上的刚。还是从笔记中摘录:
与有肝胆者交友

从无字句处读书
他愿意同有肝胆的人交往,有肝胆者自然是刚性十足的,人以群分嘛。还有先生自撰联:
留得一副肝胆在,酒壶空了端茶壶
肝胆是必留之器,其他都可不要。酒当然比茶浓,没关系,若不失肝胆,便是减损了物质生活的水准,也在所不惜。
翼健先生不仅有容,且有情。他不是很散淡吗,是的,有时我甚至觉得在亲情上也是淡淡的。我又错了。他的情感表达,是淡淡的面子,浓浓的里子,从不张扬。公子是《嘹望》周刊一个部门负责人,成绩斐然,仅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嘴:“湘舟读了很多书。发了不少稿子。”千金从英国留学回来就职于上海某大律师事务所,只听他淡淡地说一句:“放芳工作了。”可是,他对儿女的关心,是大多数父亲所不及的,他的儿女知道,我们这些学生辈的知道。但这只是亲情,不想多说。
对待别人呢,比如对待他的老师。且看先生的手笔:

悼颜师
今年五月,颜振遥老师不幸于四川病逝,他对我省中学语文教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是我从事教改与治学的指导者。
惊耗乍闻兮令我心揪,今世不见兮何以解忧。伫足南望兮山高水远,回首北顾兮涕泗交流。命运多蹇兮奔波辗转,出师未捷兮魂葬山丘。学富五车兮恨未能用,德彪教坛兮夫复何求!
勤于思辨,师教我以求索,皓首穷经,我学师之严谨。把手促膝,当年情景仍历历在目;语重情长,昔日教诲将耿耿入心。朱笔改文之墨迹,尚余香泽;苦口婆心之叮咛,常在胸襟。
呜呼!旅顺一晤,竟成永诀。颜师安息,英灵永驻。
张翼健遥拜
翼健先生曾自豪地跟我提起他的中学语文教师颜振遥,他说:“刚刚粉碎‘四人帮’,颜老师就跟我说:‘翼健,必须研究语文教学中的美育。’”现在,隔界望着那边,虽然已经破晓,我还是看不见你呀,翼健先生……
学生辈如我者,又是怎样对待的?2005年6月底,父亲遭遇车祸不幸去世,当我在抢救室无助地悲痛的时候,翼健先生最早到了医院,看着父亲的遗容,他的哀容让我又一次止不住痛哭。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但那一刻,我又重新获得了父爱。彼时的情景如在眼前。这一次,翼健先生也离开了,我如丧考妣。我和最亲密的朋友说过,这个“如”字贴切得无法形容。
因为先生不张扬,他做许多好事我们都不知道。在他的卡片里有一张纸上写着一首诗:

办吾儿事感怀,以呈翼健仁兄雅阅

人生如火炙人心,世味如纱啖苦心。
事以权豪波折甚,时逢急难友情真。
前途稚子崎岖路,困厄阿爷嵯峨岑。
落魄男儿多浩叹,也成斗米折腰人。
从诗的内容可知,是帮了朋友的孩子上学或找工作吧,作者没有署名,想必也是雅人而略有酸气吧。别人找他帮忙,像此公写首诗,即是先生所得礼物了,不过看来先生很看重,不然我怎能读到?
他培养典型、帮助出书的事情我就不想说了。不仅帮助个人,许多中小学校都受他的恩泽,也不是我要说的。
翼健先生家庭成分高,自然也受到过不公的待遇,但他同国家同呼吸:
采桑子
忙忙碌碌又一年,亦苦亦甜。何事最甜?改革大业有新篇。

人间万象细细看,美丑毕见。明日可见,泥沙尽处金灿然。
我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写的词,他为国家的新局面而“甜蜜”着。如果是在一个正式的会议上即席而作,我肯定以为矫情且不屑。这是一张稿纸,正面毛笔小楷写着“审美教育的综合指标”以及详细的条目,背面竖行钢笔行书书写,不是写在会议记录的本子上,可见是真情流露而非逢场作戏。
翼健先生之有情,由亲及疏,由家及国,有私情有大爱。
那些小本子里,隐藏着许多趣味,日常交往难以了解,却印证了日常交往的趣味。一张记录杂事的纸的背面用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
      长春市
       人民大街
         沙特阿拉伯
有点蒙太奇吧。听课记录本写满古诗名句的一角,用留白阴文写的美术字:
       不怕没柴
      留得青山在
肯定那堂课很枯燥,先生不由得也走神了。会议记录本写满会议记录的一页竖行写着:
       红塔山
          焦油含量  中
恐怕是那位领导讲些毫无营养完全正确的废话让他不耐烦,但修养又不允许他有什么反应吧。
把这些字排出来,就损失了幽默感的百分之八十,但起码还有百分之二十吧。生活中也有许多类似的幽默。鹏伟兄不是从翼健先生那里继承了一方端砚吗,这就说明他是书法向往者。先生去世前四个月,我们一行三人到山东验收课题,在微山湖的一处碑林看书法作品。有一块无字碑,先生对导游十分认真地说:“你们山东最近又要出一位姓王的大书法家,估计同王羲之齐名。”小导游不知何意,天真地说:“真的?”先生接着说:“正在练呢。”说完指指鹏伟兄。我们顿时大笑。鹏伟兄祖籍山东。
  玉峰兄看中了翼健先生的象牙烟嘴,不直接要,还要拽文。“老师这么有学问还不知道不许使用象牙制品?多有损身份!给人算了。”翼健先生看看玉峰兄,说:“可以呀,给玉新吧。”不苟言笑地看着他。玉峰和我大笑,先生微笑。我根本不抽烟。
用语言描绘当时的情景,幽默感也要损失百分之二十,好在还有百分之八十。不在那个氛围里是难以体会我们的幸福愉悦的。
还有庄严的幽默,且看先生写的“拟散曲”:
好亮儿
我为您,粉墨登场,嘶声叫卖,讨您笑颜开。我为您,东杀西砍,南镇北压,肝胆都累坏。可惜我汗水流尽把金冠戴,才披上长官袍扣带。又谁知蹇歹多乖,真悲哀!吕后娘,姚二叔,狄克伯,为啥转眼之间都垮了台?您的灾,压根儿就是我的灾,苍天啊,叫我三魂七魄飞天外,真是个一枕黄粱好事败坏,我斟满在朝鲜偷来的人参酒,祭江天,涕泪满腮。您送来的锦葵花,枝叶全衰。您亲赐的浩亮名,遗臭千载。谢谢妈妈的恩情啊,盼来世偿还相思债,再陪您鞍前马后,重把风流卖。
满满一本,名曰《欢歌曲曲唱人寰》,其中有怀念周总理的古体诗,有红楼梦诗曲新编,都是用诙谐的笔调讽刺“四人帮”及党羽的。这种幽默看了就知道百分之百、原汁原味。

前面说过,鹏伟兄不是继承了一方端砚吗,我继承了一把紫砂壶。如果说鹏伟兄要在书法上继承先生,眼下还不行;但是我在品茶上继承先生,则有所成矣。怎见得?先生在世时曾对一干人讲:“玉新喝茶是跟我学的,现在超过我了。”然后哈哈一笑,我则会心一笑而深以为然。
黄金白银青铜美玉之属乃帝王将相之用,非百姓能有;紫砂之器不然,它是平民之器。翼健先生家庭成分高,大地主,虽然建国后就败落了,骨子里的贵族气还是依稀可见。他一直在努力清除身上的这股在我看来很宝贵他认为很讨厌的神韵,他努力平民化。他不计较吃穿,不计较美宅,不计较香车。紫砂,看似泥巴,加水,加温,当然还要高超的工艺,成器后它透气不漏水,最善保持茶的本味;平民化的外表,掩盖不住茶具中的贵族身份。
此时,我正用先生那把紫砂壶沏上上好的明前龙井茶,看着先生和我在欧洲旅行时照的合影,一口一口细细地呷着,品味着同先生交往的一幕一幕。
说起品茶,翼健只喝明前龙井,我曾经试图用峨嵋竹叶青、都匀毛尖、定军茗眉几种高山绿茶替代龙井,自以为是地告知先生龙井根本买不到真的。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送他的那几种绝好的明前茶也没听到称赞。依然喝他的明前龙井。我又送他乌龙茶、普洱茶,他仍然喝他的明前龙井,倒是把别人送他的普洱、乌龙都送人了,就连绿茶,也把上好的黄山毛峰送我了。后来我明白了,人总是以自己的眼光看事儿,我得不到真的明前龙井,翼健先生怎么就得不到呢?翼健先生送我的《汉语是这样美丽的》中引用一段河南剧曲《关公辞曹》:“在曹营我待你哪样不好?每顿饭四个碟两个火烧。绿豆面拌疙瘩你嫌不好?厨房里忙坏了你曹大嫂。”,从民间的立场考虑,老婆亲自为关羽下厨,曹操的老婆能下厨给关大兄弟做饭?我就是从民间立场认为我得不到故别人也得不到。很可笑吧。
说起龙井茶,纯的自然好。不过用紫砂壶沏茶并不见得好。沏龙井宜用玻璃杯,赏心悦目,要养茶,便于添水。紫砂壶泡乌龙茶、红茶等半发酵、发酵茶比较好。但翼健先生不管那套,就是用紫砂壶泡龙井茶。他并不在意所谓赏心悦目,只要是龙井,只要是泡在紫砂壶里,就成了。先生不喜张扬,把好茶装在壶里;总喝一种茶,见出先生的专一与执着;只喝一种名茶,见出先生的品位与品格。
说起明前龙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叶嫩如豆蔻年华,虽见风华但童趣不减。这童趣不减,在先生身上可是常常流露。人们常能看见他的老道,守正,亲切,蔼蔼然有长者之风,也有人初见面看出了先生骨子里的桀骜峭拔,无缘一睹先生之童趣。我常有此幸。先生喜欢体育,乒乓球水平不低,身体柔韧性好。NBA自然场场不落,CBA经常关注;德甲西甲英超欧冠自不必说,就连甲A甲B中超也能忍耐。一次长春亚泰主场,先生居然到现场捧场。我们挖苦他鉴赏水平下降,他很认真地说:“现场和转播可大不一样!人浪过来,人家都这样,你也得站起来这样,要不人家骂你,弄不好还揍你!”说着的同时,先生忽然站起来,高举双臂,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来回舞动两个一百八十度,右手中指和食指间夹着的香烟的烟灰随着舞动的身体纷纷飘落……
多么可爱的老先生!我把这一幕学给我女儿,她也笑到肚子疼。
若说翼健的缺点,我以为唯一的缺点就是相人往往失准,因为责人太宽。他之相人,惟视其长,不计其短。有人说,好人自然说他好,坏人也说他好。我问了他这个没法回答的问题。先生从听课本上翻出了一页——时在1993年,昨晚我竟然从先生遗物中找到了这一页——上面记着一个故事,大意是说在天堂的门口排着很多人,突然天堂的门关上了,因为名额已满,其他排着的人就只好下地狱。先生平静地说:“你怎样区分好人和坏人?”
所以,若说相人失准是先生的缺点,现在我道是不敢确定了。我等似尚未入道的小沙弥,看到红男绿女众香客,眼中只有绿女,绿女中去掉老的丑的,专看妖冶妩媚的;翼健先生似得道高僧,同样的信众,眼中却不分红男绿女,也无老丑之别,他们都是施主而已。他不管你出了大雄宝殿去骂佛、毁佛,笑骂由他,且念我佛;我等却眼睁睁看那妖冶妩媚的出了佛殿,是否顾我。唉,人和人,差别咋这么大……
翼健先生走的那个时刻,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瞬间倾盆大雨劈天而下;装殓完送往殡仪馆的路上,纪念九·一八的警笛长鸣震耳;在殡仪馆安置停当,瞬间响晴白日,阳光灿烂。我们都想,是雨阻先生西行?得知先生去意已决,天也送先生驾鹤?
现在,我只能说,翼健先生,在天堂安息吧,我坚信你不必排队。
呷一口紫砂壶里的龙井茶,茶正香醇,豆香浓郁。紫砂壶还是那把紫砂壶,一样的龙井茶,却不见先生的身影,只见和先生在欧洲的合影,我不能再想了,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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