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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所经历的乡间往事, 不仅70后、80后们闻所未闻,就连同龄人也恐怕未曾经历(本村人除外)。今闲适在家,没有前景可展望,便不自觉地进入了“回忆城”。件件往事如早已拍摄好的电影胶片,就等着今天进行后期剪辑了。然而我并不会使用“蒙太奇”手法,也顾不得时空顺序,就只好用老太太们的“唠嗑”式,把我在农村的部分经历原样原貌地摆出来,先试发两篇,看看有无可读性。如无,则罢手;如有,则续发。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国家发展农业生产的指导思想是“以粮为纲”。我们那里一马平川, 全是良田沃土,便只种粮食作物。一年三季,一季小麦或油菜, 接着是早稻收完栽晚稻,因此需肥量很大。 俗话说,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肥料,简直就是农民的宝贝。然而,当时正是物资匮乏时期,连火柴、肥皂、红糖、煤油等生活日用品都需要凭有关部门发的不同颜色的票证购买,就更不用说农业生产所需要的大量的化肥了。正因为化肥紧缺, 所以当时在外工作的人回报桑梓的最佳方式就是为家乡弄点化肥(碳酸氨、尿素)指标。这样一来, 全村的人都会感激他。
我们的村子紧邻京广铁路, 距孝感火车站5华里。因为这个便利, 村里人便想出了到青草茂盛的武汉郊区打青(割青草),再通过不花运费的火车把草运回做绿肥的妙招。
我们打青的地点在新江岸一带。这里住户大多是菜农,除了种藕就是种蔬菜。藕田埂上, 长着半人深的青草。我们生产小队十几名男劳力,租住在一家菜农家里(租金就是给点晚稻米),留一人在家买菜、做饭、洗衣服(把众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一只大盆里,给少量洗衣粉,上水后用脚踩),其余人天一放亮便扛着冲担,提着镰刀出门,割一担草回来吃早饭。每人每天至少5 担青草,3天功夫就可凑齐200担。这时就要往回运了。
新江岸火车站是个编车站,凡是经过这里的货运列车都要在此打散重新编组。我们观察发现,北上列车所挂车皮基本上是空车皮,这为我们装运青草提供了方便。我们一般以夜幕作掩护,将草悄悄运抵路基附近,再于第二天中午趁车站派出所民警下班吃午饭的时机(如被发现后捉住,就会没收工具或被罚客货车票),迅速地将草分别装进已编组待发列车的两三个车箱里。押运青草的人则候在列车附近,瞄着列车左前方信号灯光如果由红转绿,便迅速接近待发列车,在列车正式启动后再飞身上车, 执行押运任务。
列车一路飞奔, 沿途小站概不停车。押车人员这时可在各自负责的车箱内(每车箱2人)放心休息直到祝家湾车站。车过祝家湾,押车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他们要将青草一捆捆地层层顺车箱墙板码齐,上车时弄散了的要重新捆好,等车过三汊埠以后,就要将每扇车箱板的两个插销拔掉1 个,然后一人双手掌稳草堆,一人尽可能地将草往高处码放。车过孝感站, 所有押车人员则如同奥运会上的运动员, 人人全神贯注,个个精神抖擞,车快接近本湾地段时,押车人便快速拔掉剩下的箱板插销,同时借往外推草的力量打开墙板,青草便顺势骨碌碌往下滚。这一推,车箱里大部门草已落到车外,车箱底部往往还有一二十捆则要靠押车人一捆捆抱起来扔到车箱外。这时是押车人最吃亏的时刻,因为车上的人扔得越慢,负责在路基上捡拾的老人和女人们的劳动强度越大。押车人为了让包括自己亲属在内的社员少吃亏,一个个拼了命的提高扔草速度,往往是车箱里草卸完了,人也累得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底板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青草在本湾附近卸完后,押车人则要随车直到广水火车站才下车(广水站属二等站,凡经此货车必停),然后不用出站,旋即转扒南下货车直达新江岸车站。这次运肥任务就算完成了。
2008. 7.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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