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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了:我们的艺术家究竟爱什么?
文/ 郑州晚报记者 王冉 王晓莉
近日记者见到了刚刚从东京参加“2006东京国际书的解放展”归来的自由艺术家一了,一了作为此次东京参展的唯一一位中国艺术家携其新近力作“囚境系列”作品参展。记者对一了的专访就在他的一了艺术仓库进行,这个被一了称为创作道场的艺术仓库座落在郑州最繁华的二七商圈德化街上,钢筋、水泥与原木裸呈相间的阔大空间里,挂满了一了的各种作品。室内悠然静寂的气场和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完全是两个迥异的天地,让人想起了“大隐隐于市”这个词。
“城市现代化的重要标志是高楼林立,如一个个巨型方盒一般,以其封闭、狭隘、僵硬的空间限制了人原有的、天然的东西。人的内心早已离开了天地造化的浸染,得不到深层次的安详与宁静。整个社会充斥着浮华的躁动,心性浮躁成为一个普遍现象。”
记者:为什么会想到来创作这个“囚”系列作品,来源于什么灵感?
一了:前年我曾受日本文部省之邀访问日本三个月,在东京我感到日本社会里那种极端紧张的生活状态带给我很大的刺激,以前我在国内时都是很随意、闲散的。在资本主义高度发展的东京,极尽现代化的都市里充斥着极端的紧张。科技发展带给我们物质文明的种种优越与便利,而我们却失去了内心深处所需要的东西,丧失了我们原有的生命状态与精神所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现代文明究竟带给我们什么?
城市现代化的重要标志是高楼林立,如一个个巨型方盒一般,以其封闭、狭隘、僵硬的空间限制了人原有的、天然的东西。人的内心早已离开了天地造化的浸染,得不到深层次的安详与宁静。整个社会充斥着浮华的躁动,心性浮躁成为一个普遍现象。艺术家应该有不同于常人的警觉与醒悟,应该有挣脱社会过分追求物质化所带来的种种人性变异与压抑、束缚的愿望。艺术家往往属于社会的“异类”,这样 的差异反衬了社会的丰富与多元化,艺术家甚至是反物质的,否则和一个商人有啥区别,社会要你干嘛呀!我的“囚境系列”就是基于以上才得以产生。
记者:你说生活上自己是个江湖中人,喜欢交朋友;在艺术上是孤独的,不喜欢与人交流。生活和艺术中自己完全是两面性的,那你不怕自己在艺术上封闭起来,也走进那个“囚”中?
一了:我常说我们这些写字的人,老和墨汁打交道,是“黑道”中人。我一直认为,搞艺术创作是一种内心煎熬,它不是一种轻松享福的事,要有“磨砖作镜”的精神修为,要沉的住气才能独步高格。
我的号为一了,就是一个通透的意思。就是做人要明白、明了,单刀直入,“一了千明,一迷万惑”,心性要澄明。这种通透和人的阅历、年龄没有必然联系,有人年纪轻轻就能大彻大悟,有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参透。任何人都有个属于自己的“囚”,也许永远都无法完全脱离出来。但是有人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处在这个“囚”里面,一生盲从,执迷不悟。而有的人他一直都很自省,虽然痛苦,但一直在一种“去蔽”的生命证悟之中。而第三种人,他虽然也在“囚”中,也知道自己无法完全挣脱,但他很超然,因为他身虽在“囚”中,但内心却与天地一体。这第三种境界是我所追求的,这有点像丰子恺谈弘一法师时所说的人生三层楼的不同境界,我和他有接近的心思,人生至境,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在我看来‘书法’是一个很尊贵的词,具有深刻意旨与智性的书写才与‘书法’有关。但是我们现在一个有聊无聊的人拿着毛笔随便在家写几个字就称自己是“书法家”,这个社会已经把‘书法家’给用脏了”
记者:你曾经多次表示现代社会已经把“书法”这两个字给庸俗化了,对于这一点你能进一步解释一下吗?
一了:面对当代艺术的话语,“书法”的确是一个难堪的几近“失语”的处境。我一直喜欢用“书写”这个词来谈书法,是因为在我看来“书法”是一个很尊贵的词,具有深刻意旨与智性的书写才与“书法”有关。“书法”内里隐着的玄秘的、幽妙难尽的深义实在难与外人说呀!但是我们现在一个有聊无聊的人拿着毛笔随便在家写几个字就称自己是“书法家”,这个社会已经把“书法家”给用脏了。现在“书法家”满天飞,但是我们在当下能选出三、四位对当代书法艺术有贡献的书法家吗,选不出来啊!
在古代书法是人格修为的最佳方式,甚至乃参悟生命究竟、宇宙奥妙以及参禅通玄的“秘术”。所以古人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复杂严密的技术系统与精神高度,这个高度是我们无法逾越的。加上传统文化断层,西方文化入侵,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使书法已经逐渐丧失了它原有的日常性与文化性。现在很多人来搞艺术创作不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深层需求,而是为了迎合市场需要,以创作来满足别人的需要,自己多赚几个钱,这就违背了艺术创作的根本,是不可能出好作品的。现在人都被钱逼疯了,很多问题都是老问题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啊,什么拜金主义啊,真正具有知识分子品格的艺术家越来越少了,艺术家与文人都成商人了,像陈丹青这样具有良知与品性的艺术家太少了。现在的人都喜欢搞小聪明、小技巧,走捷径,内心没有信仰和良知,更谈不上慧性与品性了。作品是一个艺术家心性的映现,你内心都不干净,创作出来的作品怎么能让人感动呢?
艺术家最怕“求同”,体制需要大家一个鼻孔里出气,往一个坑里拉屎,体制最怕个体的自主,但艺术家必须独立、自主。
记者: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参加文联、书协这些官方的组织以及活动,那得不到这些组织的宣传和扶植,你不怕影响自己作品的知名度么?
一了:我本人是一个反学院派的,我不认为只有学院和学校能培养出来真正的艺术家,也不认为参加一些组织能给人带来艺术上的收获。艺术家最怕“求同”,体制需要大家一个鼻孔里出气,往一个坑里拉屎,体制最怕个体的自主,但艺术家必须独立、自主。艺术需要自由的、新鲜的空气。我相信在这个信息时代埋没不了艺术家,你就算躲在孤烟大漠中,只要作品好还是会被发现的。如果你本来就是垃圾,即使天天在长安街上晃,那也是垃圾。现在那么多的文化公司、艺术经纪人,他们的眼睛都毒得很,一直在盯着谁的作品好,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其实我一直都不排斥艺术家作秀,作秀也可以做得风流洒落,象毕加索、达利、张大千等等,都给我们留下了无穷尽的美谈与玄想,多好啊!但是我们现在的很多书画家、学者更多的是像一个劣质演员,他是在给你演示、表演他的“知道”而非“智识”,而表演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假的东西,而艺术怎么能掺假呢。当下流行艺术娱乐化,拿艺术来“开涮”,抱着一种及时行乐的态度,这种风气导致“一盲引众盲”。很多所谓的艺术家你一但和他接触后,产生的不是尊敬而是失望。很多表面上闹腾得大的人大都是艺术上的“混子”。很多人其实不懂怎么来鉴别作品的价值,就是按照这个人的身份职务在区分作品的尊卑,他是某协会的主席,他的作品就一定很值钱,一但这个人的社会职务没有了,作品也就跟着一文不值了。
我有时在想,当下的艺术究竟在言说什么?我们的艺术家究竟爱什么?一切似乎都被名利、金钱所“囚禁”。没有了纯粹的声音与质朴的感受,一切都被虚张声势的浪荡与卖弄所惑乱。艺术败类、文化败类俯拾皆是,这真是一个生产败类的年代。
记者:伴随着现在艺术圈的表面繁荣,艺术品市场也很繁荣,这种繁荣也让很多艺术家不安,你是不是也一样?
一了:艺术走向市场无可厚非,但是艺术不能唯市场所从,“囚禁”在利益中是很可怕的。
中国现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因为当下的艺术收藏几乎与艺术本身无关,他们大多把艺术品当成官场送礼、交易、投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钱,把艺术品看成和股票、房地产一样,当成一种赚钱手段,这种繁荣是一种虚假的泡沫繁荣。当下的艺术品收藏大多是垃圾收藏,因为创作者本身就不投入“真性情”,创作目的就不纯粹。现在书画家都和搞“传销”的差不多,骗人骗己罢了。艺术要有情有意,艺术家更要有情有意。当下的艺术无情无意更无“义”,也许这正是个不讲“意”“义”的、谁谈“理想”谁傻逼的年代吧。没有“心”的进入艺术自然无从谈起。艺术家的心都被物质化的东西所遮蔽,艺术在当下成为一堆很赃的东西。我有时在想,当下的艺术究竟在言说什么?我们的艺术家究竟爱什么?一切似乎都被名利、金钱所“囚禁”。没有了纯粹的声音与质朴的感受,一切都被虚张声势的浪荡与卖弄所惑乱。艺术败类、文化败类俯拾皆是,这真是一个生产败类的年代。不过任何事物都有潮起潮落,热闹过后一切将会归于平静,而那时沉重浮轻,优劣自会各归其位。
现在不是艺术品拍卖很火吗,这里面的猫腻和暗箱操作,圈内人都心知肚明,已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骗得都是那些盲从者。所以,我对拍卖不感兴趣。去年,北京一个著名的拍卖公司曾把我的一件作品拿去并收录在图录里,后来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关注一下自己的作品,最好在正式拍卖的那天去现场看一下,不要让作品给流拍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我觉得这与我何干?至于有没有人买,那是别人的事。到了正式拍卖的当天,我早就忘了这码事了,后来在拍卖现场他们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你的作品今天在拍卖现场流拍了,这样对你今后作品的市场价值不利,你看能不能我们先帮你先拍下来,然后你再给我们按比例交纳佣金,对外我们就说你的作品拍卖出去了,这样也不影响你日后作品的市场价值。我一听,操!这不是让我自己买自己的东西么,这种蠢事我能干吗!
但我有朋友就因为怕这种尴尬,就给拍卖公司达成了协议,交纳了佣金,但还是几次送拍,几次都流拍了,我看也根本没有对他的作品价值有什么提高,还白白送了很多钱。我现在就拒绝参加任何拍卖活动。这里边有太多的陷阱。
——中国书法在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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