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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面对自己的灵魂和时代
王兆军
文学的边缘化和作家的浮躁,是不争的事实。就社会角色和文学的本义看,文学的边缘化是正常的。
不仅作家的浮躁 是这个时期的必然产物,就连文学的卑贱化,也是该时期的题中应有之意。当下的作家不可能获得对于这个时代的认识优势,所以没有多少好作品问世。80年代之所以产生了大批优秀知青文学,是因为他们回到城市后很快获得了对过去那个时期的生活的认识优势,因而能够高屋建瓴地处理已获得的生活资源。思想的落差将生活素材做成一个醒好的面团,做什么都可以。现在的作家并没有获得对于眼下这个时代的认识优势,大家生活其中随波逐流,除了模仿和跟风,做着廉价的东西却追求好价钱,没有别的想法,有也无用。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之谓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彼之谓也。要想获得这种认识优势,还需要时间,也需要学习。
大众文化关注了世俗人生的具体内容,因而别有风味。它远离了政治的沉重、理想的焦虑和责任的压力,让人的生存回到了实际的和有效益的状态。对比中国以前的盲目的理想主义和忽视个体存在意义的所谓革命文学,这种世俗文化有其伟大的作用,说是溶解也行,说是颠覆也不为过。但是,眼下的大众文化也有很多不良之处:它过分关注普通生活的日常庸态,吹嘘无聊,赞美和夸大卑小,忽略了宏大雄浑的史诗性作品,给民族文化的大树抽取了主干;它过分关注琐事,忽视了英雄和个性,在所谓的经济全球化中放弃了文化的独特性;过分关注语言的世俗化,投其所好,哗众取宠,忽视了典雅内涵和诗化语言的培养。这种文化如水之就下,许多大众化作家随波逐流,热衷于眼前所得,丧失了道德勇气和对于弱势群体的同情心,甚至失去了十年磨一剑的创作勇气,时尚性的增加造成精品意识低落,金钱的力量所向披靡。本来应当潜伏于生活深处的作家们,争相充当出人头地的明星。浮躁的、浅薄的、投机取巧的人物及其作品纷纷登台,搔首弄姿。他们将大众生活中那些非常偶然的鸡零狗碎,变成反复炫耀的主体精神,并误导受众,让大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东西。他们的作品,因为轻浮、作态和故弄玄虚而招人厌烦,缺乏令人咀嚼回味的艺术魅力。
我相信,读者和受众对这种文学艺术空气即使没有厌烦,至少已经失望了。读者期盼着有分量的、精美的、面对现实的作品,在呼唤一种新的文学。这种文学应当拥抱艺术的天职和文学的本性,应当追求完美的艺术形式,包括文字的自然、典雅和简洁。这种文学,在内容上应当有鲜明的审美取舍,不应当炫耀空洞或歌唱贫瘠,尤其应避免洒狗血式的倾泻,避免故意制造垃圾的亵渎行为。这种文学,应尽可能避免低级趣味,为建造新的时代审美品位而竭尽全力。作家应注重那些不能忽视的大事,而不是故意躲闪或装怯作勇去打死老虎,或者为帝王将相们涂脂抹粉。这种文学,是为改善人的精神环境而作,是为人的幸福、权利和发展而奋斗的,而不是划拉一些糟粕叫人欣赏。他们不应当津津乐道于灌木丛的低矮却讥笑高大的乔木,不应当在丑恶面前躲躲闪闪,用让开大道占领两厢的办法放弃文学艺术的使命。他们不应当丢弃正面舞台而在犄角旮旯里玩弄自己的种种稳私,却将这种下流的行为说成为“伟大的离心”。这种文学应当拥有关心民众关心人类的基调,无论皮肤多么色彩绚丽但骨头不能缺失。即使是对个人生活的描述,也不应当排除灵魂的解剖。即使写的是凡人小事,也应当具有丰富的内涵,而不是借助琐碎投奔贫乏。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没有大作品,光靠小东西,是难以在世界文学走廊中占一席之地的。
我将这种文学称为新古典主义。实际上,在目前的文学荒草里,已经有一些这样的苗子。问题在于,他们受到了忽视,甚至受到嘲笑,有些甚至受到莫须有的打击。一些良心未泯的作家因抵御不了市场的诱惑而放弃了高大的树种,热心去乱草那边找好处。这是作家们的羞耻,光荣不光靠版税的多少来计算。有些人虽然明白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但面对滚滚红尘却进退两难。他们有很多心理障碍。甚至有价值观的矛盾。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不然,将留下一生的后悔。
未来的中国文学,将抛弃现在的“洒狗血”和“一窝峰”,逐渐表现出对于新文化空气的渴望。作者将分出层次,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遛一遛。读者也将根据兴趣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因某类书籍的畅销而动摇目光。作家将安静下来,别人的走红不会像现在这样具有强烈的力量。有意无意的模仿阶段正过去,顽强表现自己的时候就要到来。现在的问题不是读者不想读书,是没有多少好书可读,电影电视是一样,甚至还不如书。我相信,帝王将相的腐朽故事,黑社会的残暴和妓女的皮肉,不能老是这样成为大众文化的主菜。中国文化的大环境将像夏日的流洪一样回浊转清,新时期即将到来,无论什么样的作家都能得到展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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