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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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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4 09:43: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乡愁三韵

                                                            文 二十四桥

    前言:胡堰村东头有一条小河,大约是环河的支流,八十年代以前,大家总是挑河里的水吃。据奶奶说,流经村边的这一段河,南边的水清,发人;北边的水秀,出秀才。仿佛有些道理,村北头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而村南边家家户户都有儿子,没有“绝户头”。那条河总是呜咽呜咽的慵懒地流过,和着不远处“京广”线上,火车驶过的风萧索的唱着,晃晃悠悠的催人老去。
                 
  一
                 
  大婆婆没有生养,抱了二伯的长子做儿,接了一房媳妇叫菊英,我喊婶妈。大婆婆白皙富态,菊英黑瘦精干。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婆媳二人竟没有结着缘,开头两年儿尚好,后来因为儿子老实,菊英索性坐着个矮凳,在院门口骂将起来。有时在门口吃饭,她一见大婆婆回来,身子一扭拿个屁股对着她。
                 
  那一年夏天,一阵人在“大天井”的槐树底下乘凉,天刚擦黑,大婆婆、奶奶和三婆婆在扯家常,说一阵笑一阵,忽见菊英挑了一对粪桶过来,黑着脸拿眼珠了光着她,骂道:“老子在田里做死,你个老母狗……”骂得旁边的人都起了气,正待要教训她,大婆婆低着头把手在身后摆了摆,踉踉跄跄的回了家。不一会儿,湾里人哄起来了,说大婆婆跳水了。大家冲到河边,拉的拉,背的背,生拉硬拽地把胖胖的大婆婆扯回了家,人群还未散尽,只听得菊英说道:“要死?怎么尽在干坡上滚呀?”
                 
  不久,大婆婆病死了,死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据说大婆婆跳水的那个晚上,菊英的男人把她扇了一巴掌,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大婆婆出殡的那天,菊英披麻戴孝,放声恸哭道士们啧啧称赞,说:“这样良善的媳妇真少见。”那天的葬礼真是十分热闹,十来人伴着棺椁在道场间来回穿梭,白花四处飞散,花圈像一个奇怪的符号立着,乐师费力的吹,道士喃喃的唱,在漫天的炮烛的烟尘中,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一程又一程的,我和奶奶送着大婆婆。在快到大婆婆的坟坑时,天空中下起了雨,粘粘湿湿的,就像大婆婆没有流干的泪,和着我和奶奶的眼泪,冰冷的在心头滑落。
                 
  二
                 
  海蒂是我们湾里四里八乡都出名的美人,粉白肤色,中等身材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顾盼流飞,微笑时右脸颊上的梨窝若隐若现,那一年杨河唱戏,湾里有人跑去看了回来说:“海蒂的模样硬像《玉堂春》里的苏三,那女的只把人这样瞄一眼,底下的年青杆子们就口哨吹得漫天飞。”
                 
  海蒂是我本家的姨,那时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光景,我们那一群扎着翘翘辫子的黄毛丫头最爱往她的小屋跑。她特别爱干净,屋里屋外,常常扫得水都洒不上。她的手极巧,接她妈妈的代,会剪出各种各样的花鸟虫鱼以及小娃娃来。她曾经送给我一只红色的蝴蝶,我把它贴在老屋的窗棂上,总疑心它什么时候就会飞走。
                 
  海蒂姨的妈妈在武汉卖鸡蛋,听说她也去武汉了。不久,她引回来一个男的,白净斯文。“他是个大学生呢!”海蒂含羞的对我们说。她粉面含春,梨窝更深了,眼睛里放出一种柔和的光。他们偶尔会牵着手在河边溜弯,大家都觉得好稀奇。那个男的说普通话,身上有一股奇异的令人舒适的香味,他还会吹口琴,那时他吹得最多的曲子大约是《红河谷》罢!他把我们这群小丫头也迷住了,小红甚至咬着我的耳朵说:“我长大了,也要找这样的男朋友!”
                 
  大约住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走了,他再也没在我们湾里出现过。几个月之后,海蒂和她妈妈回到了湾里,此时的海蒂姨脸上蜡黄憔悴,眼神呆滞,而她妈则是面色阴沉。湾里开始流言四起,一说那个男的家人瞧不起农村伢,一说那个男的是个扯白吊谎的骗子……海蒂姨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一年之后,她十分光鲜地又回家了,穿着打扮硬是像个城里的人。我印象中最深刻的是那时她穿的一件粉色的肉丝纱的上衣,几近透明,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十分玲珑有致。她的身上有一股子扑人的香味,十分好闻。湾里人都说海蒂越来越“排场”了,我却隐约感到海蒂姨的笑容变了,以前像是含羞的莲花,现在倒像是浓艳的牡丹了。
                 
  海蒂姨依然隔三差五的回来,她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新的衣服料子、糖果、化妆品,以及形形色色的男朋友。海蒂还教会湾里人打麻将,她红艳艳的十指握着麻将牌,煞是春葱好看。只是她爸爸的脸色忒难瞧了,有一回竟掀了麻将桌子,并撵走了她新近带回来的面相老苍的男人。
                 
  后来,海蒂姨就不大回家了,有人说在孝感看到她,有人说在花园看到她,还有人说在汉口看到过她。湾里与她同龄的女孩纷纷穿着红绣花袄出嫁了,唯独没有她的好消息。我问妈妈这是什么原因,妈妈淡淡地说:“许是高不成低不就吧!”再也盼不来海蒂姨捣乱了凤仙花替我们包在指甲上的日子了。在我搬到镇上去读书的前两个月,她嫁了。听说她要嫁到安陆去,真远呀!那天,海蒂姨没穿绣花袄,她穿了套粉色的小西装套裙,新烫了头发,好标致的新嫁娘!我偷眼看了看来接他的男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年纪也觉着大了些。


湾里人说:海蒂终于当姑娘嫁出去啦!去年夏天,我和老公在后湖公园里散步,有一个人忽然喊住我。十几年了,我竟没认出来她就是海蒂姨。她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还是风韵犹在,只不过到底老了些,穿着贴身火辣,衬着她红艳艳的嘴唇,给人一种斑驳的俗艳之感。我正待要问她的近况,谁知她身旁的老头很不耐烦的一勾她的手走了。我还没来得及亲亲热热的喊一声海蒂姨,她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旁边休闲的老头老太指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暖昧的窃窃私语。我不甘心的想追过去再看看她,那个我童年时代如同莲花般的女子,可怎么也挪不动双脚,我的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好几圈,却终于没有掉下来。
                 
  三
                 
  卫华哥是我的本家,黝黑朴实,湾里的人都说,卫华是个会读书的老实伢。
                 
  那时,他和姐姐英华一同在杨河初中读书,还分在同一个班里,英华姐常常跟我们讲述初中的生活,我们这群小萝卜头听得津津有味,对初中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她讲得最多的是关于卫华的故事。
                 
  他的成绩很好,各科老师都很喜欢他,他一见女伢就脸红。他本来坐在第三排,但他说“前面是女伢,后面是女伢,侧边还是女伢,我要调到后面去。”老师笑着问他,“你怕女伢呀?”不久,他升入了镇五中念高中,周末的时候挎着黄挎包骑着自行车回家,我们会在他的身后大喊,“大学生回来啦!”他会在温书之余蹲在槐树底下给我们讲外面的世界,他常常穿一件白衬衣蹲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一枝花”洗衣粉的柠檬香味。透过午后树叶的蒙翳间看蓝天和白云以及细碎的光圈,我总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卫华哥为我们打开了胡堰村的一扇窗,呼啸着清新空气向我迎面砸来。他的故事把我们的眼珠子都听绿了,那时直想着一夜长大,长成卫华哥那样,胸中装得下整个世界。
                 
  日子一天天的流走了,我们依然天天上学、跳皮筋、踢房子。卫华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知道他的成绩依然很好。有一次听见他在窗下温书,闲了吹了一段口哨,那曲子大约是《乡间小路》吧!那口哨声像极了小阳春里温润的阳光,一点一滴的包围着你的身体,就像暖黄色的旧照片传递给你的感觉。隔着窗我喊了一声“卫华哥!”“哎!”他开了窗,“是你呀!”他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那笑容就像院子里的香樟树。青青的香味在春光中流连。
                 
  在将近高考的头一个月,卫华哥忽然得了病,是黄疸性肝炎,这可真是要命。他妈妈枝香伯妈连忙去找了白沙镇的高人“帜手”来为他掐算。“帜手”算到说他们家的屋基地选得有问题,要想伢的病好,必须怎样云云。因为“帜手”名震一方,枝香伯妈竟全信了,只稀稀朗朗的替卫华哥请药办病。半个月后,卫华全身枯黄,竟已不能坚持上课了。后半个月,他只能在家里的床上复习功课了。那阵子,他的脾气特别毛,经常在家摔碗摔盆子,我们经常看到枝香伯妈眼泪潺潺的从屋里走出来。
                 
  那个七月,对于卫华哥家来说,真的是黑色的。在他参加高考的头一天,因为下了一个星期的连绵雨,枝香伯妈在院子里洗完衣服倒水时忽然滑了一跤,摔成了粉碎性骨折,住进了医院。卫华哥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进了考场。据他后来回忆说,他当时脑子里是混沌的,根本不知道笔下写了什么。也许是一个农村孩子的命吧,他以三分之差名落孙山。那样厚实的七尺男儿,在家里杀猪般的嚎哭,我们都跟着心里酸酸的。湾里的老人来劝他说:“卫华!我们湾南头从没出过秀才,你认命吧!”湾里只读了小学三年级的军安叔也跑过来说:“卫华,要不跟我去卖冰棒吧,糊口是没问题的。”卫华哥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仰天长笑,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滚!”他的样子十分吓人。
                 
  伢在家里疯不疯魔不魔,卫华的爸爸水清伯爷坐不住了。伢可是养命的根啊!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四清时曾在他们家住队的周玉彪,现在据说是省教育部的副部长。第二日一大早,水清伯爷提着两壶香油,背了一袋花生上路了。从省城回来,他面带喜色。
                 
  那一年的九月,满地的野菊花开,星星点点的像大地隆起的小伞。卫华哥去了省城,就读于一家成人大学,湾里的人说,水清伯爷家崭板的大票子只剩下薄薄的一扎了。卫华哥毕业了,再看到他时,他的嘴上已有密实的胡茬了,人胖了许多。后来,听湾里人说,嫌学校分配得不好,他去了南方。又是个梅雨季节,那一日夜晚,我下晚自习后回家,有一个老婆婆进了家来,衣衫褴褛,形貌黯淡,是----枝香伯妈!妈妈连忙迎了上去,伯妈哭了起来,抽抽答答地说“我是来找卫华的!”



“毕了业后,卫华去深圳,在一家玩具公司做了半年,辞了工。在一家报社做事,做了三个月,又不干。手上的钱用完了,借了他老表的2000块钱,在那里找事,钱用干了回了家。去年过年,英华给了他3000块钱,他去了北京,三个月后,钱光了人回来了,车费还是向别人借的……不管到哪里去,钱用光了,他就跑回来啦,还总向别人借车费……。”枝香伯妈声音哽咽了,断断续续的说,伤心二意的哭,妈妈安慰道:“现在的事也是难找,你也莫太急了。”枝香伯妈说:“一个大学生,却找不到事做,我的脸……,……跑了。”枝香伯妈欲言又止。那一夜,隔壁的床板吱吱丫丫地响了一晚。过了几天,妈妈在街上碰到了一个湾里人,说是卫华疯了。那次他妈妈在家里唠叨,他烦了,拿了刀在湾里把他妈撵了几个圈,他提着刀跑了,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他妈请了“帜手”看了家里的“阴阳”,他又竟回来了,病倒是好了,只是再也不出去找工作了,就靠着两个老的养着。三十岁了,还没接媳妇,枝香伯妈再也不敢在家里絮絮叨叨了,湾里与他同龄的人的孩子都在读小学了,大家谈起卫华时,眼里满是鄙夷之色,更有甚者说读书容易中邪,劝自己的伢莫读书。
                 
  过了一年,卫华哥结婚了,媳妇年纪与他相仿。过客那天,湾里人围上来看新媳妇,人们闷着说,一湾的媳妇,卫华接的人最丑。一年后,他们添了个胖儿子,夫妻两个都不出去做事,也不种田,就那样坐吃山空。孩子半岁了,枝香伯妈提出给他们带孩子,让他们夫妇二人外出打工,卫华哥不同意,不让他妈拢孩子的边儿,说是老人不会引伢儿。老夫妻两个一气之下索性不管他的闲事,跑到武汉打荒去了。不久,卫华哥家就断了炊,他老婆东家借升米,西家借壶油,实在无奈捱不过去,已经到了夏天了,卫华哥拿了手电筒,每天晚上去捉青蛙,卖了钱糊口。夜露雨淋,瘦得已不成人形,秋天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孩子一岁了,媳妇过完年后去了深圳,孩子和卫华两人在家,他成了超级奶爸。在农村,男人出去赚钱,女人在家带孩子才是天经地义的事,像卫华哥这样情况还真是少见。湾里人有的背后朝他指指点点,也有人当面讥讽,他全都视若无睹,只靠了老婆寄回的钱和老人的接济勉强度日。
                 
  又一年清明节到了,一树樟叶满院香。我回老家去给奶奶扫墓,买了娃哈哈和果冻去看卫华哥,他上身穿了一件泛黄的白衬衣,衬衣的一角扎在裤腰里,露出来的另一角的边线已经毛了,四颗扣子已经掉了三颗,两只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脚上趿着一双破布拖鞋。他看到我时,只有淡漠的神情,没有寒暄,没有问候,甚至没有客套话。他的两只眼睛就那样盯着无聊的电视剧,一直看到我尴尬地走了,不曾移开。
                 
  晚上,我坐了车子回家,回望胡堰村,夜色剪去了她迷离的轮廓,微露出几点灯光来,我试着吹声口哨,到底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空气中流传着樟树的气息,亦有青涩的甜。雾来了,漫湿了整个清冷的夜。司机师傅竟也吹起了口哨,一瞬间,我呆了呆,恍若有隔世之感,再望胡堰村,已瞧不见了,不忍走,不忍走,却还是离她愈来愈远了。


  回家了,桔红的灯火还亮着,我敲醒了夜色的房门。


后记:这是我2006年4月20日晚写的一篇随笔,三年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回到胡堰村——那个生我的地方。那村头缓缓流过的小河,小河西岸开满不知名小花的渠道,那一望无际的飘满雾气的绿绿的田地,连着春耕时饮在田里的粪肥和着土地飘出的气息都是香的,我儿时的故乡怎么想都是美的!!!

忘不了这里的故乡的一草一木。插秧时爬到我小腿肚子上的蚂蝗,摘棉花时从棉花芯子里挑出的肉肉的小虫,夏天时捏着五分钱气喘吁吁跑到宋姚余村去买回的凉粉,总在我脑海里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晃荡。

回忆只是回忆,回忆不具备任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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