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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永正:谈教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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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5 19:32: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于永正:谈教学艺术



    教学艺术来自准确地把握教材,是处理教材的艺术,这是肯定的。但是,课堂上常常会有这种情况:自己精心设计的教案往往不能顺利地实施,要么被淘气的学生搅乱——既搅乱了你的方案,又搅乱了你的心情;要么学生死不“配合”,使自鸣得意的设计“搁浅”。



  不断的实践和思索使我渐渐明白,要使教学真正成为艺术,还得研究学生。戏曲艺术是自我表现的艺术,而教学艺术则是由师生共同创造、共同完成的,而且,课堂教学的精彩常常不是(或者说基本上不是)因为老师的精彩而精彩,而是因为学生的精彩而精彩。好多情况下,掌声不是送给老师的,而是送给学生的。



  我们面对的学生不是装知识的口袋,不是机器人,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学生是活的。他们不但需要知识,而且需要理解和尊重,需要肯定和激励。具体到每个人又最需要什么,这就需要老师的观察和了解,需要和学生进行密切的接触和交流。共性的东西是一致的,即人人需要理解和尊重。只笼统地说“爱学生”是不够的,因为“爱”比较抽象。对学生来说,更重要的是需要理解,没有理解,便谈不上真正的爱,因为“爱是理解的别名”(泰戈尔语)。



  一次,德高望重的斯霞老师执教《乌鸦喝水》。课堂上,她请一位男生读课文,但没读好。斯老师一边把他歪到脖子一边的红领巾戴正,一边说:“读错了没关系,再试试。”那位小朋友不再紧张,而且有了自信,第二遍就读得正确、流利了。这里的关爱就是来自于理解——面对着全班同学和那么多听课的老师,孩子紧张是正常的,红领巾歪到脖子后边也是正常的,因为他是才上一年级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理解,当然也就不会有斯老师那充满爱意的宽慰、鼓励和“戴正红领巾”的动作。



  我教过一位叫张斌的学生,语文成绩不好。一次默字,他居然全对!对他而言,简直是破天荒!于是我大大地表扬了他一番,从此他很注意写字。他的作文水平更是一般。读三年级时,有一次,他的作文不但没错一个字,而且没让老师动一个字,很通顺(虽然只写了三四行),于是我全篇画上了红色波浪线,并当众读了他的作文。我说:“下次作文,张斌再不错一个字,而且写得通顺,全班同学为他唱一首歌。”张斌激动了,听讲认真,作文专心,课间也不休息了。“这一次作文果然又没错一个字,而且写得通顺,篇幅也增加了许多!”第二次评讲时,我向同学们宣布。同学们为他鼓掌。然后我们为他唱了一首由张斌点的歌儿。张斌激动不已,学生们也为他高兴。从此以后,张斌每次写作文都很努力,尽管进步很缓慢。作文只写三四行,仅仅因为没有错别字,写得通顺就值得表扬吗?值得。因为对张斌来说,就是了不起的进步。理解,就是要承认差别,尊重差别;理解,就是要发现平时只能举起50公斤杠铃,而今天他却举起了50.01公斤重量的微小进步,并予以肯定与鼓励。因为这个进步对他来讲实属不易。德国教育家第斯多惠说:“教学艺术的本质不在于传授的本领,而是激励、唤醒与鼓舞。”



  张维维是个数学成绩较差的女孩。一次小测验,她又没考及格,但我仍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了她,因为他这次考试比上次多了10分,进步不小!而且我说了一句:“我读小学时,数学也常常考不及格。”有一次写作文时,同桌的橡皮掉到地上了,她发现了,不声不响地拾起来,放到了桌子上,而她的同桌丁翎竟全然不知。我走到张维维跟前悄声说:“我替丁翎谢谢你。”快下课了,我将此事“放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郑重地讲了这件事。我动情地说:“多么好的同学啊!”人的大脑需要情感来滋润,学生的大脑更需要老师良好的情感来滋润。



  有一次我执教《我的伯父鲁迅先生》。有一位同学问我“饱经风霜”什么意思。话音一落,个别学生笑起来。这笑显然带有冷嘲的性质。我灵机一动,说:“这个问题提得好。这位同学是想考考我们的理解力和想象力。请大家想象一下:这位车夫的‘饱经风霜的脸’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然后写下来。”于是,抽象的词语在每个学生的脑海里形成了活的画面,然后又形成了一段生动的文字。学生们对车夫的饱经风霜的脸的刻画生动而深刻。一段段文字生动而形象地诠释了“饱经风霜”的意思。从此,我每教这一课,都保留了这个读与写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环节,得到了听课老师的肯定。



  如果我不能体察提问题同学的内心,不能站在他的立场上讲话,他会怎样?即使我解释了,使他的问题有了一个概念化答案,但是,个别学生的嘲笑会不会在他心灵上蒙上一层久久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次上阅读课,朱涛向我暗示:他的同桌孙建军睡着了。我立即示意别惊醒他,让他睡。与其让他混混沌沌地听,不如让他睡足觉,养足精神,把下面的课上好。同时,我压低了讲课的声音。此后,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孙建军每次见到我便笑。这笑的意思大概只有我能读懂。



  我从来不批评上课迟到的学生。因为我小时候一旦迟到,便不敢走进校门,更不要说进教室了。我宁肯旷课。怕什么?怕老师批评,怕面子上不好瞧。我对学生说:“迟到了,敢在教室门外喊一声‘报告’,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不但如此说,还送给迟到的同学一个理解的笑。



  记得苏霍姆林斯基说过:“只有那些始终不忘记自己也曾是一个孩子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教师。”不忘记自己曾经是孩子,才会理解孩子。理解孩子,爱才会具体而丰富,才会无处不在,才会使师生之间、学生之间充满温馨。理解孩子,尊重孩子,课堂上才会有民主,才会充满情趣,老师精心设计的教学方案才能得以顺利实施,学生的潜能才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使学习变得轻松而有效,使课堂教学精彩纷呈。



  教学艺术是处理教材的艺术,更是善待学生的艺术。我在我的刚刚出版的《语文教学实录荟萃》的扉页上写了这样一段话:“心中藏着爱意和善意,有着民主和尊重,它一定会自然地流露。这种流露,便是一种非常简洁的教学风格,一种令人陶醉的教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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