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十 而 惑 ~
文/天涯刀客
`
1:精神问题
我是谁、谁是我?我从何处、为何来,将向何处如何去?——这些拗口无聊的问题,让以“我”为代表的哲学家们思索了两千年。很显然大家想的都不一样,因为你看,这群人同时也吵了两千年。结果是,几乎每一门学科每一个人都被卷了进去。宗教、哲学、天文、物理、生物、地理、地质……
于是相互讨论、攻击、指责直至迫害。我是对的,你是错的;我是真理,你是谬论;我是正统,你是异端……宗教审判所对异端的杀戮,和黑色会对阻挡财路者的肉体消灭,手法与本质并无二样。区别只在一个直接赤裸而另一个却披上神圣的外衣,怯懦到杀人还把责任推给九天之外鬼才见过的“神”。
其实人类所有的麻烦都是本不存在,自找自创的。对吗?错了?是么?非也?——是的,我们的一切麻烦,苦难、杀戮、仇恨,甚至战争、瘟疫,它们之所以会出现,全因为我们发明了“是非对错”。大到革命、战争、价值观输出,小到邻里纠纷亲人反目,莫不因此。因为我是对的而你是错的,所以我对你的伤害、教导与纠正就是“有理”的。中国成语“理直气壮”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逻辑关系:因为自认有理,所以气壮如牛。“有理”可以非常有效地克服恻隐、良知、人伦等源自人性的制约因素而使之大干快上。然后,某个阶段的某些“实然”就变成“必然”,并固化下来流传下去,成为我们互相伤害的工具。
无法想象多少年前某个在河边洗脸时对着清水自照的人,偶然对自己身份的困惑与思考会产生如此之多、之大的麻烦。因为身体物理尺寸和生命时间的限制,我们在宏观与微观之间的思维转换极为困难。人的生命真的太渺小、太短促了。
什么是是非对错呢?说它本不存在是指它其实真的不曾存在过,而不是命名学上的不存在。为便于理解我自打比方:天涯刀客是存在于昌版的,即使你在心里给偷叫成“王/八/蛋”,或者我当初取名为“王胖子”。而是非对错却只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一堆母概念,以作为其他子概念衍生、对照的基础,或者说是秩序系统中的某些精神标准,是人类史上所有伤害事件中应代人受过之需而捏造出来的虚拟凶手。
本质是:所有人,任何时候的任何言行都可能是“对”的,因为那个时候的那人必然有他自认“正确”的理由。同理,对他人来说,也可能都是“错”的。再进一步,则同一个人对同一件事在不同的时间或场合,有完全不同的态度和行为也可能是对的。不存在什么自相矛盾,不需要什么怀疑借口,思想、语言、文字都会被时间磨去,最后只剩下纯理性的客观事实摆在那里。你能想象汪精卫写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样伟大的诗句吗?我们甚至不能怀疑他写那诗时的真实思想和情感。汉奸是后来的事,而人都是会变的。这不是讽刺而是悲哀。也许在他本人来看,曲线救国才是彼时真正可行代价最小的救国之道呢?
你说我错,我就在那里。
张口结舌,或者沉默不语。
你说我对,我也在那里。
一笑了之,或者沉默不语。
你说我对,或错,我都在那里。
思考,然后继续生活下去,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只是仍然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谁,来自哪里?因何而来,又将因何而去?为何如此,以及目的和意义……
2:世俗生活
必须承认我很失败,花了近10年的时间仍然没有,并且不想再去搞清那个无聊问题。看《圣经》,同时怀疑上帝;读佛经,一边恶业不断;心存信仰,却不能真正皈依。直到有一天揽镜自照,从满眼血丝满脸皱纹满身疲惫中看见四个小字:世俗生活。
佛说佛法即世间法,真正的修行就在世俗生活之中。这真是浅显到无限高深。上帝说,好好生活多行善事就会带你上天堂,而佛却告诉我们世上无神,修己就是修佛,没人可以带你上天堂。上帝把他认为好的人直接提拔上去,佛却只是指给我们一个通向彼岸的方向,要靠自己奋力千山万水地划过去。不但结果不可预知,还有无数节制欲望、人性的禁忌。
于是我看见自己的嘴脸:带着实用功利的目的去思考宗教、哲学问题,然后在世俗生活中投机取巧。我用人的逻辑暗暗希冀着神的回报,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大爱大悲。如果某天老去而没上天堂,相信我会挣脱地狱打上天堂海扁耶苏,再如果来世变做了牛马,也一定会用头上的尖角怒撞雷音寺。对他人的每一份“付出”,其实都在内心要求着神的承诺,并在承诺不能兑现的时候随时准备翻脸。即使对神,我也是虚伪的。
我们掉在“如此”的状态里太深太久了。“如此的状态”就是世俗生活,就是你争我斗尔虞我诈装逼作卵指鹿为马想象捏造不择手段的损人肥己,还力求使之显得理由充分甚至高尚。比如老师殴打学生、家长虐待孩子,他们都会找个理由:因为爱。严是爱宽是害,不打不成才。于是,严打开始。
而世俗生活中只有一套宽松灵活可以随便歪曲解释的系统作为“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我们既看见过带领道上兄弟打进学校的家长,也见过把孩子交给老师的时候要求“不听话就狠狠打”的家长。这说明即使是怀着同样的爱与期盼,每个人心里的标准都是不同的。
但如此的生活必须继续,全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怎么看待。世俗生活的秩序无时无处不在要求着你,表扬或者惩罚着你。人的个体烦恼,都是信仰嫁接到世俗生活上失败造成的。有的是根本不好,有的是季节不当,有的是养护不精。那些嫁接成功的,我们称之为“圣人”。倒是那些根本懒得思考,只是随遇而安野蛮生长的人,反而几近于道。老庄的总结是:无为。无为,无不为。
战争、疾病、饥饿、犯罪、灾难,每天都在夺取无数人的生命,让无数人陷入水深火热流离失所的境地。知道得越多,人们就越麻木,逐渐由同情变成谈资笑料。海地大地震二十万生命死去的时候,我们身边也有为争村头一个简易厕所的地基而杀人的两兄弟,并且大家的兴趣也全集中在他们身上。这个似乎很正常的现象说明,遥远的精神世界远没有正在身边进行的世俗生活重要。
很大程度上,我们拼命去努力生活,仅仅是因为已经活着,陷在世俗生活的包围里别无选择。而除了正在活着的当下的自己,我们对时间和世界而言全无意义。比如在因为放假而食堂关门的日子里,人类史上任何伟大的灵魂都不能比一桶方便面更让我心仪。生命的短暂则更加令人悲哀,就算能活一百年,你也拼不过盆中那棵小小的山松。
这就是我们的真实处境,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陡山的焚化炉早就建好,在静静地、耐心地等候我们被送过去。然后一缕轻烟,化为微尘。在有限的时间里,每年的今天可能会有人突然记起,在一堆黄土前为我浇上一杯酒、点上几支黄鹤楼,然后转身开始他们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我在哪里,干着什么。再然后,没有人会记得我。我的好,我的坏,我那些闪光的思想和深重的悲哀,那些希望、挣扎,愧疚与自豪……我的一切痕迹都会被自然删除,就象我不曾来过。
3:四十而惑
到现在为止仍不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很困惑。
很显然我的困惑不是纯表达上的问题,而是真正的思想混乱和犹疑。孔老二牛逼说自己十五岁立志求学,三十岁自立于世,到四十岁就没有困惑了。但他又补充说,自己五十岁才知天命,七十岁“从心所欲,不逾矩”。没有考察他逼此大牛时到底多大年纪,但我想“不惑”才是最高境界,证得菩提了才能从心所欲吧?一个还不知天命的人,能吹“不惑”么?可见这话不一定是孔二哥亲口说的。比如我,四十知天命了,却仍然处于大惑之中。
借孔二哥的格体给自己作个小结:吾十有五而读中学,二十而立,三十而倒,四十而巨惑……十五岁不用说,和大家一样在读中学。每周带了家里的米和盐菜到校住读,自己淘米在食堂蒸饭自己洗衣,如野草般拼命长个儿长知识。二十岁中专毕业,到家第一天告诉父母:“从今天开始自立。三年读书学费、生活费花了三千多块,从此任何时候任何事不给家里添负担了。”然后揣着派遣证死起脸来找工作,从每月实发三十一块五开始。三十岁悲观厌世,转头研究“我是谁”这样超级无聊的问题。四十岁,也就是现在,又掉在这些问题的纠结中很郁闷很忧伤了。
而最严重的问题是:我在惑什么?
4:转身一屁
跳梁老丑早就自绝于人民了。我想,天涯刀客也该跟随了去。这两个人污名太著,给大家留一点安静也好。不过我不会申请禁言,而是作为一把锈刀雪藏,免得必要时候嘴痒骂人又注册不上。
多次反复对不同的人表白过自己混在槐荫的目的——我不相信有纯为好玩不带目的而又活跃在槐荫的人。我泡槐荫的目的很简单:用稍使不快的方式给某些看不惯的现象提点建议并使改良。哦~ 你又在装B了!但这就是事实,我过去是这样做的,今天是这样说的。身边的不公不正不地道太多,但我清楚自己是个改良主义者而不是真正勇猛无私无畏的愤青。我相信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慢慢做成的。
骂过的人很多,攻击过的单位很多,所以厌恶或痛恨我的人也就很多。这些于我都不是问题,网上的姿态天然地带着夸张的成分。事过了,于我也就过了,不留下任何矛盾和阴影。但是有人会认为我和他上网的动机一样,或遭棒打后耿耿于怀,因此产生的嫉妒怨恨无时不准备发泄出来。即使在我几乎不上槐荫很少说话的一年多里,即使在现实世界当面清楚的表白,都不能丝毫减轻他们的敌意。
我混槐荫不是冲着出名去的。舞台那么小,虚名谁肯要,只是世无直人竖子胡闹而已。因为不求虚名不讲形象,我在网上的说话用词与生活中完全一致,一不小心竟成著名的“流氓”、“坛霸”。名也不是个好名,“利”更是损失大大的。在天涯刀客雪藏之前,我要对所有被我伤害攻击侮辱漫骂过的人慎重道歉:对不起,请原谅!
但对另几个怀着不可告人目的而暗地下作的人,我要学鲁迅先生临终前还在强调的那句话:老子一个也不会原谅。被我伤害的人伤害我可以理解,因为我欠他,这是报复;过路人的伤害可以理解,因我过分轻狂而他只是看不惯。但装做我的朋友四处捏造、打探、编织、煽动,假人之手将现实生活搞得麻烦不断的人,绝对不可原谅。不管你吹嘘自己在槐荫或真实世界里混得多么牛逼。
每正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我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无论对待的是工作、感情,还是某一个人。事过以后,也许就不再上心计较了。但在干着的那时,那份偏执倔强会达到无人能劝的地步。因此,即使我确实已经不大上网几乎不看槐荫,还是要借此帖说出我的歉意,真诚地对所有被伤害过的人致歉,并接受你们任何形式的一次性报复。我所为,我欣受,既然悔不转,刀来不缩头。
刀客从此隐,槐荫享太平。自己也没想到会敲出这样个不知所云的最后一帖,过去我不是这样矛盾小心犹豫罗嗦的呵。许是因为四十而惑又适逢清明的缘故吧~
四大皆空,坐片刻何分彼此?
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西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