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 话鬼

彭杉影

话鬼

      小时候，我最喜欢晴朗的夏夜，因为那时，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会搬来竹床，摇着蒲扇在河堤上乘凉。翠绿的河柳随风飘摇，吹起河水的点点清凉，赶走了人们一天的疲劳。

      河堤上很热闹。女人们家长里短，男人们扯“野白”，孩子们则喜欢缠着老人讲故事。老人们似乎盛产鬼故事，总讲不完，特喜把鬼描绘成披头散发，青面獠牙之样，他们讲得口沫横飞，孩子听得毛骨悚然，却也过瘾。

        鬼故事听多了，我倒好奇，世间真有鬼吗？若有，鬼到底是什么模样？

        小学三年级是在邻村上的，教室是一个连三间的瓦房。邻村离家两余里，上学得路过一片坟地。我读书向来勤心，总是去得早，不想有一次竟起了个“冒五更”。半夜鸡叫后，我起床上学，独自走在乡间的路上，清风盈袖，月色满衣，人影相随，倒是惬意，路过坟地也不觉害怕。后来一个人在教室门口傻坐到天亮，黎明前有阵黑暗，我终没遇见“鬼”。

        初二那年，我终于在自家门口遇过一次“鬼”。 那是乍暖还寒的暮春，有天，天麻麻亮，飘着丝丝细雨，我跟往常一样在厨房吃完早餐，准备回正屋拿书包上学（厨房是一间平房，属“倒屋”，从厨房到正屋要经过一道走廊），走到厨房的门口，我突然看到一个“鬼”紧贴离厨房门口不远的墙边（走廊墙上），他穿着一套深兰色（抑或是黑色）衣服，戴着一顶草帽，脸上蒙了一块深色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窥视我。我大骇，惊叫，那惊叫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大概前后三湾的人都听到。那“鬼”听到我的惊叫声，拔腿就跑，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村里狗，狗声顿时此起彼伏。家人听到我的惊叫，以为我踩到了蛇，惊魂未定的我说不是，是人，祖父和父亲赶快起床，分东西两路搜寻，隔壁几家也被惊动，起床帮着找“鬼”，那“鬼”却早溜得不见踪影。

      天亮后，父亲巡田，偶发现村西头的麦穗倒了一大片，像是有人在其中蹬过。我至今不明白那“鬼”来自何方，吓我的目的何在。

      人到中年，经历了许多事情，见过世间各种“鬼”，或恶、或厉，或衣冠楚楚，或道貌岸然，重则致人性命，轻则索取财色，叫人防不胜防，我一天内竟遇到过两次“鬼”。

      一天，我外出办事回单位，在楼梯口遇到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头正下楼，穿戴整齐，他告诉我他是邻县的，因为找丢失的孙子，身上的钱已花光，想讨点路费回家，说着还用手臂擦拭眼睛。我想都没想，便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几十元零钱给他，他拿到钱，连谢也没说声，匆匆离去，我有点诧异。
刚到办公室，一同事急匆匆地过来问我看到一老头没有，我说遇到。他说那人是骗子，有人告诉他此人专在单位行骗。他也被骗了，不过给他的是零钱，不多。

      这种“鬼”，实在可恶，竟诅咒自己的孙子，拿别人的同情心换取钱财，真是可怜，“鬼把戏”不高明，骗我这种单纯之人也很容易。

      中午下班，我在家做饭，“咚咚……”一阵敲门声，敲门的是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穿一套天蓝色印有XX燃气公司字样的工作服，胸前挂有工作证。“我是XX公司的职工，只要交48元钱，我给你家换防爆煤气阀门，可以随时免费检修煤气罐，免费换煤气，价格比别的公司便宜”，年轻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多我说。“前两天我在你们住宿楼道贴有通告，请配合一下。”

      通告我看过，盖有公章。可现在煤气是垄断行业，价格看涨，哪有送上门的好事呀。年轻人见我迟疑，他说，不信你可以问你家楼上的，他家也办理了这项业务，说着拿出业务单给我看。不就是48元钱吗，试试看，我把钱交给，他开了便条给我，便条上有联系人，联系方式，公司地点，服务范围。正好我家煤气快完，我对他说：“我现在就给公司打电话，换坛煤气。”他说：“你不必打，我回去就叫他们来，你把便条收好”。

    年轻人临出门时，我送他一句话“你莫不是骗子啊。”我有点不放心，照着便条上的电话号打过去，电话通了，对方说马上来。可过几天，电话费花了不少，还是没人来，我知道受骗了。

      几天后，我忍不住跟老公讲了此事，老公大笑，你也被骗了呀，网上有则消息说那个人是骗子，已经被兴城派出所抓了，凭便条可退钱。

      我笑了，年纪轻轻的，做人不好，非要做“鬼”，“鬼事”终究见不得阳光，害人也害己。

      对那些心怀鬼胎、鬼头鬼脑之人，我向来是提防，但还是免不了被鬼缠身，也许这世界“鬼”太多，不经意被“鬼”暗算。

      但不管世上“鬼”有多险多恶，自知心中无鬼，便不怕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