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矛与现实的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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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矛与现实的戟

    ——读梁卫星的《成人之美》有感
    文◎燕儿飞飞


   题记：所谓的理想，是天幕中最亮的那颗星，看似伸手可及，其实远在天边。当你豪情满怀地准备靠近时，一不小心，周围的星星朝你涌来，逼来，蓦地，你发现自己被无数的你平常未曾注意的星星之流裹胁，包围。当你试图找到最初那颗发亮的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你在星星群中沉浮，要么成为最普通的那一颗，要么，在与星星们的争斗中拼出一条血路。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习惯于沉默的海老师最终选择了暴发。但暴发的后果呢？只能是选择卷起铺盖走人。个体的奋争怎么抵得过体制的压制和权力的淫威？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单位人。因此，我们是单位这个漩涡里的一滴水，如果顺流的话，这滴水还会随着漩涡运转；如果逆流的话，这颗水便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向空中，成为碎的水瓣。海老师就是那颗逆流的水？他一直不希望自己“被单位”？不“被单位”又能怎样？自己有独处的能力么？当你还不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应该感觉自己“被单位”的自足与快乐。庆幸你还有这么一个机构与体制可以依附，可以让你衣食无忧。海老师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但是没有泯灭的理想之光，或者说追求人性的民主与自由之光，使他在关键时刻，又铤而走险站了出来。那是一段多么压抑而又曲折的心路历程啊！年轻的时候，他凭着一腔热血，追求所谓的公平与正义，结果被现实的宫墙撞得头破血流。当年岁渐长，为了不连及家人与亲人，面对现实的种种不平，他选择了沉默。在生活中，他将自己隐藏起来，装扮成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闻不问、与世无争的模样。他希望自己不被关注，他期翼自己不被理睬，他神出鬼没，几乎要消失于无形，他活成了自己的影子。谁知道，那平静如水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一颗多么痛苦不堪的灵魂？谁知道，那灵魂时时刻刻在内心呐喊，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如果在现实中找不到与他共鸣的人，那么他就只能是一只丧家狗。海老师不幸就是那只丧家狗，他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因此，他忽视自己的思想，他想让自己变得普通。不幸的是，上帝在造人之初，已附予了他一颗思考的脑袋，即使他不想成为异类，但是在思想上，他确实已超越众人。这不是他的错，这只是一种生命的注定。也许，年轻的时候，他会以拥有这种思想为支柱，行走自己的人生。但是，当现实不断地分化瓦解他的思想时，他学会了明哲保身。但谁敢说有思想是一种错误或不正当呢？难道，社会与时代的发展不需要思想？难道人类的进步不需要呐喊？只要我们稍读历史，都会知道，凡是被赋予了思想与呐喊重任的人，其现实的生活一定是痛苦的。上天注定让他吃苦，才会有思想与呐喊的力量。也许海老师没有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轻而易举向现实妥协。
    可是他妥协的姿态不被认可。人们以为他就是那个应该思想，应该呐喊，应该发出自己声音的人。人们从他身上寻找微芒的理想之光，正义之光。如果他一直沉默，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人生没有了理想和希望，人生就该与现实和平相处，平平淡淡？他的学生江念痕向他发出了挑战。她埋怨他的保守与不开放，她埋怨她的沉默甚至是沉沦。她希望他是烛光，为年轻人点燃理想与希望的激情；她希望她是火把，为年轻人照亮前行的路。但他说“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燃起激情，然后激情又一次一次地遭遇现实的推残与毁灭，他不希望他的身边再多一颗负重的灵魂。人生如果没有思想会活得更快乐，更从容的话，他希望身边的年轻教师都生活得轻松一点，愉悦一点，顺从了现实的规则去过也许平庸但很快乐的日子。但以江念痕为代表的年轻教师却也坚定地向他说“不”。因为他们年轻，还有热血与激情，还有青春与力量，他们不想人云亦云，不想行尸走肉。他们希望创造理想的课堂，理想的教学，理想的生命对话，乃至理想的人生。
    什么才算理想的课堂，理想的教学，理想的生命对话，理想的人生呢？面对江念痕这群年轻教师，海老师同样失语。如果说他曾经在年轻的时候那么疯狂地追求过，那么在经历过世俗的磨砺之后，他早已对自己原来追求的人生理想与价值持否定态度了。他知道那些理想与价值与现实的名利比起来，是多么地不堪一击。他极力阻止江念痕他们追求这些，他不希望他们过痛苦的有思想的生活。可是，理想与激情怎会因为小小的阻止就望而却步呢？年轻，总是充满冲天的豪情与战斗的热情的。不管海老师如何避实就虚，如何打马虎眼，但是江念痕她们仍然朝着理想的目标追求起来。而这种理想的追求是要在她们经过反反复复地现实的碰壁之后，才会慢慢地湮灭。
    他们点燃了理想之光，在理想之中前行起来。最初的时候，感觉那亮光是那么地持久而又美好。而后，他们一个个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成长起来，获得了一些所谓的荣誉与奖励。而后，他们在一系列的事件之中，逐渐明白海老师为什么不再追求自己先前认定的有价值的人生。最开始的事件是白妍的荣升。与他们一同进校的白妍，因为跟局长是邻居，莫名奇妙地便被提拔为学校办公室主任了。可想而知，这件连白妍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对江念痕他们这些年轻教师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灵影响了。个体的奋斗有价值么？别人不需要奋斗，因为一层邻居关系便成为你的上司了，你的心灵会平衡么？这件事情所产生的影响还是次要的，接下来是邹哥的东窗事发，拍屁股走人。邹哥在年轻教师的心中，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人很敖气，课堂教学顶呱呱不说，人际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用时髦的话说是比较牛。但是，这个牛人在推荐一名学生做体育特长生事件上却阴沟里翻了船。他收了家长二万元，答应找关系将其儿子推荐为体育特长生（体育特长生在高考时能加三十分），这件事情是高一的时候说好的，那时候，邹哥是年级组长，推荐一个体育特长生，不在话下，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到高三时，学校没有安排邹哥教高三，那家长的孩子不知因何竟没成为体育特长生。家长怒气冲天，自然要找邹哥算帐了。邹哥呢，虽然自己没得到多少钱（那二万元还要分给主任和体育老师的），但是面对家长的责问，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好引咎辞职了。一向受人佩服与敬重的邹哥竟然以权谋私，这桩事件无异于一枚炸弹，在江念痕这群年轻教师心中投上了重重的阴影。这就是他们生活的现实。作为一名教师，当你在辛辛苦苦地教学生如何做人时，自己却不知道要做一个怎样的人？积极地追求理想课堂，积极地想要做一名学生认可的好教师，但是，这样做有没有出路呢？海老师的职评事件再次引起年轻教师心灵的震动。
    在学校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定中，具备足够条件与优势的海老师竟然落选。第一轮落选也罢，在第二轮学校又增加指标的情况下，海老师依然落选。再次落选也罢，当其它落选教师暗地鼓动海老师闹事，海老师却岿然不动时，学校领导竟然在大会上将海老师树为标杆，表扬他这种不为名利的精神。一个人的忍耐究竟可以达到什么程度？一个人的人格尊严究竟可以践踏到什么程度？是可忍孰不可忍？海老师这次终归没能忍住，终归没有再做隐形人，如同陈胜、吴广，他终于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站了起来，发出了自己的吼声。像有什么被点燃了似的，一直对海老师的教育现状不满的江念痕，这一次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心目中的海老师形象，积极地勇敢地参与到了海老师组织的罢考行动中来。
    海教师的罢工行动就是正义的么？如果不想被单位，难道只能采取激烈的对抗形式而没有其它途径么？当理想遭遇现实的宫墙，除了垂头丧气，便没有其它么？对抗与垂头丧气之后，微不足道的个体究竟收获了什么？海老师走了，江念痕走了。在下一个行程里，他们会再坚持理想，还是屈从现实，或在理想与现实寻求一条融合的道路，这是他们要思考的问题。当然，也是每个读者要思考的问题。
    读这部书最大的痛苦是作者将惨烈的现实撕开了给我们看，却没有为我们提供一条可以救赎的路。理想的矛终归要被现实的戟戳破，但我们依然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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