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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艺术的去魅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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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5 22:36: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时间:2011年7月24日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骆思颖

  我曾与几位看过《物尽其用》的读者做了些交流,他们告诉我,在阅读这本当代艺术著作时,他们无不从中获得了温暖与感动。在看多了充满暴力、政治与色情的当代艺术之后,这本书所呈现出的“脉脉温情”,确实很容易就捕获了读者的心。我想之所以如此,除了这件由艺术家宋冬和他母亲赵湘源共同创作的作品,深深触及中国老百姓最普遍的情感外,本书平实、客观的写作风格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当代艺术的创作方法和传播方式,决定了理论家阐释的重要性,这使得哪怕是没有到现场看过《物尽其用》展览的读者,通过巫鸿编著的书,还是可以获得对这件作品的认知和理解,甚至可能比一些去了现场、却没看过相关文章的观众,了解得更为深入。然而,这种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艺术写作者的阐释方法和水平,那么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写作呢?
    方法和理论必须落实到作品上
    显然,列出一个艺术写作的标准是困难的,但通过巫鸿近年关于当代艺术写作的例子,可以获得一些不错的启发。可以看出,历史学和人类学的学术背景,对巫鸿的写作有着明显的影响。他在古代艺术史领域的重要著作之一《武梁祠》中,就写道:“任何概括和抽象必须基于具体的案例,除非细心研究个案,否则概括便不能成立。”所有的方法和理论必须落实到具体的作品或艺术家上,才有意义,这种观点也贯彻到他在当代艺术的写作中。从《作品与展场:巫鸿论中国当代艺术》、《徐冰:烟草计划》到《走自己的路》、《张洹工作室:艺术与劳动》,《物尽其用》已经是巫鸿正式出版的第5本关于当代艺术的著作,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作者的写作风格。
    《物尽其用》是艺术家宋冬和他的母亲赵湘源共同创作的一件超大型的装置作品。在本书一开始,巫鸿并没有急于为它赋予意义,而是首先对作品进行客观性的描述,包括它的形成过程、材料、计划以及展览现场情况等。不要以为这是一部枯燥、冷冰冰的当代艺术分析文本;事实上,读这本书,读者可以深切体会到那种温润又难以言表的感动。《物尽其用》书中的重要一部分———赵湘源的回忆文字———常常让人联想起家中的外婆或奶奶,从而带出读者温暖的个人情感与记忆。
    作为历史学者,巫鸿没有停留在《物尽其用》这一件作品上。他追溯了宋冬持续十多年的艺术创作线路,呈现宋冬围绕“家庭关系”这一主题的实验创作状态,并从中找出艺术家的创作逻辑。随着写作的推进,巫鸿也没有把关注的目光限定在宋冬的个人创作上,而是把他与19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艺术“国内转向”的基本倾向相联系。这样一来,读者就得以用一个更为宽广的视野来观照《物尽其用》这件作品。从作品、展览、艺术家引发出的问题成为巫鸿的写作线索,这些问题在文章中得到逐一深化和讨论,最终揭示出《物尽其用》所反映深刻的历史潜流:“当多年的政治运动拆散、瓦解了无数家庭以后,人们心中出现了一个重组家庭,治愈历史创伤的深切愿望。”(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关于“写作与展览”的好例子
    可以看到的是,这样的写作必须基于对艺术家的长期观察和深入交流。在行文中,作者总在分析作品某一个特征或是艺术家的实践中得出结论,并且所有的结论都基于具体的事实,条理严谨、清晰,叙述层次细腻、丰富。
    在本书中,巫鸿详细地记述了该计划逐步展开、期间修改、最终实现的过程,宋冬作为项目概念的提出者,赵湘源作为展览的核心人物,他们在作品中的重要作用也通过巫鸿的叙述得到体现。关于展览和写作的关系,《物尽其用》一书无疑是我们思考“写作与展览”的一个极好的例子。本书不仅包括了巫鸿撰写的学术专文,也有媒体的访谈、评论家的短文和普通人的观后感,另外赵湘源对各类旧物及背后故事的回忆、她与子女的对话(这部分的内容形成于展览过程中,策划人意识到其重要性,属于展览计划正式的一部分)也占有相当大篇幅。这些文本都不是在展览前或展览期间就有的,而是在展览后,由艺术家和策划人共同创作、编撰成集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严谨、客观的艺术文本积累与展览之间的积极共生的关系。和常见的那种“拿来主义”或是拼盘式展览相比,这种文本的正面价值对整个艺术圈创作、展示和讨论气氛的影响,无疑是显著的。
    不避拾人牙慧之嫌,作为更深入的分析,应推荐黄专的《当代何以成史》一文,这是他为巫鸿另一部当代艺术著作《走自己的路》所写的序。文中他指出:“(艺术写作)这些原则首先应该体现在研究对象的选择上,譬如,‘当红’不应该是我们的选择标准,而那些有持续的问题意识、创造逻辑和思维智慧的艺术家才应该是故事的主角。另外,我们还应该回到以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为中心的写作上来,它的意思是:我们除了要耐心了解形成艺术家思维模式的环境和逻辑外,还必须对构成艺术家成就的最主要方面,他的特殊的视觉方法和技术成分进行描述,而不能仅仅满足对各科新奇观念的解释和标签式的定位。其次,如果你是对历史而不是对时尚感兴趣,你就还应该去了解形成这个时代的艺术生态和情境的基本逻辑,在繁杂的资讯和信息背后(我们可以称它为史料)机敏地发现哪些是对我们的文化真正产生影响的问题,而哪些只是出名的把戏,要做到上面这一点除了必备的史学修养和强烈的历史感觉外,你还必须做一些诸如编年、史料甄别一类的基础工作。当然,最后,你还应当适当地克制对艺术进行过度的文化和诗学解释的冲动。”
    以上提到的观点对于理解巫鸿关于当代艺术的写作有莫大帮助,有兴趣的读者不妨一读。
    期待丰富多样的写作
    我们无法一下子说清楚,目前的当代艺术写作呈现什么样的状态。除了那种不负责任地吹捧某艺术家或流派、以达到利益目的造神式“艺术批评”不在讨论范围内,我们还可以留意一些值得好好思考的艺术写作实践。其中一方面,我们对西方文艺理论的借鉴和吸收,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当然在这30年里,中国当代艺术现实与西方艺术理论的关系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国内批评家不停寻求各种西方理论来阐释中国当代艺术的同时,近年来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交往,似乎都在表明西方对我们的热切关注,但呈现出来的状况却是,西方艺术专业人士无法从已有的知识体系对中国当代艺术现实进行解读,他们急切地寻求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路径。
    与此相对的是,虽然各种西方理论和方法的武装对于我们而言,形同头脑风暴式的思维训练(当然,这对理解与阐释中国的当代艺术不无好处,甚至相当必要,哪怕是在此过程中充满错位与误读,也不能成为拒绝吸收和借鉴的理由)。但是也要警惕那种为理论而理论、罔顾中国现实的讨论,因为这种倾向容易陷入假问题的迷雾中,空泛而无所收获。
    《物尽其用》乃至巫鸿一系列关于当代艺术的写作,带给我们有益的启示:语言客观平实、不晦涩、不生造空洞的概念、不命名流派;关注艺术家的创作线索、关注作品;恰如其分地评价艺术家和作品、不造神;在写作的过程中,考虑为以后更深入的艺术史写作打下扎实的基础。我想这种严肃的“去魅写作”,正是目前当代艺术写作所缺乏的。
    当然,推荐巫鸿的“去魅写作”,并不意味着否定其他的写作方式和风格。恰恰相反,艺术写作中还可以存在、甚至也鼓励各种天马行空、才华横溢的写作方式,丰富多样的写作才是我们所期待的良性局面。记得曾听一位学者说过,对不同写作文体的不断探索,应该是一个文科写作者对自身的要求和锻炼。我想这样的建议,在目前的阶段,可能对于每一个艺术写作者是近乎苛刻的专业要求,但对于整个艺术写作实践来说,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价值与意义。
    ●展览现场
    《物尽其用》:用一生完成的作品(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物尽其用》是由艺术家宋冬和他的母亲赵湘源共同创作完成的超大型装置作品,由赵湘源毕生收集、保存的一万余件破旧、残缺或者未使用过的日常物品组成。这件作品在2005年底首次在北京展出,随后陆续参加了第六届光州双年展、“亚洲再想象”等展览,亦在德国、美国、英国等地展出,获得了巨大的反响。
    《物尽其用》的创作材料来自于赵湘源一辈子的“珍藏”,这些日用什物的保存原意是赵湘源对于未来物质生活的忧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未雨绸缪”的作用逐渐消退,保留家庭记忆的原因则越发强烈。这些旧玩具、废电线铁丝、牙膏皮、瓶瓶罐罐、残砖碎木等“破烂”,饱含着赵湘源的生活回忆,她甚至清楚地记得每一块小布头的来历,似乎只有在这些旧物的围绕中,赵湘源才能得到温暖和安全感。因为母亲对往昔的这种近乎“病态”的执着,宋冬希望通过艺术的方式使得她“从记忆的魔咒中走出来,重新走进当下生活”,这就是创作《物尽其用》的原始出发点。
    宋冬把这个想法告诉巫鸿,并共同将其实现为一个展览计划。项目启动开始,宋冬一家首先把居住了几十年的老屋拆掉,在展厅中重建起来,赵湘源同时把多年收集、保存的日用什物逐一分类陈列于展厅中。整个展览的布置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和风格,总是随着展览空间的变化而转变,上万件的旧物淹没了展厅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感到眩晕和窒息。整个布展的过程对公众开放,主人公赵湘源直接跟观众接触,给他们讲述每件物品背后的故事。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宋冬提出了作品的概念,但在展览的过程中,赵湘源才是最为核心的人物,她的行为起了主导作用。
    《物尽其用》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社会背景、不同的年龄层的观众中获得各种有意思的反馈:一些具有相似生活经历的中国观众,总是容易地感受到来自作品的动人情感;年轻人通过《物尽其用》体会到长辈对旧物的依恋;异国观众从这一充满历史痕迹的作品看到中国当代社会中“正在渐渐消失的力量———家族凝聚力、社会稳定性,或是精神的确定性”。
    赵湘源一生只做了这一个作品,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最后以一个凄美的句号结束人生———2008年的一天,她试图去救院子里树上一只被卡住的鸟,从高处跌倒;小鸟被赶来救助的人放飞,她却因伤重不治去世。
    □骆思颖(OCT当代艺术中心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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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5 22:37:39 | 只看该作者
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按照现在的消费话语,赵湘源积攒的旧物品只会被视作废弃物和垃圾。但吊诡的是,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渐渐消逝的那些东西——包括赵湘源所象征的那种生活方式,才会因其消逝而变成一件艺术品
  • 维舟

  看过这件作品的许多人都默默流下了眼泪。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件”作品,而是一万多件各种破旧、残缺乃至从未使用过的物品的总和;这也不是一件“作品”,而是一个人生活的总和。和其他艺术家不一样,艺术装置《物尽其用》的作者赵湘源并不是在有意识地“创作”,她只是固执地把自己一生用过的物品分门别类地积攒下来,到最后,她在自己的老宅中,完全被这庞大的物品海洋所包围。每件物品对她都有特殊意义,都附着着一段记忆,因此这些物品不仅占据着庞大的空间,还占据着绵长的时间,从中人们阅读和触摸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她用一生的时间只创造了一件作品。实际上,她也只能创造一件作品,因为作品就是她的生活本身,而她又只有一个人生。达·芬奇的名言,“每位画家画的都是自己”,在她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示:她的作品展现的就是她自己。
  面对它,一个必然的问题是:一个普通北京妇女积存的日常物品为何能转化成一件艺术作品?这触及当代艺术理论的一个核心,即作品与阐释一起在美学意识中出现。正如亚瑟·丹托在《普通物品的转化》中所言,普通物品要成为艺术品,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它表达了它的意义,从而使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物件或图像也被赋予了艺术价值。
  组成《物尽其用》的物品本身再普通不过,而赵湘源积攒旧物舍不得扔掉的行为在度过物质匮乏时代的中国人身上也十分常见,这乍一看似乎使它们被视为艺术品,同时也正因此,使许多人对之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共鸣和震撼。这些看起来像垃圾一般的旧物,以其庞大的存在和相互之间的紧密联系(因为和一个人生活的共同节点而彼此连接),使人感受到普通人生活的浩瀚内容。“物尽其用”之所以被用作这个展览的核心观念,也是因为它概括了普通中国人的一种生活哲学和态度。
  展出它们之前,赵湘源几乎被埋葬在这一万多件旧物中,那就像一个包裹着她的茧。她舍不得扔掉,不想把它们全部换成新的,是因为在这里她才能找到足够的安全感和温暖,以及全部家庭记忆,那是新东西无法承载和提供的。对她来说,如果将这些旧物扔掉,也就意味着和以往的生活完全断绝了联系,那是她无法承受的代价。就如赵湘源本人说的:“这许多物品不是标本,而是活过的生命。岁月给我们留下了这许多痕迹,但岁月也带去了许多东西。我千方百计地留下这些东西,为的是要延续它们的生命。”
  反过来,她的儿子、艺术家宋冬,策划和设想这个艺术展览的最初目的,也不是为了展示一件艺术装置,而是为了“治病”,帮助母亲从她自己建造的“茧”里解放出来,因为里面也包含了太多沉重的、面向过去的记忆。向世人展示这些物品的过程,也确实使赵湘源重新认识了自己生活的意义,母子之间有了更好的相互理解。其结果,正如美术史家巫鸿所解读的,这一巡回展成了亲人之间持续整理、持续回顾这些物品的过程,同时也不断加深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关系;它变成了同时具有两种意义的艺术和礼仪的行为,一是保存历史记忆,二是强化社会关系。
  对此宋冬所说的是完全正确的:“母亲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但她并不知道。一旦被展示出来,她的生活也改变了。”这句话或许可以这么理解:“生活”与“艺术”之间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需要的只是把生活本身当作艺术来看待。
  赵湘源本人的感慨也很耐人寻味:一方面,她万万没想到儿子竟把这些物品放到展览中去,看到效果不错时,欣慰地觉得“这才是真的物尽其用了”;另一方面,她又本能地觉得这些东西确实已经用不着了,这次连累很多年轻人认真地布展、搬运,“是我保存了这些废物给他们带来了不必要的劳动”,“那种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感动了我,使我的内心受到很大的谴责,为什么要留这些无用的东西给大家增添麻烦,内疚,内疚”。她当然也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喜欢的衣服常常只穿两三次,相比之前自己的生活理念似乎早已落伍。
  这一感言本身表明了现在所处的消费社会的话语霸权:在一个以浪费和抛弃为特征的社会中,一个以节约、反消费乃至零消费为基本生活态度的人,感受到一种压力,继而把这种压力内化成了负疚感。在中国,这种惊人的转变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以至于像赵湘源这样的人能在一生中经历两种差异极大的生活方式。
  很多中国人都不会对她说的话感到陌生:她还记得自己公公和丈夫手很巧,从煤铲到扫帚、篮子,许多工具都自己动手做,几十年没在商店买过那些能自己做的物品。相比起来,年轻一代很少有手这么灵巧的,因为消费时代的社会成员,其首要道德要求就是扮演消费者角色的能力和意愿。现在,自己动手做不再是因为生活所迫,而是以一种时尚生活方式(即DIY)的面貌出现,吸引了一小部分社会成员。
  在这个新的时代里,消费品的基本属性就是其短命性,人们只能短暂地拥有其使用价值,只有这样不断抛弃才能不断消费,由此才能不断生产。每一则广告都在号召人们放弃已有物品去追逐新的流行。这也就是齐格蒙德·鲍曼所说的“流动的现代性”:事物被不断地(并且最好是快速地)消耗,现代性是昙花一现的美丽,而不是永恒的金刚不坏,其结果是“一个有着过度、剩余、废弃物以及废弃物处理的文明”。
  显然,按照这样一种消费话语,赵湘源积攒的旧物品只会被视作废弃物和垃圾。但吊诡的是,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渐渐消逝的那些东西——包括赵湘源所象征的那种生活方式,才会因为其消逝而变成一件艺术品,成为人们怀想的对象。观众的参与实际上又在消费和消解着这件艺术品。从这个意义上说,《物尽其用》也构成了一个时代谢幕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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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5 22:39:19 | 只看该作者
一万件“破烂儿”述说一位普通中国妇女的“活着”

    化石般的洗衣皂、孩子们丢弃的玩具、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甚至砖瓦、窗棂、铁丝、钉子、线头……一万余件破旧、残缺甚或未曾使用过的物品全部是北京的一位普通妇女赵湘源收藏的。
  “丢了太可惜”、“省着以后用吧”。赵湘源的收藏填满了室内和室外的空间,包括院子里“文革”时期挖的一个防空洞。困难时期她禁止自己随随便便扔掉任何东西,今天她知道重新使用这些材料的几率可说是微乎其微,但是她依然保留无用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都和她最亲近的人有过密切的联系,也和她自己生活中的一些特殊时刻有关。就像她在回忆录里说的:
  “这许多物品不是标本,而是活过的生命。我千方百计地留下这些东西,为的是要延续它们的生命。”
  赵湘源的儿子宋冬和美术史家巫鸿一起,将她这些庞大的收藏变成了一次巡回世界的展览。这些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收藏,竟然获得了韩国光州双年展大奖,成为了现身当代艺术圣地纽约现代美术馆的第一件大型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无数观众面对这些物品默默地流下眼泪,好像突然见到过世已久的亲人与挚友。
  《物尽其用》讲述了展览背后的故事,希望通过这些让人头痛的“破烂儿”,让今天的青年读者得以慢慢地理解逝去的年代,理解母亲父亲一生的生存奋斗,理解中国老百姓最朴素的爱。

感动世界的中国老百姓“破烂”
普罗
“当我们的世界被愈演愈烈的商业化和全球化所控制,当越来越迅速的置换和丢弃已成为我们的时代对于物品的基本态度之时,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无休止地收集和保存?”(巫鸿语)
  像中国千千万万勤俭持家的老百姓一样,赵湘源老太太的人生信条是“物尽其用”。她禁止自己随便扔掉任何东西:化石般的洗衣皂、孩子们丢弃的玩具、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这个庞大方阵中的每一件“破烂儿”,都承载了湘源在物资匮乏年代中对于生活的理解与敬重,承载了她与亲人们相濡以沫的痕迹与温暖。
  丈夫去世后,湘源变得固执而封闭,她躲在这个蚕茧一般的私人世界中,从中寻求着虚幻的安全与温暖。于是,美术史家巫鸿与当代艺术家宋冬(赵的儿子),于2005年在北京策划了一场名为“物尽其用”的展览。他们将湘源的收藏分成“衣食住用”四大类,期待将物件、记忆和家庭伦理放置到当代中国的大背景当中进行讨论。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一方面,这堆中国老百姓的“破烂儿”一发而不可收拾,变成了一次巡回世界的盛大展览。它先是获得了韩国光州双年展大奖,又成为了现身当代艺术圣地纽约MOMA的第一件大型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在德国,在美国,在英国,在韩国,无数观众在《物尽其用》面前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好像突然见到过世已久的朋友或亲人。一位普通的观众观后,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觉得自己突然能够理解她了。当母亲忍痛放弃一捆捆破布头的时候,心情和战乱中的李清照丢失一车车金石图籍没有两样。”琐碎的日常废物和巨大的纪念碑性被结合在一起,模糊了现实生活和观念艺术的边界。这件如此不加雕饰、如此具有文化和历史特殊性的作品,直截了当地触动了成千上万陌生人的心。
  另一方面,在赵湘源一家对这些物品进行持续整理与回顾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亲情不断升华,展览中天顶上的霓虹灯文字24小时朝天点亮:“爸,别担心!我们和妈都挺好的。”——两代人间本已近破裂的价值观念得到了分享与弥补,笑容重新回到了赵老太太的脸上。
  幸福不久长。在“物尽其用”的展览期间中,善良的赵湘源女士因为试图去救树上一只受伤的鸟而跌倒,不幸故去。这样,她的孩子宋冬和宋慧成为了这些东西永远的保管者,它们成为了母亲生命的承载物和回忆她的媒介。巫鸿将《礼记》中的一段话与此连接在一起:“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口泽之气存焉尔。”这段令人唏嘘的文字让人感到中国物质文化中不可言传的感情意涵。今日的消费已经不再是为了满足人们衣食住用的基本需求,而是作为一种自我身份的区隔化和虚荣感的充实满足,持续地永无休止地魔鬼一样地存在着。生活中,媒体支起了无数巨大的喇叭,万口一心地传播着——欲望!这时,会不会还有人想起这些充满着我们日常生活空间的“破烂儿”,对一瓶一纸抱持着神圣的敬重与爱惜呢?
  “物尽其用”是一种默默收集与保存爱的哲学,它述说着一位普通中国妇女一生的生存奋斗,记录着中国老百姓对家庭与生活的永恒的爱。

不是破烂,而是活过的生命
赵湘源
  肥皂
  不要小看这些可爱的肥皂、干得硬邦邦的肥皂,它们的来历是许多人都不理解的。在那个年代,20世纪60年代,因国力不足,物质极度缺乏,那时买肥皂是要票本的,每人每月供应半块。家里有三口人,每月只供应一条半,多一点都是不可能的,家家都是如此。为了便利洗衣服,我收集过我单位当时单身小伙子的个人购货本去买肥皂。他们总是把该洗的衣物拿回家让父母去洗,为此,每月定量的肥皂肯定是不去买,浪费了。他们会经常让我去买,这样久而久之就存下这许多宝贵的肥皂。到后来我就把它们存起来,作为那些小伙子对我支持的一种纪念品,不想轻易地忘掉这段共患难的友谊之情。
  赵湘源的回忆选自《物尽其用:老百姓的当代艺术》,巫鸿编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天蓝色的搪瓷碗
  1957年正处在“反右”斗争的时刻。我猜想母亲心中想的是“反右”运动一来,有历史问题的父亲更没有出头的日子了。我和她老人家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就在这一年的某一天,我们买回来了一个天蓝色的搪瓷碗。
  那时候大家吃饭使的都是瓷碗,周围很少见到谁使搪瓷碗这种质地高级的用品。母亲买了这只碗,放在很显眼的地方,但从来不让我用它吃饭。她告诫我说:“只有当你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才可以拿它吃饭用。将来有了出息,能挣到大钱,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能吃到。”其实我那时不是想用那只碗吃饭,我想的只是出身不好,考大学难。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地去学。
  1958年我考上了大学,我使用了这只碗。每到食堂去吃饭,都会想到母亲的良苦用心,是这碗的存在激励我有勇气生存下去。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用过此碗。那时母亲已经过世,思念母亲时还会拿出来看一看,有时会哭一哭。
  木料
  我们在建筑单位工作的职工,有一个不成文的优越条件,就是每年都有买木头的机会。每人可买100斤,每斤0.02元。这些木材都是支模板的下脚料,那时没有钢模块,全是用木材。假如职工有困难需要盖厨房、搭间小屋子,可以请领导批示,批给一些木方子等建筑材料。
  我当时刚工作,没有条件申请住房,只能住在公公院外的一间5.8平方米临街的房子里。当时世平(丈夫)去了东北搞“四清”,我们领导对我相当好,找了房管局,批准我在临街的门前盖了一间简易的小房子,总算是有做饭的地方了。领导看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特批一些木料,还说要找木工帮我做家具。
  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这些木料存在公公的住地,没有再去给领导添麻烦。后来冬孩考上师范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这些木料成了做画框的宝贝。世平的积极性也上来了,为了帮孩子做画框,他特地做了个刨子。我们木工师傅也经常来家里帮助他,教他做木工活,并且把好多工具送给他,还给世平做了一个小木工架台。自从有了这个小台,世平就很想改变家中的生活状态,首先是用那些木料做了白天能坐、晚上能睡的硬板“沙发床”,中间是两个能用来吃饭的小桌子,那些板面是用小木板拼接出来的。当时他还做了塑料板贴面的高方桌,还有各式小板凳,马扎。这许多下脚料做出的东西,我一直都不愿意扔掉。它们凝结着世平的艰辛和汗水及一颗善良的心。每当看到这些东西,我就会心酸以致流泪不止。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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