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一个侧面。这是传统的人类学田野调查。
我决定拍摄纪录蒲竹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William Hinton和费孝通。希望能长期拍摄蒲竹。在拍摄的过程中,所看、所听到的人事,常常会让我想起或反思人类学里的一些理论,比如,Sherry Ortner的Practice theory和 Foucault关于权力(power)的学说。我在拍别的东西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可以说,摄影把我以前在书本上读到的抽象理论变得具体。人类学理论也把我的视野拓宽了一点。
但蒲竹纪事不是视觉人类学。至少目前还不是。而且——究竟什么是视觉人类学,似乎大家都还在摸索。美国有个别大学的人类学系会提供视觉方面的培训,但据我所知,还没有一间大学把视觉人类学当做专门的分支学科来教授。它充其量也只是文化人类学里头的一个“side dish”。
我会在拍片前后会思考拍什么,为什么拍,怎么拍,但在拍片的时候,从不会刻意去想理论,或寻找“指导思想”,基本是根着感觉走,尽量从多个不同的角度拍,多拍不同的内容。有了内容,再考虑编辑和叙述结构。
4.摄影的感性表达和人类学研究的理性思维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冲突?也就是说当我们努力把照片拍得好看一些的时候,或许会使得它在人类学上的文献和科学价值遭到侵蚀?
人类学研究是否真的很理性?这其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如何定义科学价值?这也值得思考。
如果人类学者为了让读者了解某个民族的一件服饰或劳动工具的摸样,一张直白的产品照片就足够了。过去很多人类学者就是这样做的。但人类学的领域很宽,并不限制或停留在纪录古老文化、边缘文化等,不停留在单纯的纪录上。近十多年来,人类学届一直在反思本领域的研究思路、方式、方法、对象、目的等。学科内新、老派的争论很多,有时他们的争论甚至是过激的、几乎是非理性的。
受后现代、后结构主义和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人类学学者有一些不同于传统的田野调查。他们不但把研究对象从传统的“落后”或原始文化生态扩展到现代发达社会,比如现代中国经济界的精英,比如美国的监狱,比如纽约的社区。他们的研究思路也和传统的人类学纪录有些差异。他们怀疑所谓客观的研究,认为客观和传统意义上的科学再现(scientific representation)只是一个神话。他们很鲜明地借用、乃至创造理论来解释社会现象,有的还会基于他们的研究进一步向社会、ZF呼吁改变/革政策。老一辈的人类学者认为年轻一代的观点和做法有点危险。新一辈的人类学者圈内里也相互争论。这些争论,有时候像“鸡同鸭讲”,各说各的,谁也说服不了他人。还有的人,竟是为了争论而争论。
也就是说,人类学本身是很主观的,也可以是感性的,甚至可能会是空洞的。
摄影也是具体、感性的,但也可以是抽象、主观的。拍什么,怎么去拍摄,拍到什么,之后决定用什么图片,怎么编辑或组织图片,取决于很多个因素:拍摄者、拍摄目的、拍摄对象、受众等。一张讲究构图、用光、色彩、情趣的照片可以有人类学意义,但也可能只是一张好看的照片而已。而照片的意义和价值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和情景下又很可能会不一样。
所以,很难轻易下结论说摄影的感性表达会和人类学研究的理性思维有冲突。
5.蒲竹你打算拍多久。这部作品你想要谈一个什么问题。你想象的最终成品应该是怎样的?
蒲竹对我有更像一个私人专题 (personal project),因为它是我母亲的出生地,我小时候曾经在那儿度过三个暑假。所以我的拍摄角度,有时像是半个“自己人”往里头看,而不是纯粹的局外人的旁观。但我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完全是局外人。不管怎样,我想以一个局内人加局外人(insider-outsider)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