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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青年写作:青年亚文化的多声部表达
2012年02月02日
来源:郭 艳
告别了新千年第一个文学十年,2011年以稍嫌沉闷又试图励精图治的面目开始了第二个文学十年的旅程。新千年文学第一个十年是当代文学史上极具变化和争议的十年,信息技术和大众文化消费给中国文学带来了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冲击,在这种冲击之下,作为最古老艺术门类之一的文学开始了又一次面对巨变时代的应变、变异乃至变革。无论主动、被动还是双向互动的作用,文学理念、文本写作和文学评论都在多元的纷争状态中走向多声部的话语狂欢。这种话语狂欢体现出了当下中国文学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然而,对于现代城市和物质生存依然缺乏更为理性的认知与判断。乡土传统在日益凋敝、式微中无法提供解释当下的精神性资源,中国传统精神资源的现代性转型并未真正完成。城市是绝大多数中国人奔赴的目的地,但是城市依然无法作为我们的精神故乡存在。因此,中国人如何建立个体面对物质主义、肉身欲望、精神转型甚至新伦理情感的合法性,这些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2011年无疑是个特殊的年份,在对于过去十年文学的回望与反思中,这个年份带着犹疑、试探和包容的精神气质,试图对新千年第一个文学十年的多声部话语进行梳理、归类、整合和某种程度的深度阐释。
“70后”写作:传统与现代两端的荷戟彷徨
当下的文化情境中,不同时代的人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性,即便是同时代的人身份认同也是多元和自相矛盾的。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青年作者在“美女写作”、“欲望写作”和“底层写作”的标签后面,其实被遮蔽了更为丰厚与真实的生存体验。他们有着这个时代所有人在面对身体、物质、权力、欲望时的沉溺与迷恋, 也有着最后一丝理想主义破灭之后的怅然和孤独,在对于现代的认知中又不乏对于传统的深情脉脉的认同……因此,站在传统与现代两端的这一代人,他们的声音无疑是凌乱、琐碎和犹疑的,于是沉默成为一种常态,出现在这一代人的生存、话语和作品之中。最近几年来,随着宏大的乡土叙事日渐乏力,底层叙述在艺术层面的低迷徘徊,甚至于青春文学、网络文学和畅销书也渐渐无法吸引更多的眼球,文坛开始重新关注起“70后”一代的青年写作者,开始重新打量这一代人对于中国经验的叙述与书写,以及他们对于当下复杂经验世界的独特感知。
本年度“70后”作家获得了更大程度上的认可,包括各类文学奖项对于“70后”作家的肯定,各类研讨会与论坛对于这一代作家的高度关注,甚至对于中国文学未来大家的预期,“70后”青年作家都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一代作家开始获得从幕后到前台的较大范围的承认和奖掖。例如《人民文学》与盛大文学举办的“娇子·未来大家top20”活动,在前20名未来大家中,“70后”占绝大多数,除了在业界早已成名的乔叶、鲁敏、魏微、盛可以等作家之外,又推出了很多写作上非常成熟的“70后新人”,如李浩、葛亮、蔡骏、路内、张楚、王十月、计文君、滕肖澜等,他们也终于获得和其创作实力相匹配的文学评价。同时,徐则臣等在国内外享有较高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作家,依然保持着强盛的创作势头,正以一种国际化的写作视域引领着当下的青年写作。整个“70后”青年作家群还包含着相当多沉默的写作者,他们分散在各类文学期刊、文学网站甚至于私人化的博客上,默默无闻地书写着属于自己和时代的中国经验。
当下“70后”的青年作者,他们的文本写作和文化语境之间的关系主要体现出如下的特征:群体的被淹没感,个体经验与整体性经验的纠缠与疏离,写实主义与精神后撤后的尴尬,也有一批作者和大众文化、欲望消费构成共谋。
首先,当下纷繁芜杂的媒体文化环境,个体遭遇大量的社会文化信息,“被淹没感”往往替代了先锋新锐的艺术感受力,被媒体牵引着关注社会热点和重大事件,纠缠于复杂沉重的社会现实与平凡无力的个人生存之间。其次,个体巨大的差异性和社会生活极大的丰富性,让这些青年作家的文本呈现出细节方面的独特性,但恰恰是这种各具面目的书写又导致了群体性的写作面目模糊。再次,时代的转型不仅仅是中国当下的社会文化转型,而且是信息技术革命带来的人类交流上的巨大变革,文学直接承受了这种信息变革的后果。读图时代、影视冲击、电子阅读……文学形式上的巨大变化无疑会影响文学本身的品质。被抛入现实生存之后,“70后”作为中国最后一批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写作者,一方面有借助媒体传播获得广泛社会认同的想法和实践,一方面残存在血液中的理想主义又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们追寻着古老的文学乡愁,在充满怀疑的坚守中四顾茫然。最后,一批“70后”作者依然在欲望、身体和底层题材的写作中定位自己的作品与写作身份,并且和大众文化与欲望消费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共谋关系。
青少年文学刊物的蓬勃兴盛与青年亚文化的新趋势
2011年“80后”一词已经走出了与青春文学的必然联系,回归到对于而立之年的一代人的指称。本年度虽然有颜歌、笛安、姜峰等的作品出炉,但是从文学、文化的影响来说,已经无法和几年前同日而语。取而代之的是青春文学刊物的蓬勃发展,日益扩大其对青少年阅读的覆盖与影响。《最小说》自创刊以来,估计销量已超过100万册,同时国内原创漫画期刊《最漫画》也极快地进入动漫市场。《鲤》系列主题心灵书以文艺、小资和高稿酬保持着自身独特的文艺品质,一直以来拥有固定的阅读群体。与此同时,一些少女类青春文学杂志弥补了少女系列阅读的不足,如《仙度瑞拉》《17》等。2011年《文艺风象》与《文艺风赏》的创刊号《文艺风》合刊,引起又一轮对于青春文学刊物与市场、文学之间关系的探讨。
青春文艺期刊风靡青少年读者群,同时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其刊物涵盖了青春、娱乐、休闲、消费甚至于各种类型文学的主题,这些不同风格与面貌的文字重构着当下中国青少年的阅读地图。这种现象恰恰标志着“80后”青春文学的终结,以及终结之后中国当下青春类型文学的蓬勃发展,同时也暗示着当下青年亚文化的新趋势。于此同时,多样性的青春文学刊物依然有着自身难以逾越的文化困境和文学局限性。
“80后”青春文学:终结与分化
至2008年前后,“80后”青春文学作为一种以时间命名的文学现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她自身的文学史叙事,至此“80后”写作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分化:很多“80后”作者转型为新型文学刊物主编,在资本市场与时尚文化的影响下,各自有着明确的社会文化定位,如韩寒的公共知识分子形象、郭敬明的时尚商业文化策略、张悦然先锋小资的同仁文化气质等等。活跃在各种类型文学期刊上的“80后”作者,其写作姿态和文学性追求也与之前的“80后”作者迥然有别。更多的类型化写作聚集在新型青春文学刊物周围,形成了完全不同于之前“80后”青春文学的写作和出版局面,他们在资本、市场、时尚甚至于偶像文化的支配下,形成新的青年亚文化影响;坚持文学性写作的“80后”青年作者已经远离了作为类型化写作的“青春文学”,在多个维度进行文学性探讨;同时,一大批“80后”作者已进入主流期刊的视野,在各自的文本叙事中表达出更加多元的个体性精神特征,他们有的本身即为文学期刊编辑,在编刊与创作的同时,聚拢了一批青年写作者。一批渐渐崭露才情的“80后”青年作者,渐渐引起关注,这些作者的写作也具有更大的自由选择空间,他们的写作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为主流期刊的文学写作方式与写作理念提供了新锐气质。
当下中国青年写作:个体、驳杂、多元
“80后”青春文学作为一种“被命名”的文学现象已经终结,其终结预示着中国当下青年写作拥有了真正的个体自觉意识,并以多种形态和面目呈现出一个时代个人化经验的驳杂、丰富和多样性。回首2011年的中国青年写作,这批作家接受了相对完善的现代教育和较为多元的社会文化浸润,又经历了图书资本市场、大众文化对于文学写作的冲击,由此对于写作有着多方位的认知与考量,大多在较为自觉的写作状态中参与到当下文学情境中。这种现象也暗示着包括更大群体范围的青年写作正在进入一个新的重新整合阶段,随之即将出现的是青年写作多声部、多维度的表达。
总而言之,当下的中国青年写作以个体差异性去叙述自我与他者的存在,叙述现代物质主义构建的城乡新伦理秩序,以及这种新伦理对世道人心的浸透。青年作家们在不同的层面上表达了中国社会在从传统向现代转型过程中,塑造现代性人格所经历的人心的颓败、荒凉、挣扎以及抗争。他们的写作穿透当下世俗生存境遇中的个人,在纷繁芜杂的话语中发现属于个体化的精神内核与特质。与此同时,在现代“自我”合法性确立的过程中,当下的青年写作通过叩问本心的追问和倾诉,表达出一个时代青年的现代性“成长”。在这种表达中,我们期待中国青年写作对于当下中国人个体心性与人格建立的本真叙事,在这种叙事中重新建立小说世界对中国人整体性经验世界的表达,并以此呈现当下中国人的精神困境与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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