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舅舅 文/湖南长沙市二十六中毛超宇
舅舅离开我们已好一些日子了。想起那过往的一切,眼泪不由得又涌了上来…… 2011年正月,可恶的病魔开始缠上舅舅。他的下巴、肚皮、大腿上冒出像痱子一样的小红点。到医院去检查,竟是白血病!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天晚上,妈妈和舅舅连夜赶去上海,开始了漫漫的求医之路…… 记不清是哪一夜,午夜的黑风在窗外呼啸,房里传来急促的铃声。妈妈接了电话后,猛地从床上跳起,接着便传来她急促的说话声——舅舅的肺已被水浸了半边,生命垂危!妈妈开始忙碌,收拾东西准备去兰州…… 后来,舅舅的病情越来越重,妈妈便建议他转到长沙湘雅医院治疗。隔天,妈妈和舅舅便上了飞机。想起在飞机上的情景,妈妈总是十分伤感,眼泪止也止不住。 妈妈说,那时,他们正要上飞机,舅舅坐在轮椅上,她望着高高的登机台阶,急得不得了。辛亏有三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和一位热心的乘客主动帮忙,才将舅舅抬上了飞机。可当妈妈要去感谢时,他们都已不见踪影。 上机后,妈妈找到座位。舅舅让妈妈坐在里边的位子,提醒妈妈将手机关掉。妈妈真恨那时自己的不细心,像一个小孩,还要病重的舅舅操心。飞机起飞了。不久,空姐来了,问谁要饮料。妈妈要一杯可乐,舅舅则要了一瓶矿泉水。舅舅自病重以来,就只能喝矿泉水了。空姐又一次来时,带的还是饮料。妈妈要了一杯咖啡,舅舅竟也要了一杯。妈妈很是惊讶,问他为何要点咖啡。舅舅说那是给妈妈的。妈妈听了,侧过脸去,默默地掉泪。第三次空姐来时,带的是点心。舅舅无力地掀开点心盖子,看了看,又轻轻地合上,慢慢地对妈妈说:“姐,帮我收起来,留给娇娇(舅舅5岁的女儿)吃。”妈妈的眼眶含着泪,将点心收起。 飞机降落在长沙的黄花机场后,空姐交代,让别人先下,待会再帮舅舅联系轮椅。舅舅回头朝里望。望了好久,他终于看到了那个曾抬他上飞机的乘客。舅舅伸出瘦削的手,紧紧地握住那位乘客说:“我是造血干细胞移植患者,非常感谢你刚才的帮助……”舅舅又对空姐说:“请代我谢谢那三位机场工作人员。”那时,空姐、乘客和妈妈的眼里都闪着泪花。 我们都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相信,这样一个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好人,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去年农历十月二十的晚上,月亮在呜呜的风声中静静滑落……我回到家中,得知舅舅去世的消息,不由得瘫倒在沙发上……第二天清晨,我们赶回老家参加丧礼。 我披上薄而沉重的丧服,走进孝堂。钰琦(舅舅10岁的儿子)正披麻戴孝跪在灵旁,娇娇却在厅里嬉笑玩闹……庄严暗红的棺材摆在厅中央。舅妈无力地伏在棺盖上,眼眶通红,嘴唇发颤,深深浅浅的泪痕划过煞白的脸。大姨、妈妈、小姨都哭成了泪人。我轻轻走进里屋,小小的房间里有许多人。白发苍苍的外婆哭倒在一个奶奶的怀里,沙哑的嗓子发出颤抖的声音:“我的儿……我的儿……”另一边,外公躺在床上,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布满了哀伤——这个小小的房间怎能容下如此深沉的痛苦? 跪在舅舅的灵位前,四周的唢呐在不停地呜咽。我的心,又沉了下来…… 过往的一切,又浮现在我的脑海:幼时,舅舅带我去游乐园,给我买玩具,为我过生日……泪,忍不住又来了。记忆中,舅舅的眉,依旧浓,舅舅的眼,依旧亮。舅舅在重病时,竟拖着沉重的身子,去菜园摘菜,为我们亲自下厨。青青的四季豆,发着淡淡的光。他摇晃着来到厨房。轻盈的水雾中,是舅舅布满汗珠的额头。简单的翻转、加盐,是那样的缓慢,融入了那样多的情与爱。那一餐饭,我们吃得那么香…… 而这一切,又渐渐模糊起来…… 唢呐鞭炮声仍在飘荡。在故乡棕红色的土地上,我们跪在舅舅坟前,号啕大哭。那不可言喻的悲哀,盖过了隆隆的鞭炮声…… 月儿缺了,还会圆。可人的生命消失了,便不会再回来,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时间的脚步永不停止,留在我们心中的只有回忆,既淡如轻纱,又重如巨石,永不磨灭。我知道,我们都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不止为自己,也为舅舅在天国得以安息……
陈卫(作家、艺术家、“黑蓝文学网”创办者,出版小说集《你是野兽》《从现在开始》,文论集《保护才能》等,主编“黑蓝文丛”作品多部。曾提出“70后”文学概念——“xx后”称呼即发源于此。)点评: 本篇重视真实的生活细节,在“真实”面前拒绝、也无需任何粉饰和虚荣,这一切都缘于小作者对文中所怀念的舅舅的无法掩饰的真挚情感。
谢宗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出版有散文集《田垅上的婴儿》《遍地药香》,长篇小说《末日解剖》《蝶变》《黑色往事》等多部作品。有十多篇作品入选中学语文教材或读本。)点评: 文章情真意切,哀婉动人。小作者的写作功底很扎实,写作所需的各种能力都似乎经过专门训练。本文成功地塑造一个关爱他人的舅舅的同时,也体现作者自己的爱心孝心等传统美德。
陈静(儿童文学作家,出版有小说集《挑磨石的孩子》、儿童诗选集《太阳果》等。)点评: 在表达亲情的几篇作文中,我选了这一篇。如果单独用写得“生动、情真意切”作评语,我觉得太俗。本文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写了舅舅由病到死这一过程中的情景,突出舅舅这个“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好人”离开大家的悲伤。情景交融,撼人心怀,把人间大爱与至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朴实中饱含深情,确为优秀之作。同时,该文说明了:朴素真实的文章最具感染力。
柳彩萍(湖南岳阳市一中教科室主任,岳阳市中语会副理事长。爱好写作,发表文章多篇,编著《恰同学少年》等书。)点评: 此文贵在以情动人,是一篇又悲伤又温暖的好文章。舅舅对家人的爱,对周围人帮助的感恩,家人对舅舅的爱,我内心对舅舅深厚的感情,都在平常小事的叙写中体现出来。舅舅给妈妈要咖啡等细节生动感人。因情感丰沛,文章自有感染力。“月亮在呜呜的风声中静静滑落”一句有待斟酌,有风声的夜晚一般没月,就是风刚刮起,月应是被乌云遮住,也不是“静静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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