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61|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观察成都茶馆的十三个角度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2-5-9 12:52: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观察成都茶馆的十三个角度
冉云飞


    冉按:有几个朋友来信让我说一下茶馆到底与四川尤其是成都有什么关系,这里面至今仍有什么文化影响,当然这不是个容易说清的问题。据说学者王笛有一本研究成都茶馆的专著,但我尚未看到,但可以肯定的是,成都茶馆对成都人生活的影响,像空气一样重要。我曾在《成都的民间土壤与精神记忆》一文里说,茶馆使人交流起来很方便很惬意,也很容易找到世俗伴侣——吃喝闲赌,亦容易找到精神同志——谈政论文,换言之,茶馆成都人的交流与生活方式。现贴上去年写的一篇旧文《观察成都茶馆的十三个角度》,以飨大家。

    没有都江堰,成都将不复存在;没有茶馆,成都只是一座死城。我们可以仿照苏珊.朗格“疾病的隐喻”,来言说一下茶馆或暗通成都款曲,或明达成都内里的地方;当然我们也可以用芝加哥学派的城市社会学家帕克的观点,来给成都安装我们的笼头;进而我们还可以用城市建筑专家林奇将城市建筑分为路径、边沿、地区、枢纽、地标的做法,来看看茶馆在成都城市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自然我们还可以从本雅明的角度来审视一番成都与闲汉、游荡者、诗人的瓜葛。经由如上的整合,再通过与茶馆有关的诸种语汇,勾勒出成都茶馆政治的大致面貌。

                                   四个动词

    近现代成都茶馆虽可称全国之冠,但可考历史并不是想像那般的久远,在清末以前的历史中并未见得有关茶馆的影子。关于成都茶馆的第一手资料,无非是傅崇矩的《成都通览》和一些当时的报刊杂志而已,而实际情形之研究一直付诸阙如。王笛的《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一书对茶馆多有探讨,但现在所得成都茶馆的资料依旧非常有限,于是舍学术探讨而就印象评说。拟从一些大家习焉不察的语汇中切入,以便明了茶馆与我们诸多生活包括政治生活的关联。
    泡茶馆。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被说成贪污和浪费是其他大队,这典型的四川人消解高强度语录的方式,真可谓百练钢化为绕指柔。时间多坚硬啊,一生对于不够进取的人来说太过漫长,一天对于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来讲也实在太多,一个人像西人一样kill time,固然也不错。但对成都人来说,好像这样悄悄的“kill”不够隆重,于是上茶铺里,大家打伙着集体泡,就像北京人进澡塘里泡澡一样,已经成为一门行为艺术。泡妞是谁都知道的,但泡茶馆虽不及此事浪漫,在成都却也是经久不息。
    摆龙门阵。“龙门阵,龙门阵,龙王老爷在害病,打发乌龟去检药,龟儿子在听龙门阵。”这则成都民谣是许多成都人从小都知道的,从小就知道自己周围的人爱听龙门阵,但依旧常听不休。这民谣在对龙门阵的调侃中,虽不乏批评式的调侃,却也不无得意。摆龙门阵,如果用闲聊、唠嗑之类北方话中意思相同的说法,来做注释,那么丧失的精髓,是无法弥补的。摆字与泡字,都是极有趣味、极有杀伤力、极有比喻性的动词,远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在能“泡”的环境里,才能做出“摆”的动作。龙门阵是天南海北、云山雾罩的东西,无所不包,加之无所不谈的闲摆,因之闲适态度尽出。
    吃讲茶。吃讲茶有点公议性质,即产生利益误会与冲突的两家或者多家,不用法律的方式或者在进入法律解决之前,请双方都信得过的各行业头面人物,或者当地有名望的士绅,来主持一个公道的调解行为。这样的事,在民国的报纸里,在李劼人、沙汀的小说里都有完整的体现。吃讲茶就像办红白喜事一样,成都人一律可以搞出娱乐精神。死了人可以请人哭,红白事不免有混饭吃的,吃讲茶的时候,也不少了混着喝碗茶的,付茶钱的也不去计较这一切。茶烟酒,四川人都是喜欢用“吃”来搭配,还有年轻人去绕某个女孩子,亦即故意去讨好某个女孩子,常说的就是把她“打来吃起”。这个吃字的妙用,堪与“打来吃起”等量齐观,无限之意,尽在言外。
    掏耳朵。成都人在茶馆喝茶有许多附带消费,看报纸、擦皮鞋、听戏、打麻将、打望乃至吃饭,都是有可能的。但最能代表茶馆的附带性消费动作的则莫如掏耳朵,这在全国其它地方似乎并不多见。掏耳朵并不只是舒服那般简单,掏耳朵可看报可交谈,甚至可以偷听很远的谈话。而更直接的隐喻是,掏耳朵是使自己对各种信息的探听更为便捷,能听得更遥远的风声,顺风耳就是这样炼成的。

                                   两个形容词

    嘴巴狡。人的嘴巴除了吃饭、接吻外,生来就是为了说话,为了表达意见,与其他人沟通、谈判,以确保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们常说,重庆崽儿砣子硬,成都妹子嘴巴狡,很好地表达了这两座城市在针对利益诉求时的应对方略,前者以武力与实力为基准,后者以谈判与沟通为前提,所以才有两个城市的人不同的情状。嘴巴狡,是有闲,爱摆龙门阵的必然结果。讲道理里面也暗含着一些狡黠和机关,需要你切实的面对,不然嘴巴狡的一方必是注定的胜利者。
    很滋润。活水生香,对于茶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们不必像张又新的《煎茶水记》、田艺蘅的《煮泉小品》那样讲究,普通人也没有这个讲究的能力。滋润既是饮茶的实际功用,也是饮茶后的一种享受状态。上茶馆的因素很多,但解渴只是一个附带的功能,因为解渴的方式与地点不少,不择地之牛饮固多,就算是解渴也不必非得上茶馆不可。上茶馆本是有闲者的选择,但成都因为生活成本低廉造就了众多的有闲者,因之成都人泡茶馆的热情,空前高涨,为其他城市所不及。故对成都的生活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除了已到茶馆的,剩下的都是在去茶馆的路上。滋润作动词的时候,是茶馆的初级,作形容词的时候,也就是上茶馆的最高级别了。成都对一个人生存状态的最高赞美,便是“你活得太滋润了”。因为你有权、有钱、有闲,都有可能是活得滋润的要件之一,但这还不是滋润的全部内涵。

                                     三个名词

    行业茶馆。现代商业的发展,做生意形成了各个行当,社会造就了各个阶层,各个行当和阶层都需要聚会与交流之所,因之行业茶馆应运而生。鹤鸣茶馆是教师茶馆,因为民国以前教师实行聘任制,故大家于此交换信息,寻找教书的饭碗,其竞争还比较激烈,谓之“六腊战争”。因为六月和腊月都是发放下年聘书的集中时间,故有此称。中山公园的惠风茶社是雀鸟交易市场、中山街的茶园邻近鸽市,百老汇茶馆为鸟市等。行业茶馆变成解决行业利益之所在,也算政治之一端。
    公口茶馆。公口茶馆主要是袍哥组织所需,袍哥因派别的不同需要有不同的公口,便于谈生意、做交易、联络以保护兄弟、从事秘密政治等,1949年以前成都有袍哥公口130个,他们的茶馆一般以“某某社”为招牌。每个公口一般三天要议事一次,聚会的茶水免费,为之“茶哨”。这一点对四九年以前成都的政治形成过一定的影响。为了接头,其中公口茶馆还有“茶碗阵”,是为了预防探子告密,同时为了使活动更加保密。
    杯水风波。茶馆里的茶客当然可能谈国家大事,也可能有重要人物来接头,但多半是忙碌阶层(藉此做点小生意)、有闲阶层的民众,他们所聊虽然没有什么限制,但多是家长里短,类同于花絮的社会趣事。若其间不经意谈到稍微像样点的政治话题,未必不淹没在众多对日常生活的闲聊中。茶馆里的政治多半只是杯水风波而已。

                                            三种人物

    包打听。这种人在江湖上一定得有些人脉,相当于一个信息发布与传播中心,这中心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家长里短,另一部分则是某些稍微有名之人的行踪以及某政策出台之始末,至于这消息是否可靠,很多时候是无法证实的。但谈言微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因此他不会毫无信誉可言。这样的人,是茶馆政治中被官方控制的人物,也是一定意义上各方面人士争取的人。包打听的另一个说法是长舌妇,虽然他有可能不是妇女。
    坐庄茶客。茶馆的忙人我们估且不说,有闲的人,一定是有一定收入的,比如祖上所遗,或者开有铺子或有其它房屋出租,这些都是雷打不动的固定茶客。这样的茶客在今天依然有一定的普遍性。之所以谓之坐庄,表明其到哪些地点喝茶是有一定稳定性的。
    探子。民间的这种探子,或可采风;官方像这样的探子,或者是藉此整肃公共扬所之言论风气;而各行业的探子,是为了探寻竞争对手的虚实,以使自己对某事处于不败之中。在公口、行业喝茶的闲客,切莫等闲视之,因为他们是茶馆政治里的直接发起人和深度参与者。探子在四川称呼,另外还有钩钩针、屁眼虫、线人、崇奸婆等,某种意义上讲是个与发人阴私有些瓜葛的职业。

                                       一条告示

    莫谈国事。茶馆里有许多展示性的东西,如茶联,如禁止赌博之类,等等。但其中最著名的一条便是“莫谈国事”,国事乃肉食谋之,小民又何间焉?因为言论不自由,所以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绝对是前辈和父母教导自己小孩的首选格言。
    但正如禁止赌博,其实很多人都在赌博一样,你越是不准谈的事情,越容易在人多嘈杂的地方,混水摸鱼地谈。民众是你越不准他谈的,他越有兴趣谈。比如不准读禁书,他越有兴趣偷读;不准看毛片,越有人看;不准你偷食禁果,越有人以此为乐。凡是被禁止的,必被人挖空心思地去实行,因为凡被禁止的,那里面有绝大的乐趣与利益。
    茶馆之所以喜欢贴“莫谈国事”,一来是给当政者一个幌子,意谓我告诫过他们,出了漏子,与我无关;另外也在制止谈者的雅兴,如让你在那里聚谈无碍,便会招徕更多的大嘴巴,非但不是茶馆之福,说不定还有连带责任。因之,官家也用这种近乎连坐制度的方式,将茶客与茶馆捆绑在一起,所以茶馆一定会恭贴如仪,从而减轻自己受惩罚的程度。

                                  生活枢纽中的杂碎政治

    小道消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也有可能成为事实真相,但我们不能保证每次的小道消息都变成事实真相,因为你无法保证小道消息变成真相的百分比。就像谣言和正式消息的发布渠道毕竟有所区别一样,茶馆里的议论话题,政治闲谈,只是有观察风向的作用罢了,连现代意义的民意都说不上。民意之展示得有民调之分析,而且得有茶馆阶层样本分析,且因调查样本格式的不同,亦有所不同。要言之,我们不可夸大茶馆的政治作用,有时茶馆里的谈论,相反倒是个泄洪闸,是个冲淡人民政治热情的处所。但不管怎么说,茶馆里的议论也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哪怕是谣言,也不可去禁绝。要让谣言没有市场,只有言论充分竞争与透明,让民众有选择的权利,它才会没有市场。我们不可把制止谣言,建立在“谣言止于智者”的古老模式上,这样的模式是缘木求鱼,乃至南辕北辙的,因为要求所有人是智者,这本来就是不智的。
    茶馆虽是公共议事空间,但多是闲散,互不关联的信息,没有整体感的谈话与议论。不像有代表的议事那样可以争出个子丑寅卯,争出个议案,可以集中喊话,能达成各方利益在博弈之后的相对均衡,而茶馆议政一般不具备这样的功能。当然你可以把茶馆搞成个露天聚会,搞成一个类同于群众运动式的喊话行动,但这更像广场政治,与茶馆分散、切割、闲聊之类的议论无涉了。
    茶馆对成都人来说,是他们的情感与态度之所系,也是他们习俗和传统得以传承的道具。芝加哥学派的社会学家帕克在《城市》一书里教导我们说:“城市……不只是一群人和社会设施(街道、建筑等)的聚合,……也不只是一组制度和管理(宫庭、医院、学校)。……城市毋宁说是一种心态,一套习俗和传统,一套有序的态度与情感,它们内在于习俗中,通过传统而传承”。喝茶在成都不仅是现实的生活,是习俗的一部分,而且还与悠闲的心态匹配。再者若以林奇的眼光来看,茶馆是成都人生活的枢纽,以它为生活半径,获得了生活的乐趣,形成了成都生活与其他城市不同的一种特质。作家老舍虽然写过《茶馆》,但泡茶馆并不是他的爱好。其子舒乙经过数学统计出老舍的十一种爱好里面并没有喝茶(《老舍的关坎和爱好》),可见包括北京人在内的其他地区的人,对茶馆的热爱远不及成都。我曾说过,茶馆是成都人的空气。鱼离开水后能存活者并不多见,像鲶鱼这样的是少之又少。你不可想像成都没有茶馆,成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由于政治涉及许多人的权益,其严苛程度以及它的不好玩,使得大批的成都人对政治本身并不感兴趣。即便感兴趣者,也多从游戏态度出发,这就使得茶馆政治闲散到本身就是一种琐碎的声音,常常沦为一种谈资。这样的生活场景,倒是很能诞生本雅明意义上的浪荡者、闲汉与诗人,这也是成都既不是文化之都且僻处西部,却以中国诗人的重镇著称的因由。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3 11:09 , Processed in 0.112596 second(s), 2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