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析疑序 、 管子析疑总论 何如璋 著 何维柱点校
清·外交家何如璋 第二部分:文 前言 何维柱 《管子析疑》系何如璋于河北张家口戍所研究《管子》经邦治国理论的专著,全文约三十八万字,共三十六卷,用六个月时间于1886年写完。 1884年8月,法国军舰入侵福建马尾,时任福建船政大臣的主战人物何如璋,与同为主战派的福建海疆大臣张佩纶,率福建水师血战“船坚炮利”的法国舰队,我水师遭全军覆灭,何张两人旋被慈禧作替罪羊贬戍三年。 多年来仅搜集到《管子析疑序》与《管子析疑总论》,原家族所藏《管子析疑》三十六卷手抄本于土改时已烧毁。已知,今上海图书馆保存有手抄本,可惜本人至今无缘见到。 3、管子析疑序 结绳之治,易为书契,文字兴焉,道术著焉。唐虞以前尚已,《尚书》所载典谟训诰及誓命之辞,类皆史臣所纪述,未有著书明道成一家言,以诏后世。有之,自《管子》始(《六韬》《鬵子》皆伪书)。管子承太公之遗,所学出于周礼,迹其相齐四十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本生平所规划者笔之于书,故能综贯百王,不名一家,要厥指归,皆可施于实用。苟得王者之心以行之,虽历世可以无弊。夫子亟称其仁而许之,曰人讵非以人参天地不能践形者,不可为人。如管子者,乃天壤不可少之人乎?周之东也,王纲不振。齐桓首创伯图,尊周攘楚,微管子之力不及此。晋公子在齐七年,凡仲所设施,身亲见之,及返国得位,师其法继齐称霸。子孙世守,主盟中夏者百有余年,不可谓非管子之流泽也。故其书递相传习,下至战国挟策干时之士,无不依托管子,而寖失其真。汉兴,此书盛行,惟贾生独窥其要。晃错治法家言,而亦时遵其说。史迁曰:余读管氏书,详哉其言之也。盖当时最重其书,民间无不读者。迨汉武帝罢黜百家,稍稍衰矣。 成、哀间,向校祕书,取中管子书三百八十九篇,太中大夫卜圭书二十七篇,臣富参书四十一篇,射声校尉立书十一篇,太史书九十六篇。合中外书以校除复重四百八十四篇,定著八十六篇。观序所言,除复重不别真伪,遂使外书依托者杂厕其间,为此书累,是则子政之过也。向言:“管子书务富国安民,道约言要,可以晓合经义。”意子政当日所见,尚无伪书也,否则如《重令》、《法法》等篇之芜秽驳杂,何以称为约要乎?又何以晓合经义乎?《汉书•艺文志》:《管子》列道家。《隋书•经籍志》乃列法家。殆汉儒所传习者为真《管子》,迁流日久,但有向所校定之本,史臣不辨其伪,竟列之法家首。论者乃诋讥为杂霸,至以管、商并称,傎矣!夫管子之学,周公、太公之学也。管子所传之道,五帝、三王之道也。其言礼义廉耻,则治世之纲,安民之要也。其言术数权谋,则措施之准,制用之宜也。本书具在,可考而知也。俗儒不察,一切鄙而弃之,反以空言为经济,是率人背道而驰,使三代下无真治术也。良可慨已! 《史记》列传,以管、晏次伯夷。夫伯夷让国,由世家而列传也,其扶义俶傥,立功名于天下者,三代以来实推管子为第一。晏子,固齐人也,子长心慕脱骖,因附之于仲,此史迁之微旨也。叶氏水心曰:“山林处士,妄意窥测,借以自名,王术始变。”而后世信之,转相疏剔,幽蹊曲径,遂与道绝。其以管子为有合于道也,所见诚有卓然者。 余尝取《管子》而熟复之,治心曰中和,治身曰恭敬,爱人曰同其好恶,富国曰权其重轻,服远睦邻曰脩其德礼。以区区之齐在海滨,因时立制,本周官之法而会其通,不泥古,不随今。施之一国而有余,放之四海而皆准,即俟之百世而不惑。《枢言》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一语而抉道之大原,固无所之而不当矣。 旧本真伪相杂,讹谬相仍,读之令人沈闷。旧附房注,或以为尹氏,疏解浅妄,疑坊间所伪托。刘绩补注,殊少发明。朱长春《管子榷》了无精义,王氏《读书杂志》所校正者稍有依据,然不过十得一二。欲辨晰之而未有暇也。乙酉秋谪居塞北,杜门不出,乃得详加研究。伪者别之,讹者正之,旧注乖谬者疏通而证明之。积六阅月,成《管子析疑》三十六卷。讵敢谓遂得此书要领乎,但举平日析疑者为之章分句析,引其绪而别其真,斯固私衷深为欣幸者。自忖学殖荒陋,行箧苦难得书,偶有引据,恐多谬误。惟望博雅君子纠其失,益开其疑,俾此书之真大明于三千年下。凡读者有以赌厥指归,不复致疑,《管子》所裨于道术者非浅尠也,夫岂特一人之私幸哉! 校管子书原序,凡中外书五百六十四,以校除复重四百八十篇,定著八十六篇,计五百六十四数除去四百八十四,得八十篇。序云定著八十六篇,本无“六”字,后人依托者搀入伪文,因加“六”字,以符其数。殆东汉时妄人所为,故《汉书•艺文志》亦沿其谬,定为八十六篇,实只八十篇也。至隋唐亡缺十篇,仅存七十篇矣。其搀入伪文:《重令》第十五、《法法》第十六、《君臣下》第三十一、《任法》第四十五、《禁藏》第五十三、《轻重戊》第八十四,共六篇。以《重令》等五篇乃习法家者之言,词义芜杂凌乱,如出一手。《轻重戊》篇,“鲁梁绨”一事耳,依样化作四五段,尤浅妄可笑。子政校雠时但除复重,故经言各篇内有后人附益者,有连解合反以得存为一篇者,又杂入伪文四篇,《大匡》、《霸形》、《正世》、《治国》是也。惟其文伪而近古,不似《重令》等篇乖谬,子政合校时不及细为别择耳。 4、管子析疑总论 管子言道,以日喻心,独揭道之本原,与《大学》、《中庸》相表里。考其所学,师承周礼,诵法先王,故能综百代之长,撮五家之要,而显其功于天下。若老氏者,特其支流耳,曷尝睹王道之归乎。五家者何?曰道,曰儒,曰名,曰法,曰阴阳。黄帝之治,道也(《史记•五帝纪》: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存亡之难,是以道治也)。尧舜之治,阴阳也(《虞书》:敬授人时。又曰:察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是以时治也)。夏后之治,名也(《书•禹贡》:三邦底贡厥名。《周语》:有不贡则脩名。《吕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是以名治也)。有殷之治,法也(《商书》:骏厉严肃。又制官刑,儆于有位。是以法治也)。有周之治,儒也(周制尚文,姬公制礼,为儒教之宗。是以儒治也)。《国准篇》:“桓公曰:‘今当时之王者,立何而可?’管子对曰:‘请兼用五家而勿尽。’”即此义也。间尝取本书综而论之,《牧民》、《立政》,儒之本也。《形势》、《心术》,道之原也。《权修》、《君臣》,则以名课其实也。《法禁》、《明法》,则以法立其制也。《四时》、《五行》,则以阴阳序其事也。至于《枢言》所集,抉五家之精以明其体;《幼官》所施,会五家之通以妙其用。《五辅》曰:“德有六兴,义有七体,礼有八经,法有五务,权有三度。”其所为贯穿五者,以财成辅相,左右斯民,不既执王道之大衡,为千古治术所莫外乎?太史公论六家要旨曰:“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又曰:“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其说实本《管子》,而乃兼用六家,殆以墨者远托夏禹欤?然所言强本尚贤,固《管子》绪余也。《汉书•艺文志》:“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是于六家外添纵横、杂、农三家。夫农为本务,与兵并重,是立国之要基。五家之所同,不待言也。若纵横也,杂也,政由心害术,与道岐,直言治者所不取。班《志》列之九家,则其识远不如迁,固未能上窥《管子》矣。夫道出于天,先王御世大经也。兼五家之绪,则道之用以宏。列九家之门,则道之区转隘。《穀梁序》曰:“九流分而微言隐。”吾得为之续曰:五家合而大道昌。世之讲求经济者,即此书悉心以求,何难得治术要领乎?《隋志》冠之于法,固不足以知之,即《汉志》入之于道,亦未足以尽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