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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教育的一道初阳
——也评《言说抵抗沉默》并与骆驼刺先生商榷
文:王尚文 出处:文汇读书周报 2007年3月
1月12日《文汇读书周报》,《郭初阳的课堂抓住了语文的实质》一文吸引了我,快读一过,立刻抓起电话询问附近“枫林晚”书店有无《言说抵抗沉默:郭初阳课堂实录》,书店老板立刻将书送上门。几天来,我都因郭初阳沉浸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这分明是语文课程文学教育的一道初阳,清新,绚丽,壮美!读了他的书,我有话要说;读了有关评论,更有不能已于言者。
张志公先生提出:“文学是人学,文学以灌注情感和意蕴的形象来建构整体性的人的生活世界,这是一种富于人文情态、人文精神和人文情感的生活世界。因此,文学教学在使学生了解并感悟历史和现实的人文情态、人文精神和人文情感方面具有为其它学科教学所无法取代的功能和作用。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强调以文学教学为代表的人文教育的功能和意义,这是因为‘人文科学是我们这个时代深刻的需要。它赋予社会、世界以方向、目的和意义’。”
我总觉得,文学在一个国家中的地位、在一个国家教育中的地位,其实就是“人”在一个国家中的地位、在一个国家教育中的地位的折射。在一段曲折路之后,文学教育的地位和作用终于在新世纪的《普通高中课程方案(实验)》和《九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这两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件中得到确认。前者可见语文课程担负着语言教育和文学教育两项任务。后者则在强调“正确理解和运用祖国语文”课程目标的同时,也肯定了“能初步理解、鉴赏文学作品,受到高尚情操和趣味的熏陶,发展个性,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一文学教育目标。我曾经著文论述语文课程是语言(汉语)教育和文学教育的复合这一观点。而语文教学的现状比较令人担忧,正如王荣生先生指出的:“我们面临的问题其实相当棘手:一方面,语文课程内容的研制严重落后甚至空缺(不知道该教什么),另一方面,课堂里的语文教学内容随意性过大(不知道在教什么)。”语文课简直成一趟“浑水”。其根子一言以蔽之:不少语文教师缺乏自觉的明确的语言(汉语)教育意识和文学教育意识,因此只能上成“两不像”的混沌语文课。让人深感忧虑!
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树立语文课程的“复合”意识,把语文课上成汉语课和文学课,以提高学生的汉语素养和文学素养为宗旨。总之,汉语教育和文学教育不能在“混同”“兼顾”中“双损”“双亏”,更不能“混沌”“囫囵”中“双输”“双惨”。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初阳的这本书出版了!他给出了语文课程中成功进行文学教育的样本。郭初阳有明确的文学教育意识,《项链》一课,他第一句话就点出“今天学习一篇莫泊桑的小说”。他有深厚的文学修养和成熟的教学艺术,总是在启发、引导学生如何阅读、评价一篇小说,在体验文本、品味意蕴、感悟作者等方面下足工夫。他和学生一起,把真善美还给了真善美。郭老师的书就是活的文学教育学,我由衷地为它喝彩!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郭老师这五堂文学课,却被不少认同者贴上“另类”的标签。细究起来,根子可能还是一个语文观的问题。我非常感谢骆驼刺先生的文章,让我读到这本好书,但我赞赏郭老师的理由却与他并不完全一致。他认为郭老师的课堂抓住了“语文的实质”:“真正的语文课,应该是所有功课的核心,它是起点,也是终点。语文课在本质上是提供思维方式的,是要解决一个人对宇宙人生根本看法的,它不光融汇哲学、历史等人文学科,而且也为探索自然界的奥秘提供了最初的动力和永久的滋养。……我之所以认为郭初阳的语文课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就在于他抓住了语言的脉搏,摸到了思维方式的门槛。”我却认为这样的语文课负载的内容过于沉重了,提出的要求高得有些离谱:语文课能“解决一个人对宇宙人生根本看法”吗?语文课是“所有功课”的核心吗?其它功课不都也在促进学生“思维方式的形成”吗?郭老师的课难道只是“摸到了思维方式的门槛”?我总觉得离开了文学教育来评价郭老师的课就不可能真正搔到痒处。我特别不能认同的是他的如下观点:“每一种新思想的出现都必然伴随着新的语言表述方式,单纯从文学的、人文的角度去理解语文,太狭隘、太肤浅了。”诚然,“每一种新思想的出现都必然伴随着新的语言表述方式”,但它们都应该进入语文课吗?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语文课的内容吗?语文课肩负汉语教育和文学教育两项任务,从这个角度看,“单纯从文学的、人文的角度去理解语文”,确实是“狭隘”的片面的,但从文学的人文的角度去理解语文却未必“肤浅”,也有可能是非常深刻的,郭初阳的文学课就是一个例证。
对于文学教育在培养人的学校教育中的功能,我们应有充分认识,埃德加•莫兰认为,文学是“人们与作为人类在他的宇宙中的自我反思”,如果“使文学为作为语言的媒介服务”,它就会与这种自我反思断绝联系,而“变为受制的和次要的”。因此他主张在学校教育中“应该恢复文学的完全的权能”。(见《复杂性性理论与教育问题》)文学课不是语文课的“另类”,而是其中的“半壁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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