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使命、内核和语言 / 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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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使命、内核和语言 / 李荣



　　
　　
　　使命：发现之美
　　
　　
　　米兰·昆德拉认为，小说的使命就是“发现只有小说才能发现的”。我觉得他的这一阐述其实更适合诗歌。
　　
　　是的，诗歌的唯一使命就是“发现只有诗歌才能发现的”。这是诗人从事诗歌创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起点，也是终点，是诗人与小说家、散文家、画家、摄影家、哲学家等等其他所谓的“家”区别开来的唯一标志。尽管，这中间可能隔着沼泽、荆棘和暗礁，需要诗人独具慧眼的才能，甚至付出毕生的努力却仍然无法抵达。
　　
　　诗人注定不为改变世界而存在，他只为发现世界而存在。诗人不是用眼睛观察事物，而是用心灵感受事物，并从庸俗的生活中发现和提升事物与事物之间内在的联系，并用最大的真诚将这一切记录在案。
　　
　　人类所有的活动应该都被诗人描摹过了，包括未知的也几乎在想像中被描摹过了，写什么于是越来越成为一个问题，这是对诗人发现能力的巨大挑战和考验。但是，诗人也不应该因此感到沮丧，因为人类活动揭示的领域越来越广阔，面临的未知领域也就越广阔。只要人类存在，诗歌的星星之火便不会熄灭。
　　
　　诗人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让熟悉的生活陌生化，让未知的生活经验化。换一句话说，就是对过去的生活做减法，去繁就简和抽丝剥茧，对将来未知的生活做加法，添砖加瓦和想入非非。
　　
　　因此，在打算做一名诗人之前，你必须认真考量自己对生活的发现能力，看看你对生活的发现是不是“只有诗歌才能发现的”，经验和技巧不是最重要的，才华是否横溢也不是最重要的。
　　
　　
　　
　　内核：情感的突围
　　
　　
　　我们常常说“愤怒出诗人”，这话一点也不假，当然，除了愤怒之外，也还有激动、忧伤等等也能出诗人。无一例外，这些词汇都与人类的情感活动有关。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诗歌其实就是情感的突围。只是，在这种突围中，有些人选择的是像瀑布那样的渲泻，有些人选择的则是不动声色的叙述，字里行间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却暗流涌动，蕴含着诗人丰沛的情感。
　　
　　
　　里尔克曾经说过：“它们挤入我们颤动的感受之中，渴望成为我们感情的外衣。”里尔克这里说的“它们”泛指所有的艺术，当然也包括诗歌在内。
　　情感是诗歌的内核，是成为经典的必要条件。关键问题是，一名诗人如何将个人情感通过突围后形成为大众普遍的情感，形成为一个时代的情感，这就是诗人与大诗人的区别。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大诗人都能即时被他所在的时代认可，这样的风险可以说随时随地存在着。当局者迷，一个时代共同的情感经历往往需要后世代的人才能梳理出来，这是符合客观规律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一个走在时代共同的情感经历前面的人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像一柄锋利的暗器，能在不经意间致人于非命。诗人之死常常成为一种现象和话题，与诗人承载不了内心漆黑而沉重的孤独不无关系。这是诗人情感突围的全面溃败。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种全面的溃败终究只发生在少数人身上。
　　
　　
　　
　　语言：带翅膀的工具

　　
　　诗歌对语言的要求在各类文学体裁中是最高的。
　　
　　诗为什么要以分行的形式排列？对这样的问题可能大部分人都会不屑一顾。然而，我却觉得这是诗歌对语言的独特要求所决定的。诗歌的语言是带翅膀的语言，它的飞翔特质要求它必须要有足够的空间，而诗歌的分行排列在白纸上留下的空间正好对应了这一要求。这个空间既是留给语言自由飞翔的空间，同时也是留给读者想像自由飞翔的空间。
　　
　　所以，狄兰·托马斯说：“优良的技术总是在诗的构件中留有空隙，以便诗外的什么能够爬进来、溜进来、闪进来或闯进来。”
　　
　　“诗到语言为止。”这是深谙诗歌语言之道的人才能总结出来的创作经验，是纯粹的批评家无法揭示的经验与诗学命题。
　　
　　诗人的技巧可以在结构和形式上体现出来，而语言则如一匹野马，考验的是诗人的耐心和驾驭能力。
　　
　　诗人对语言的驾驭与驾驶员对车辆的驾驭恰恰相反。驾驶员需要的是循规蹈矩，否则就会发生交通事故，甚至致人死亡，而诗人需要的是另辟蹊径，人云亦云的诗写了也等于没写，这是诗人的另一种死亡方式。
　　
　　诗人是语言的炼金术士，这是一项纯手工的技术活，简单的文字在诗人的手下重新排列组合，带给读者或激昂，或冷静，或模糊，或犀利，或阴暗晦涩，或光芒万丈的阅读感受。诗人写诗，不是写作，而是创作，不是创造新的词汇，而是创造词汇的全新的搭配方式，从而让读者获得全新的阅读享受。
　　
　　诗人，永远是一个在路上的人。语言，是他唯一可以借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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