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哥：杨店看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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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店看桃花
                     
　　三月桃花碧如血。这正是看桃花的好时期，我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在今年的三月，我约了几个网友骑车到离城四十多里地的杨店果木园去看桃花。回后想写点什么，又懒得动手，今天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随便写几个字算完成心愿。
　　
1、最落后的交通工具

　　天刚一亮，几个网友就踏着自行车出发了。
　　沿途碰到去杨店看桃花的人很多，大多数是坐班车，骑摩托，开小车，包大车，像我们这样骑自行车的也还有几个，但不是很多。
　　在这些交通工具中，自行车是最落后的交通工具。在这些看桃花的人群们中，骑车的算是最慢，也是最累的一族，往往自己蹬得一头汗水，却眼睁睁的看见别人轻松超越，留下一溜烟的灰尘。好在大家心态很坦然，一路有说有笑，碰到好的风景还会停下来照几张相片，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走了好大一段路程，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过了西河不远，有位老人推着自行车站在一个上坡的坡顶。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讲着外地口音，头发都白了。他看见我们路过就随口问我们去果木园是不是这条路。我告诉了他顺着这条路不要进岔道，笔直走就可以到达，然后又邀约他跟我们一起走，免得走错了路。他笑了笑，叫我们先走。我骑了二十几米远忍不住停车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位老年妇女推一辆自行车沿着公路爬上了坡顶，走到老人身边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两人不紧不慢地跨上自行车，边说边笑并肩朝杨店果木园骑去。我再向前一看，同伴们已经飙了很远，赶紧追上去。走了好远我忽然想怎么忘了给那两个老人照张相，将这一温馨的场景永远地凝固起来，放在记忆里。为这件事我至今还懊悔不以，因为它也许会成为我这次行动中最美的相片。
　　到了杨店让我吃惊，这里的车真多。去果木园的岔路口被大小汽车挤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几个警察在那里疏导，忙得是焦头烂额，满脸的严肃不敢有一点松懈。这时我们轻松地推着车穿过那些焦躁的人群。
　　进入桃花丛中，好多人向我们投出羡慕的眼光，我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不说刚才免去了堵车的烦恼，要知道进入杨店果木园后，那里有十多里地的桃花，宽也有好几里，缠缠绵绵地从杨店直抵三汊埠，里面的深藏的景色更是变化莫测，美不胜收。如果此时步行看桃花，路程太远，一路奔走也不能穷尽，如果坐汽车看桃花，速度太快还不自由，走马观花实在难见精髓。这时只有骑车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以不急不缓自由轻松地穿林过岭，领尽桃花的风骚。这时，最落后的交通工具出尽了风头。
我们开始为了赶路，已经付出了很多的汗水和时间，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字：值。
　
　2、桃花的格

　　杨店桃花的美，美在广阔，美在实在，美在给人一种要淹没一切的气势。
　　站在一个小山丘举目，红的桃花，黄的菜花，满眼连绵的红夹杂着一点金黄依山起伏，像一股巨大的红浪滚过平地，滚过山岗，滚过塘堰，滚过村庄。它能超出人们贪婪的视野，它能越过人们思维的局限。在这里，一个人，或者一辆车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虫蚁，是些随波逐浪的颗粒。在这里，荣誉已经黯然失色，强悍只是一种笑柄。在这之前，我一向认为挑花很娇嫩，经不起点滴的风雨，没想到当它们聚集起来是这样的震撼，让我不得不臣服。
　　但是更多去看桃花的人好像更喜欢寻找细腻的美，钻进树林里，倚在花从旁，让花露滋润干枯的发冠，让花香熏开疲累的心结。看桃花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念。同时，看桃花也得讲究个心情，抱着善良和美好的心情去看桃花，不管从那个角度去看，都能得到一种享受，一种在城里永远找不到的享受。
　　以前在城里也看桃花。大多数是在公园里看，有时在某个单位的院子里也能看见三两棵。城里的桃花开得很艳丽，花期也很长，但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光开花不结果，偶尔会碰到几棵桃树结了桃子，果实稀而小，味道酸而涩，让人不顾。乡下的桃花实在多，到了三月，匆匆忙忙地花就开了。开花也不是为了炫耀，只是招蜂引碟完成生命中的一个过程，接着又匆匆的谢了，开始去完成生命的另一个过程——挂果，到了五月底，就可以收获香甜可口的桃子了。而且乡下桃花的花期很短，所以想看还得讲究个规律，稍一迟疑，在去只会看到落樱满地。这种令人心服的高傲和实在只有乡下桃花才有，因为它们决不会为某一个权贵去迎合，去等待。哪像城里的桃花，一开就是一个多月，有人无人总是迟迟不愿懈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所以在城里看桃花，有时让人感到它们很可怜，甚至猜想它们是不是在乞求别人碗里的一勺粥。
　　后来才知道城里的桃花是碧桃花，是乡下桃花的变种。原来，桃花进了城也会变得花俏起来，容貌变靓了，性格变柔了，内心变虚了，骨头变软了。最后，表面文章往往也会变得多于真实。

　
　3、人面

　　提起桃花，人们往往会想到轻佻，想到女人，想到崔护的绝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可我在这漫山的桃花中想到的人面不是一个独倚小桃的小阿妹，却是一个大男人。
　　他比我小一岁，个不高，很结实，圆脸，高鼻梁，一双大眼睛闪动着机灵和不羁。上中学时他喜欢打架，还喜欢在街上泡妞。那时在街上泡妞叫“逼溜子”，很多中学生都干过，往往在街上看见合适的妹妹就上前搭腔，先是找话闲扯，然后提出交朋友。别看他们互为陌生人，有时还真的成功了。只是这样处的女朋友大多都没有结果。
　　我和他同住一院却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只是同在一界，高中毕业后同时上山下乡。他下放并不在杨店，是在离杨店不远的丰山，当时杨店果木园有很多知识青年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孝感范围，那里也是知识青年相对比较集中的地方，而且还有不少人跟他是同学或者朋友，所以他成了那里的常客。去的次数多了，在那里不能总是白吃白住吧，因此往往在来的路上他也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搞来一些吃的东西和这里的知青一起打牙祭。其中他最拿手就是踩鸡子，在田埂上看见鸡子后若无其事的慢慢靠近，等靠近到适当的距离，突然启动起来一下把鸡子用脚踩住，他的动作敏捷身手不凡，一般很少失手。
　　一天他来到了杨店集上，看见一只很肥的白公鸡，估计足有七八斤重，于是起心将它踩了拿到果木园去红烧喝酒，谁知这次偏偏失了手，一下没踩着，于是一怒之下死命地去追赶那只鸡。集上的人看见后以为他是在追自己买的鸡子，都没有理他。就这样追了有些功夫，将那个白公鸡追得走投无路，一头钻进自家的鸡窝里趴着不动。他神头往屋里一看，见一位大娘正在堂屋纺线，，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已经付出了很多，现在放弃实在划不来，于是突然冲到鸡窝前一把抓住公鸡就往外跑，纺线的大娘开始楞了不知怎么回事，随后醒悟了大喊抓强偷，引来一群人在他后面追赶。他一口气跑到了果木园总场。那些人也追到了总场，然后开始在知青里面找人。在场长的帮助下找了半天不见人影，那些人只好恹恹地走了。可他们哪里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总场停留，只是穿过总场跑到分场去了。到了晚上，他找了几个好友把鸡子一烧，围在一起喝了点小酒。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生产队的干部跟一个女知青走得太拢，一天竟然发生了性关系。后来女知青找对那个干部说一定要嫁给他，这一下可把对方的脸都吓白了。在那个帽子满天飞的年代，如果这事传出去，万一被人在头上戴上一顶“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帽子那可不得了，轻者坐牢，重者说不定会掉脑袋的。于是那个干部想到找我这位仁兄帮忙。别看我这位仁兄平时放荡不羁，但别人真有难时他会毫不吝啬地去帮忙。于是他去找那个女知青谈了两个多小时，也不知是怎样谈的，反正后来女知青放弃了嫁给那个干部的想法。
　　又过了一年，他到武汉警备区去当兵，驻扎在水果湖省委办公的大院里，任务是保护省委的安全，去后不久就样样军事技术都是优秀，成了连里的骨干尖子。这时他不在跟别人打架了，只是泡妞的习惯照旧，当时我也在省委附近的一个工厂里上班，有时看见他在巡逻时顺带着还要泡泡妞。
　　到了自卫反击战，他所在的部队不在战斗序列，他却报名去了越南。上前线的那一天我去送他，谁知这一送成了永别，他战死在沙场上了，在第一场战斗中就光荣了。他在越南是负责打迫击炮，是个神炮手。据他的副炮手讲，他们当时一共只打了两炮，第一炮炸了个地堡，第二炮炸了个有越南守军的民房，原计划再发射一枚炮弹就转移，结果没想到此时炮位已经被越南人发现，在一排机枪声中，他倒在血泊里在也没起来，副炮手也受了重伤。
　　现在，他的人面供奉在烈士词里，每到清明就有好多的学生去祭奠。

　　
4、榾桐花开

　　到了总场，一片小块榾桐树跃然在目。
　　榾桐树的学名叫什么我不知道，见很多人叫它榾桐树，我也跟着这样叫，而且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叫。有人说谎言讲了一百遍就成了真理，那么，它已经被人们叫了无数遍了，那它就应该叫榾桐树了。也有一些人叫它刺树。但我不喜欢刺树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太直白，太没有诗意，而且树的身上本身已经布满了长长的尖刺，如果再用刺树这个名字称呼，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眼前的这些古桐树绝对不会让人毛骨悚然，它们正盛开一树的美丽花朵。
　　这都是些怎样的花，像诗，像画，像梦幻，像希望，或者像精彩的生活，或者像淡泊的人生。它们的花朵很白，每一朵花都像是用奶油凝固成的，花的中间又被谁用黄的色彩点了一下，于是马上就鲜活起来。它们的花不是很大，但很稠密，叮呤当啷地挤在一起，不愿留下任何一点空白，如果某一朵花不小心，一定会被其他的花挤落下来。再上前仔细看看，这些质朴的白里面似乎还藏着一点生命的绿色。那么这种绿又预示着什么，是生机，是向往，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是用来把持自己节奏吧。这些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吐出几点清香的线条，让一股股淡淡的香丝去缠绕每一个路人的嗅觉，这使我想起了一条河，一道幕，一只疑惑的小船跌跌撞撞地，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转。
　　花虽然开的很热闹，但既不张扬，也不俗气。不过我在一旁呆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到有过往的游人去光顾，这种有意无意的冷落让我很失望。后来一想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三月春暖，这本身就是桃花盛开的日子，满树艳丽的桃花粉面暧昧，娇嫩欲滴，这已经抢占了先机，它们又在此地逐起一波波桃色的海浪，淹没了每一个游人的情趣。因此所谓的冷落，只是榾桐树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错误地绽开了花朵。
　　也许榾桐树并不是这样想的，在它的生命中，活着，一定要有自己的追求。为了一个目标，为了一个过程，它会打开对自己的禁锢，去认真地试一试。试了，也许还有希望，起码还能在失败后无悔地说一声：我已经尽力了。不试，那只有永久地沉没。
　　有人说：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这样的勇气令我生畏，同时也不得不敬而远之。因为我是一个跟注重过程的人，对结果倒是淡然了很多。就像这榾桐花一样，只想在过程中认识自我。